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到宵禁時間,客人們不得不趕緊回城,大家很遺憾沒從李晉江口中問出小兩口爲啥吵架。二丫是個寵辱不驚的孩子,她並未因李世民的聖旨而飄然,反而心裡知道若無王珏幫忙聖上便是誇讚也不會到如此地步。瞧着李晉江似有話要跟老師和師兄們說,二丫很有眼色地主動帶着狄仁傑到別處玩耍。
見屋內只剩自己人,王李氏和王劉氏的樣子怎麼看都像打定主意要聽八卦,李晉江無奈只好開始講述自己跟媳婦吵架的過程,“是這麼回事,我媳婦的貼身侍女有二心。不知大家是否還記得有人總給我寄來信件,其中不乏詆譭之言。當時都說寫信的是個娘子,我也並未打算跟婦人一般見識。”
李晉江停頓住,職業病如此,便是講着自己的事情也不自覺地注意節奏和斷句。見大家都目光灼灼地看向自己,李晉江很滿意,倒沒注意過老師眼中一閃而過的無奈和無語。
繼續說,“我媳婦有個貼身侍女叫逗逗,平日看着也是個勤快會討主人換新的機靈人。前幾日她寫紙條給僕從讓對方進城買東西,我無意間看到那紙條,字跡就是屢次寫信罵我之人。”沒等旁人出言,李晉江強調道:“肯定沒認錯,那字化成灰我都認識,我還特意拿以前的書信比對過。”
李長舌婦聽得津津有味,等李晉江再次停頓住,他趕緊說道:“既然是弟妹最喜歡的貼身侍女,她應該知道弟妹心儀師弟纔對,當年爲何還要寫那般信件?若果是爲了搞破壞,除了寫信諷刺師弟外也沒見他有什麼旁的舉動。”
李承乾說出大部分人心裡的疑惑,一個侍女爲何要做這種看起來沒有任何意義的事情?
王珏看着一本正經搞分析的男弟子們很無語,光想着人家侍女爲什麼寫信,怎麼不想想她主子什麼性格。王珏思路一轉又跑偏了,果真男女思維方式不一樣,她決定不說話,看看弟子們怎麼搞推理懸疑。
“哼,看起來沒有任何意義的舉動,還是讓我找出了緣由!”
程處默也愛聽八卦,見李晉江一臉一切盡在掌握中的模樣,他忍不住拍巴掌讚道:“好!李師兄好樣的,快說說咋回事兒!”
李崇義嚥了咽口水,他成親沒多久,急需學習李晉江這種本事。一臉嬉笑的房遺愛秒變嚴肅臉,他幻想着如果將來也能似李晉江這樣做到一切盡在掌握,那一定是美美的感覺,便是周齊也會聽他的話了。劉大包時常被家人唸叨說依他的性子往後被媳婦拿捏怎麼辦,他也知道自己軟棉和善,如今發現一向愛重媳婦的李晉江竟在關鍵時刻能立起來,大包子豁然開朗。往常一聽家人說就猶豫,覺得掌握不好善待與縱容的分寸,這麼看來只要多觀察李大才子不就可以了。長孫皇后最近總提起太子妃,李承乾也是打定主意暗搓搓瞭解一下年輕夫妻的相處之道。
王李氏和王劉氏完全被李晉江的故事吸引,這會兒正一眨不眨地看着他等待答案。王珏則是被男弟子們的變化驚訝到,她有點發愁,做老師的居然不知道男們爲何突然振奮了,好在盧薈幾個女弟子還挺正常的。王熙然則一直悠閒喝茶不言語,他心裡只有一個念頭,哪都不如南山有趣。
見王珏面無表情,並未似師兄們一樣被自己的話驚訝到,李晉江暗道老師果真也想到了。
王珏→想到個便便,她只是無語得愣住了。
李晉江講故事得到料想回應,他哼哼着傲嬌地說出答案:“你們只聽說過斷袖之癖,可知道斷袖不止指兩個郎君,娘子間也可以?”
噗!悠哉喝茶看戲的王熙然先噴了,他想到很多種可能,獨獨沒有這個。
屋內所有人都張大嘴巴看向李晉江,姿勢皆爲張大嘴巴恨不得膜拜,甭管真假他可真能想。最讓人佩服的是,李晉江不止隨意想想居然還當真,難道長孫娘子真的跟侍女有什麼被他發現了?
直勾勾的眼神伴隨着嘴角牽起的壞笑、眼珠亂轉強忍笑容直搓手、什麼都寫在臉上欲言又止,看到幾種典型表現李晉江就知道師兄們想偏了。
“你們別瞎想,萌萌可什麼都不知道!”趕緊糾正,不然明日朝堂上程將軍必然跟岳父大人說此事作怪,李晉江完全信不過程處默大嘴巴。
房遺愛嘴快,“不知道爲何跟你吵架回孃家?”
