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裡裝了三萬塊錢,這可是救命的錢,彩雲也不去擠公交車了,搭了的士,直奔公司。
憑林春陽的個性,既然回到了平都,他肯定一早就早早到了公司!
彩雲到了公司,自己的辦公室門也沒開,直接去了林春陽辦公室。
時間還早,剛剛八點,敲開了林經理的門,她很吃驚,田小君竟然在,林春陽去深圳這幾天,田小君以和報社廣告部洽談業務爲由,經常是晚來早走的,今天林春陽剛一回到公司,她倒是積極的很!
看到彩雲進來,田小君站起身道:“我也沒什麼其他事,就是和林經理彙報彙報他走之前安排工作的開展情況,我說完了,向秘書,你們聊。”
她又扭動起她的腰肢,一搖三晃的出了林春陽的辦公室。
彩雲不解的看着田小君的背影,這個女人,穩穩當當的走路不行嗎?非得這麼誇張的一揺三晃的,別哪天晃的成邯鄲學步了,不會穩穩的正常走路了,那就慘了。
林春陽依然是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他那迷人的微笑,目光柔和,盯着彩雲道:“彩雲,這幾天,你一切可好?”
天呀,這話問的,哪像個領導,倒像個分別多日的戀人!
來公司的路上,彩雲本想着問問他嫂子可好?孩子可好?但低頭看見雙手緊緊抱着的包,想着焦急等候的曾豪,也忘了路上想問的事情,直奔主題道:“噢,我,挺好,挺好的,只是我家裡出點事,我想請幾天假,回去一趟。”
“出什麼事了?”林春陽吃驚的從椅子上站起來道:“我們前一段回去,看着家裡一切都挺好的,叔叔阿姨身體也挺好的,怎麼突然間出事了,到底怎麼了,彩雲?”
面對林春陽的逼問,她不知如何回答,慌慌張張道:“就是家裡有點事,需要回去一趟,你放心,我回去把事情處理完了,就馬上趕回來,不會耽誤工作的。”
彩雲這樣慌張掩飾,肯定是不想讓林春陽知道。
他何等聰明?能看不出彩雲的心思,不過,卻仍是不放心,追問道:“彩雲,你肯定遇到了什麼事,剛纔田經理說,我不在這幾天,你天天晚到早走的,我走之前安排的工作大多是她一人在幹,我雖然不太相信她說的話,但我至少能看出你肯定遇到什麼事了,彩雲,我是你哥,有什麼需要幫忙的你儘管說。”
“沒有,沒有,沒什麼事,不過就是需要回去一趟。”
看彩雲執意不說,林春陽也不好勉強,道:“那好吧,你先回去吧,有什麼事情記着趕快給我打電話。”
彩雲感激的看了一眼林春陽,抱緊懷裡的包,快速朝電梯口走去!
這個田小君,真是可惡,倒會惡人先告狀,明明是她每天晚到早走的,這怎麼就扣到自己頭上來了?彩雲氣不打一處來,剛纔氣的也不知如何在林經理面前爲自己辯解,這走到她辦公室門前,她真的想當面問清楚,爲什麼在林經理面前說她壞話?
看看手裡抱着的包,再想想要是這樣,不僅耽誤時間,也讓林春陽難堪,她恨恨的看了一眼她的辦公室,腳步不停的朝前走去。
哎,這到公司又耽誤耽誤,不知道還能不能趕得上那趟直達縣城老家的大巴車了,管它哪,先到車站看看再說!
從省城到老家的縣城,每天只有一趟長途車直達,等她趕到長途汽車站時,車早沒了影子,顧不了那麼多了,先搭車到驛林,再轉車回去吧。
她匆匆搭上了回驛林市的車,到了驛林後,又轉坐回縣城的車。
一路顛簸,中午連飯也沒來得及吃,當她趕到縣醫院時,己是下午快三點了。
曾豪早已在醫院門口等着,看到他,她想起春秋時伍子胥一夜白頭過昭關的故事,當時讀這個故事的時候,她很奇怪,這怎麼可能,這世上竟會有一夜愁白頭的?
當看到曾豪那一刻,她終於相信,這世上真的有事情會讓人一夜愁白頭的,曾豪那烏黑的頭髮好像浮了一層白霜,一下子蒼老了幾十歲,頭髮凌亂,臉色黑青沒有血色,鬍子突然間瘋長,黑壓壓的堆在嘴邊,那壯實的身體好象被重物撞擊過似的,瘦弱而不堪一擊!這是她的曾豪嗎?那個壯實的孤傲的讓她時時感覺安全的男人去哪了?她心疼的眼淚都要流出來了。
“老婆,媽還在睡,手術還算成功,呆會再去看,爸頭腦很清醒,只是不能走動,先去看看他。”曾豪也忘了問她吃沒吃飯,過來攬着她道。
“嗯,那咱先去看爸。”跟着曾豪,她突然覺得他攬腰的手也這麼無力。
父親在二樓的骨科病房,進去時嫂子在旁邊,見彩雲進來,面無表情的說了句“彩雲回來了!”便再也不說話了。
倒是父親看見她,聲音無奈而沉重道:“閨女,沒想到的禍事都砸到咱家了,你娘和我本盼着阿豪畢業後,你們安個家,我們身體好好的,將來去給你們帶孩子,沒想到出這檔子事,真是拖累你們呀。咱家本身底子薄,這該如何是好呀!”
