“你說,如果他們精心準備一夜,反而被盧奎從家裡轟出來,會有多沮喪?”
王熙然落下一顆棋子,看着王珏惡作劇般的表情笑道:“哪有你這樣作弄弟子的。”
這個時候,房遺愛嗷嗷從林子裡跑過來,“老師,我們回來了!您放心,絕對沒給門派抹黑!”
瞧着弟子們洋溢着笑臉歸來,王珏和王熙然俱是一頓,不會真讓他們成事了吧?盧奎居然答應了那個荒謬的提議?簡直是匪夷所思!
見正在下棋的二人滿面驚愕,弟子們得意着三言兩語地說起事情經過。房遺愛和王思源主講,程處默適時補充,這讓沒參與事件的李承乾、李崇義和劉大包聽得目瞪口呆,這也行?!
待他們說完,周齊得意道:“主要還是我的手法準,不然哪會做到神不知鬼不覺。”
房遺愛聞言,連忙笑嘻嘻地說道:“這次多虧了你,我定讓舅舅給你備大禮。”
王珏略思索後,看着王熙然不確定地問道:“可是因爲遺愛顯才的緣故?”
王熙然皺眉頷首,“也只能如此解釋了,不然盧奎不會如此猛撞。”
老師和王大郎在說什麼,完全聽不懂。只有房遺愛比較得意,雖然不知道老師話裡是何意,但是誇他的話可聽得很清楚。其他幾隻小動物面面相覷,只有李承乾最先反應過來,他恍悟似地長哦了一聲,而後說道:“好算計!”
崔銘已回到家中,對他這樣的少年郎來說,在人生中最得意的日子出現這種意外,心情肯定不會好。本以爲家人多少會訓斥他,沒想到回家後反而受到莫名誇獎。
見家人非但不排斥盧薈貌醜,反而開心得準備着換庚帖,崔銘一下就急了,“智賢堂兄明明要給我說李家女,那娘子我也遠遠地看過,兩家就差換庚帖了,你們怎麼可以臨時改變主意?”
“爲父真是把你給慣壞了,你以爲考個狀元就了不得了?你若非出自崔氏,如何會剛中狀元就得到個好職位!家族培養你,給你吃穿用度、讓你生來高於常人,你就是這麼回報我們的嗎?若人人都想着索取,咱們崔氏如何能有今日地位?”說話的人是崔銘父親,此人來自崔氏旁支,與崔氏現家主是堂兄弟關係。
崔銘反駁道:“我努力考學,如今用成績回報家族,這還不夠嗎?再說那盧氏和李氏家族實力差不多,兒子爲何不能娶李氏女?我知今日事很爲難,然而這全是意外,若我們咬定已跟李家有婚約,想來盧氏也不會舍了臉面來糾纏。那房遺愛是何人,只要說他淘氣亂喊,少有人會不相信。”
“孽障!房遺愛有大才,然房家並無適齡娘子可連親,與房遺愛關係最近最要好的就是那盧家女。你可知,有多少人因此將視線轉移到盧氏女身上?只因她貌醜兼之姻緣艱難,若上門求親未免顯得目的性太強,怕落了家族名聲纔不敢動。你這場意外,簡直是上天在幫我們。”
崔銘不甘地說道:“別人想要,我卻不稀罕。這麼說來,她是如何都不會爲姻緣發愁了,如此我也不用心懷愧疚。”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容不得你反對。來人,將大郎給我關起來!”
與此同時,程咬金正大張旗鼓地帶着禮物往盧家去。盧奎正在招待崔家家主,見程大魔王親自上門,兩人趕緊一起出門相迎。
盧奎看到程咬金身後的禮物,就知此人不是來找茬,心下安定的同時扯出一個笑容,“盧國公來訪,真是蓬蓽生輝!”