屋內兩個婦人讚揚地看了一眼房遺愛,問得好,她們就想這個問題呢。
“我先找那侍女過來單獨問話,她承認信件是她所寫,原因是覺得我配不上萌萌。然而我豈會被她給騙到,當時那侍女不考慮她在長孫府中的親人,一味求我不要讓她離開主人身邊。就這麼的,我一下子察覺出不對勁。
令我氣悶的是,等我找到萌萌說要將侍女遣回長孫家並說明原因,萌萌竟然爲了她將責任攬在自己身上。我媳婦對我那般愛重,怎麼會讓侍女寫那樣的信件讓我難過。萌萌爲她求情是多年的主僕情誼,可我卻不能讓一個肖想我媳婦的人留在家中。因爲我執意要送逗逗回長孫府,萌萌生氣也回去了。”
對兩個婦人這種單純的人來說,他們聽了一個非議所以的故事,感情娘子之間也有斷袖啊,長見識了。之後則在心裡誇獎李晉江,觀察能力稍差點都發現不了。似王珏這樣知道內裡因由的則繼續懵着,可不是王珏一人知道信的事情,南山女弟子們跟長孫萌交情不錯。有的擔心李晉江思維方式決定以後多看顧一些,有的決定查查醫書看能否瞭解李師兄得的是什麼病症。
當然也有原本什麼都不知道但是從頭聽到尾,被李晉江不按常理出牌的想法驚訝過後又恢復理智,迅速根據事件、人物性格等因素客觀分析出可能的緣由。比如噴茶的王熙然,想圍觀學本事的李崇義、程處默和李承乾。至於劉大包、舒福佳、房遺愛三個,不是單純就是思維也不正常。
王珏回過神後看着得意的李-毛利小五郎-晉江,不做任何評價。見所有人都看向自己,她只是輕微頷首表示知道了,倒要看看李晉江之後有什麼打算。
作爲大師兄,李承乾試探着說道:“我妹妹肯定一心一意對師弟,你還是到舅舅府上將人接回來吧,不然萌萌肯定很傷心。”
李崇義也勸解道:“都不是普通人家,長孫娘子氣憤着回家必然被很多人看到,別再傳出什麼不好的流言。不說慣愛想象的百姓們,便是長孫尚書在朝中的‘好友’也不會放過這個機會。”
等李崇義說完,程處默第一時間贊同,“他說得沒錯,等我明天回家把事情一說,後天早朝的時候我爹必然要笑話長孫尚書。”至於爲了師弟着想就別跟爹爹說了,程處默完全沒有這種想法,他是除了學派內部不能說的事情啥都告訴他爹。
這三人的話都直擊李晉江軟肋,別看他在這裝着洞察一切的名偵探,實際上自長孫萌離開,李晉江就一直擔心媳婦想不開導致吃不好、吃不好弄得再瘦了、瘦了看着都夠心疼的。再有岳父那裡,如果因爲他們小兩口讓岳父在朝堂上丟人,岳父捨不得把疼愛的閨女怎麼樣,他這個女婿可就要慘了。自被當成一家人,李晉江深刻體會到長孫無忌的手段,每每想起剛成親那會他居然敢對岳父大吼,李晉江就心肝膽一起顫。
然而這一次李晉江的想法還是比較堅定。他覺得什麼事情都好說,唯獨影響他們夫妻感情的第三者不能留。但是考慮到師兄們勸解的話,李晉江決定現在趁着還未到宵禁時間趕進城跟岳父說道這個事情,爭取讓岳家都站在他這邊。
說走就走,李晉江說出自己想法後無人阻攔,他也是着急並未多想,快步走着轉眼就不見人影了。待李晉江離開,盧薈小心觀察一下王珏的臉色,而後說道:“萌萌跟我說過寫信的事情,真的是她吩咐侍女做的,女斷袖什麼的完全是李師兄想多了。”
李承乾說道:“我也這般猜測。既然師妹早聽萌萌說過,方纔爲何不說出來?”