“爸,你別想太多,好好養病,不是還有我和曾豪的嗎?”彩雲坐到老人旁邊道。
“家裡出了這事,真是天塌了,我還能抗得住,上樓上去看看你媽吧。”
母親在三樓的心腦血管科病房,從父親病房出來,兩人又急急上了三樓。母親閉着眼,像睡着了似的,輸着液,哥哥在旁邊守着,看見他們進來,急忙站了進來,滿臉愧疚的說:“家裡出了這些事,我這做哥哥的無能,讓你和阿豪費心了。”
“哥,都是一家人,再說,曾豪上學花了家裡不少錢,父母理應我們多費心的。”
“都是我這個當大哥的沒本事。”曾豪哥用手抓着頭髮,一臉的痛苦絕望。
“哥,總會有辦法的,你別想太多,你先守着媽,我帶彩雲出去吃點東西。”
“去吧,彩雲坐一天車,肯定餓了,你們先吃,不用管我們,我呆會讓你嫂子去下面食堂買點東西提上來。”
兩人走出醫院,站在縣城的大街上,一切都是那麼熟悉而陌生,曾豪攬着她,慢慢地走着,過兩個路口往左轉,就是他們曾經就讀的縣城一高。彩雲不說話,跟着曾豪,她知道,他肯定會帶她去校園附近那家燴麪館,上學時他們曾常去的地兒。
簡陋的飯店,簡陋的桌子,兩人要了兩碗燴麪,那濃濃的家鄉的味道,是他們久違的。
吃過麪,曾豪好像有了些氣色,道:“老婆,咱們去學校操場轉轉吧。”彩雲不說話,緊緊偎着他,兩人相跟着進了學校的操場。
夏末的風,習習的,涼涼的,看着空曠的操場,綠綠的草地,兩人長長舒了一口氣。
坐在草地上,曾豪深情的看着她,彩雲心裡一直很奇怪,像曾豪這樣粗獷的男人,怎麼會有這樣一雙柔情的如女人般的深遂大眼睛,每當看到他的眼睛,她就陷進去,沉迷其中,走不出來。
“寶貝,你不知道,人情原來如此淡薄,親情也原來如此的不堪一擊。咱爸媽出事這幾天,嫂子天天發脾氣,說我上學花了這麼多錢,他們家沒錢,也不會借錢給爹媽看病的;我去舅舅家、姑姑家、表哥表姐家借錢,他們看見我,要麼躲着不見,要麼就說家裡實在湊不出錢幫忙。”
“哥,老天不會把人逼死的,總會有辦法的。”
“怎麼不會把人逼死?會的,會把人逼死的,十萬呀,上哪弄這十萬元錢呀,我和哥把能賣的都賣了,能借的都借了,才湊了二萬元錢,我真的沒有辦法了,寶貝,我這兩天都想去醫院問問,有人要腎不?我願意把腎賣了來救爹媽!”
“哥,別胡說,我不許你胡說,這事情你想都別想,總會有辦法的,我從雲霞和美娜那借了三萬,先把這三萬交了,再想想其它辦法吧。”
“寶貝,讓你爲了我父母去借錢,我心裡真的很疼、很疼,這樣會讓你在你朋友面前矮人一截的,彩雲的超市剛開業,需要錢的地方多着呢!讓人家給咱湊二萬塊錢真是爲難人家了,還有美娜,她也是剛畢業,剛找好工作,手頭肯定沒有什麼餘錢,她能拿公司公款讓我們救急,真的是讓我心裡很感激!錢是借來了,這還遠遠不夠,但我們以後靠什麼去還?得多長時間才能還上人家?十年?二十年嗎?我是一個男人,我愛你,本想疼你,照顧你,讓你過安心舒適的日子,但沒想到,我和我的家人都拖累了你。要知道是這種結局,我寧願寧願不愛你,不要你,把你拱手讓出去,讓給別的男人給你幸福。”
“哥,你胡說什麼呀?你糊塗了吧,怎能說這樣的話,好了,好了,別想太多了,先顧眼前吧,快想想去哪再湊錢,媽的手術雖然做了,但術後的康復治療費用肯定不會少,並且父親這邊的費用也該繼交了。”
“該想的我都想了,我確實再想不出到哪能借到錢了。”曾豪絕望道。
夏日的風,怎麼會如此的涼,彩雲靠在曾豪懷裡,竟感到他渾身發抖,手竟是冰涼冰涼的,前途似凍了一般,冰了兩人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