程咬金爲人素來直爽,他也不往人家家裡去,而是就那麼站在大門口說道:“我兒與你外甥關係親近,聽得你閨女要成親,老夫帶些禮物來慶賀。”說完又轉頭看向崔氏族長,“咱們聖上不是常人,若有人讓他覺得礙眼,便是宗族也照樣打壓。”停頓一下,似想起什麼一般,再次開口道:“聽說崔智賢要給狀元郎說李家女?但願是我那日上香時看錯了,嘖嘖,孤男寡女兩兩相望,好不曖昧。”
唯恐天下不亂的某人,送完禮說完話還真沒進門坐坐,他忙着跑李世民那邀功呢。當然,順便也要給崔智賢上點眼藥,讓你小子敢跟老夫嗆聲,讓你自作小聰明,若不是看媳婦面子,都得狠狠出手收拾。
崔氏族長聽得程咬金之言,再聯想到之前倆老頭被打,三家人頻繁進宮,又有長孫無忌最後乾的潑糞事件,一拍腦門恍悟了。聖上能爲皇位殺死倆兄弟,如何會對以宗族爲由屢次擺不清自己位置的那家多照顧呢。是他想錯了,皇家可不是他們這樣的世家,可以用宗族捆綁人,都虧事情有變,不然他家免不了被聖上猜忌!
盧崔兩人站在大門口相視而笑,再次相攜回到堂屋暢談,儼然一副多年友人成了兒女親家的架勢。敵人與友人傻傻分不清楚,看重的、喜愛的,也可隨時爲家族利益而捨棄,這就是所謂的世家存活之道。
盧奎之所以同意房遺愛的提議,也是因爲了解那些家族的顧慮,就算每家心裡都願意,沒人能上門提親也是白扯。自博陵崔氏倒臺,現在排位第一的是清河崔,若每家都願意的情況下,他自然最想跟崔家聯姻。那狀元郎雖不是嫡脈,卻也是崔家主要培養的人才,不然不會將科舉的機會給他。
別看崔家只有一人蔘考,那也是人家懂得處事。若說人才,崔氏從不缺人才。只是他們如今已處於世家之首,這樣的位置行事起來要比往常更謹慎。不能因人才多就蜂擁出仕,不然只會讓人覺得囂張而招來怨恨。這也是世家子的悲哀,家族需要他們在什麼位置什麼時候做什麼事情,雖心裡不願也不能反抗。
就說這次科舉,適齡又有才華的不少。若讓他們也去參考,雖不會有崔銘那麼好的名次,但入選最後十個名額,還是有很多人能做到的。就是因爲家族整體的考慮,使得這些人才不能在今年以科舉出仕,之後還要再聽族裡挨個安排。
言歸正傳,盧崔兩家準備着換庚帖等事宜,百家派弟子們又回覆到以前的正常學習生活,只不過現在多了一個馬周。對於馬周的安排,既然此人已被確定會收入門下,有些東西倒可提前教給他。又有這是房遺愛的首徒,故此大部分事情都交由他來安排。
馬周已經不知該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了,小老師告訴他,百家派弟子的體質之所以強於常人,全因門派的健體藥和特殊鍛鍊法。他現在每天晚上都泡藥,怕自己泡藥時出意外,小老師還帶着書在一旁守着,便是他爹孃沒過世時也沒這麼在意他。
王珏和其他人爲此驚訝,房遺愛對徒弟的照顧簡直超出他們想象,連周齊都說沒想到他還有這麼負責任的一面。
由於泡藥和盧氏忙着回孃家幫忙的原因,房遺愛跟馬周也住在了山頂。對於馬周來說,百家派的一切都很不可思議。那山頂的林子陣法,似是古籍上記載已失傳的玄學妙法,此讓他更對百家派玄學期待。
再有玩具室內的東西也很新奇,他已經習慣在每日的學習後,跟師叔們打打檯球,或者玩撲克時幫自家老師作弊了。
時間就在這種和諧生活中緩緩走過,王珏也終於收到黃文的來信,除了給李大娘子的厚厚回信讓百家派師徒吐槽外,看到黃文在信上說着與趙德言一切盡在不言中的合作,大家終於不再那麼擔心他。
王珏本以爲這樣正常的生活會一直持續到與突厥開戰,誰知房管家的到來迅速打破這持續時間不長的悠閒。那天與往常並無不同,只是綿綿春雨顯得空氣略潮溼,房管家在林外撕心裂肺的吼聲驚得鳥兒四散。
王成與房管家熟識,聽到他急切的叫聲連忙出去接人,而他帶來的則是一個壞消息,“二郎快同我去盧家,盧大娘子想要自縊,剛被阻止住!”