“……我想說話,被老師用眼神制止了。”
王珏拿過一盞茶,化身王熙然一般悠哉,“這件事情爲師早就知道,方纔是特意不讓盧薈說。你們李師兄自開了文學社後想法有些怪異,奈何爲師最近太忙,還是勞煩長孫尚書關注一二吧。”
程處默樂了,既然如此,他回家彙報完全無壓力。
見王珏又不動聲色坑弟子,好多人都想起往常自己被坑的畫面。盧薈這種乖徒兒也暗暗告誡自己不要輕易招惹老師,她可沒少聽師兄們說起自己捱整的事情。至於老師說的爲管教師兄才如此,她覺得如果單純這個目的的話完全可以做得更好。老師剛纔也聽了李師兄不靠譜的故事,也被忽悠得一愣愣,原來如此……
正好到飯點,兩個婦人去張羅吃食,王珏和王熙然準備給正在搞研究的孟襄講一講他錯過的好戲。其餘人都去找狄仁傑玩耍,只舒福佳趁大家不注意的時候拉走了二丫。
孩子太嫩,李承乾早跟師弟們透露過舒福佳和二丫的事情,他還仔細回憶一番當日在隔離區兩個娃都有什麼互動。中二太子想象完隱晦地跟除舒福佳外的師弟們講了一個患難相識的愛情故事,大家從早上舒福佳來上課的時候透露出二丫在南山以及她受傷的消息,坑都挖好就等舒福佳往裡跳了,李晉江的事情完全是插曲。
舒福佳不知道他剛拉二丫離開就被尾隨了,孩兒武藝不錯但到底不如年長師兄們,也是關心則亂,“聽說你受傷了,傷哪了,可治癒了?”
“我已經大好,有王縣公在完全是因禍得福,我連身體內的暗疾都治好了。我來此的緣由你可聽說了?聽說你在外祖家要今日上課纔回南山,由於我之前在養傷才未去找你。”
“好歹讓人給我傳個信,我總是想第一時間知道你的消息。”
二丫聞言面色通紅,她轉移話題道:“我甚是想念百家派之人,王縣公和太子殿下讓我重獲新生。若不是你答應開年帶我來南山,結果卻說了兩次都不作數,我如何會這麼晚纔再見到他們。都說一言九鼎,你如此對我屢次食言,我往後怎麼……怎麼……”
後面內容不用說出口,都在面上寫着呢。原本二丫單純轉移話題,只是說起來長安的事情就免不了想起被舒福佳忽悠的兩次。不想起也就算了,通過這個舉一反三,又覺得舒福佳不太靠得住,戀愛中的娘子很怕自己被感情矇蔽。
舒福佳一下急了,往常不說伶牙俐齒也算個能說會道的孩子,這會兒卻急得直冒汗什麼也說不出來。二丫見他沒有正當理由,怒道:“去年還想個理由搪塞我,今年竟沒跟我打招呼就悄悄離開,往後你還是少找我。”
這哪裡行,舒福佳着急下一把拉住二丫的袖子又趕緊放開,“我說我說,只是你不能告訴旁人也別笑話我。”
二丫點頭,許久後做好心理建設的舒福佳說道:“我聽家人說過,很多登州上層都覺得你和大師兄有淵源,長大後會成爲大師兄的妃子。所以,所以我不想讓你們見面。”
“天啊,他們怎麼可以亂說!說我也就罷了,誰給他們的膽子敢在私下裡編排當朝太子。殿下那年不顧自身安危進入隔離處,這是所有登州人都知道的事情。讓他們這樣一傳,殿下倒成了好色之徒。我對殿下感激敬重,從未生出過褻瀆的心思,他那樣的人哪裡是人家女子能配得上。”
舒福佳既開心於二丫對李承乾沒有愛慕之心,又苦惱二丫似乎太崇拜大師兄,感覺往後的路會因此多些阻礙。比如說他跟太子掉到河裡先救誰這樣的問題絕對不能問,問出來就是自己找虐。
李承乾有種搬石頭砸自己腳的感覺,明明是他帶着師弟們來看戲,結果毫無防備之下扔給他一個角色,這是強制扮演嘛。當然跟二丫的話比這些都不算什麼了,原本前幾日因爲二丫長大與自己疏遠,李承乾挺失落。以爲二丫是怪自己不聯繫她,可是內裡因由又不好跟她解釋。如今發現自己想多了,李承乾瞬間被治癒了。
一羣厚臉皮就這麼聽人家說着體己話,直到有僕從過來傳話可以用餐才悄悄離開。就在南山這邊吃飯的時候,李晉江已經快馬趕到長孫無忌府上。感嘆師兄們說得對,見他快馬進城,百姓們那閃爍的小眼神簡直太嚇人了。
長孫萌覺得事情比較丟人,故此什麼都沒跟家人說,只交代因爲一些小事鬧矛盾。長孫家人哪裡不瞭解長孫萌,便是她想孃家人也是拉着李晉江回家住一陣,小兩口分開鬧紅臉的情況可第一次見。
就這麼的,由於事前沒聽長孫萌說過事件,李晉江到長孫府又講了一遍故事。
長孫無忌一臉懵逼,若王珏在此就知道自己的‘苦心’沒白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