事情雖突然,但是聽房管家話裡的意思,盧薈想自縊但是並未成功,想來現在必有盧家人不離身的看守。因不是急於救人,王珏並未讓弟子急着離開,而是留住房管家想弄清事情因由。
“盧娘子不是在準備婚事嗎?可是出了變故?”
房管家嘆氣,做回憶狀將事情娓娓道來。
雖孃家人忙得過來,盧氏還是想盡盡心意,故此房管家也跟去了盧家。本來盧崔兩家已經交換庚帖,該那郎君上門過禮提親。
未來相公上門過禮,大多數小娘子都會躲在別處偷看,盧奎也沒攔着閨女做這事,畢竟也不是在旁人家裡。誰知崔銘出門時還好好的,到了盧家又是一番模樣。他直說自己已跟李家在談婚事,若不是意外,不該與盧氏有交集。
此言一出,氣哭盧薈,也讓盧奎和崔氏族長大怒。盧奎當時放話道:“此婚約作罷,老夫倒要看看你這個崔氏賢才往後如何了得。”
崔氏族長見事情無可挽回,帶着族人也是憤怒離去。盧奎光顧着自己躲書房生悶氣,待僕從叫喊着來說大娘子要自縊,纔想起自己忽略了閨女。想着房遺愛與表姐關係素來要好,盧氏連忙讓房管家叫他過去勸說。
房遺愛聽得眼圈通紅,他自責道:“此事是我辦的,都怪我。我表姐雖樣貌不佳,但性子很溫柔,我無論怎麼淘氣她都對我很好,崔家郎怎麼就相不中呢。我娘說了,熄了蠟紙還不都一樣嘛。”
王珏聽得此言暴汗,然而弟子們卻三言兩語跟着抱不平。
程處默說道:“此事是我爹出主意,我爹後來跟我說過,他不止是算計崔氏,也是幫他們呢。再說,我的親事也是家裡給定的,我從未見過對方。”
李崇義也出言附和,“我的親事也是爹爹給定,自古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那崔郎君難道在婚前私相授受了?”
程處默拍腦門接話道:“沒有,但是我爹說了,他們兩家安排會面的時候,剛好被我爹給瞧見了。”
周齊、劉大包、王思源、李晉江、武照以及馬周都處於呆愣狀態,這些個小傻蛋還不知道啥叫心動,因此都對崔銘的做法表示不解。別疑惑,馬周雖有才,但由於他漂泊不定又貧窮的人生,此人至今未娶親。
一直未出言的李承乾嗤笑道:“若崔李兩家已有婚約,我還能理解崔郎君的做法。現在看來,僅見過一面就認定對方,那崔銘也是個以貌取人的人,盧娘子又有何可遺憾。”
王珏嘆息道:“當日爲師沒以爲能成事,過去的事情不提也罷,今日結果咱們師徒都有責任,爲師帶你們去盧府走一趟。”
房遺愛站在原地不動彈,眼淚啪啪往下掉。馬周見此趕緊將小老師抱起來,跟上衆人的腳步。房遺愛則抱着他的脖子一直唸叨着:“本來就是,熄了蠟燭都一樣。若是我,不要那貌美的,就要我表姐這種會持家的。”
馬周張了幾次嘴,不知該怎麼安慰房遺愛。憑良心說,他雖不知什麼是心動,但盧娘子確是他見過最醜的小娘子,若不是經過接觸發現其心靈美,想來大部分人都是不願意的。
作者有話要說: 崔銘是邊緣人物,盧薈纔是主要人物(這個名字棒不棒,我寫文的時候正在敷蘆薈面膜)。這段姻緣成不了,主要是引出人物和她未來志向,然後與一個你們一直期待出場的人物在未來雙賤合璧,不多劇透了哈。PS俺好開心,上章炸出好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