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之章(一百五十六)破曉

喘了幾口氣,李飛的身影又一次消失。過了幾秒,“破軍”忽然向斜下方踢出一腳,“嘭!”萬獸階上發出一聲巨響,出現了蛛網般的裂紋,在裂紋的中心,李飛的身影憑空出現,爬了起來,死死地盯着空中的“七殺”和“破軍”。

“風!”諸葛狐很快反應了過來,“‘七殺’的能力是風,老大在空中的一舉一動,都會對空氣的流動和風產生細微的影響,‘七殺’應該是利用這點,確定了老大的位置!”

“野獸終究是野獸!不堪一擊!”空中的“七殺”向李飛所在的位置射出了大片的劍氣,萬獸階上,煙塵四起,遮蓋了李飛的身影。

一聲鴉鳴,一隻比路羽遙所化,更小一號的火鴉衝上了天空,熾熱的氣浪,逼使“七殺”和“破軍”分散開來火鴉尖嘯着,在空中調轉了一個頭,撲向“七殺”。

見氣勢洶洶的火鴉撲向自己,“七殺”大喝道:“風!”

烏雲蔽月,狂風驟然,平和的夜風,一下子狂暴起來,司馬律明不得不用影子變作一條條繩索,將衆人綁在大殿的屋頂之上,狂風中,昏迷的“貪狼”險些被吹走,“血狼”想了想,大概還是不能真的放下兩人間的血緣關係,將“貪狼”緊緊抱在了懷中。

驟起的狂風,將極速飛行中的火鴉掀了一個跟斗,李飛的力量再強,在大自然的憤怒前面,還是有些吃力,想頂着逆風,對“七殺發動突擊,根本做不到。

與之相對的,在“七殺”的操控下,他和“破軍”的周圍,有一層風形成的防護,將他們和呼嘯的狂風隔絕開來,在空中飛行絲毫不受影響。

“七殺”收起左手的長劍,右手持劍指着李飛化身的火鴉道:“滅!”

李飛周圍的風,風向忽然變得雜亂無章起來,混亂的風向,將李飛束縛在了原處,狂風成了“七殺”的利刃,一刀一刀地削減着火鴉身上的烈焰。

諸葛狐見狀,使出最後一點力氣,結起冰盾,將衆人保護在內,狂暴的風,刮在冰盾上,發出刺耳的聲響。

在狂風一點點的切割中,火鴉身上的火焰熄滅了,失去了火焰防護的李飛,暴露在利刃般的狂風中,風在他的身上刮出了一條條的傷口,強大的自愈能力,不斷將傷口快速癒合,支撐着李飛沒有倒下。

趁其病要其命,身經百戰的“破軍”,自是不會放過這絕好的機會,有“七殺”的操控,風再狂,再利,也傷不到他分毫,沒有顧忌的“破軍”,揚起鐵拳,殺向了貌似陷入困境的李飛。

力量來源於神獸三足金烏的“鴉”,擁有問鼎天下之力,更別提李飛的體內“鴉”的力量,還經過“訪客”那位近乎於神的丈夫的強化。因此,“七殺”雖是X級,可要單靠他的力量擊敗“鴉”,太過託大了些。

可惜,一時的優勢和“鴉”的力量的誘惑,使“七殺”和“破軍”稍微冷靜下來的頭腦又發熱起來。

在“破軍”駭然的目光中,他 驚天動地的一拳,被李飛一爪抓住,任由“破軍”使勁掙扎,就是紋絲不動。風依舊狂暴,鋒利,李飛身上的傷口,好了又劃開,劃開又癒合,但他的臉上,看不到哪怕一丁點的痛苦,只有不帶微笑的蔑視,看着“破軍”。

很久了,“破軍”很久沒嘗過恐懼的滋味,今夜,他又想起了那股令他不喜、厭惡的味道。蔓延到他手上的黑色氣息,帶來的恐懼,替代了戰意,“破軍”活像個小孩,苦苦哀求抓住他的壯漢放過他。

“七殺”看着“破軍”發抖的背影,他無法想象,在現在,還有什麼能讓“殺破狼”中,最勇猛,最無畏的“破軍”害怕成這個樣子,他想衝過去幫“破軍”,但他又怕自己停下了這狂風后,少了束縛的李飛,會讓“破軍”陷入更危險的境地。

“吾,玩夠了,汝等,擁抱死亡吧!”空洞,威嚴的聲音從李飛嘴中說出,黑色的龍爪,燃起了火焰,燒上了“破軍”的手臂。

在火焰灼燒的痛苦中,“破軍”心中的恐懼削弱了幾分。清醒過來的“破軍”,恢復了勇猛的本色,左手一把抓在右手手臂處,狠了狠心,用力一擰,將自己燃燒的右臂整個擰斷,以他的能力,斷掉的右臂不用一天便能恢復,但要是給那火焰燒成灰燼,那真就死定了。

自行斷臂的“破軍”,立刻逃開了亂風範圍,有亂風的束縛,想必李飛也沒法移動。

就在“七殺”和“破軍”自以爲安全時,李飛又發出了似鴉似獸的尖嘯,火焰與黑暗,兩股力量涌現,紅與黑的羽翼,擊破了狂風,“七殺”受到能力的反噬,飄落到地上,兩腿一軟,半跪在臺階上。

少了“七殺”的操控,“破軍”失去了風的庇護,無法再在空中飛行,斷翅的鳥兒般墜落下來。

一拳,臺階的碎屑飛濺,“破軍”被砸進了臺階了,又一拳,“破軍”身上的鎧甲粉碎,而李飛面無表情,機械般重複起同一個動作,一拳一拳地砸在“破軍”身上,一抹微笑,緩緩在嘴角上揚。

“走吧,‘黑鴉’完了。”“血狼”扭過頭去,不願看那殘忍的場景,那隻會勾起她最糟糕的回憶,而且,會做出這種事,還沉浸其中,說明“鴉”完全吞噬了李飛的神智,沒有奇蹟,沒有留下的必要。

諸葛狐解除了冰盾,司馬律明鬆開了綁住衆人的影子,“血狼”說得沒錯,沒有留下的必要了,他們最後一絲渺茫的希望,不在這裡,在“花園”,越早趕回去,希望越大。

林薇兒坐在房頂上,看着化鴉的李飛,享受着殘虐的快感,她的眼神堅定起來,起身,跳下房頂,在衆人還未反應過來時,以最快的速度朝李飛跑去。

“血狼”想去追,心中卻傳來了林薇兒的聲音:別來!你們要是阻攔我,我立馬自盡!精神類能力者想死,就是一個念頭的事情,“血狼”明白林薇兒不是在說笑,只能在原地不安地看着她奔向李飛。

黑暗,無盡的黑暗,身處在寂靜的虛空中,全身被火焰包裹,痛苦中,李飛能感覺到,自己的意識正在慢慢喪失,那“卵”中誕生的怪物——“鴉”,取代了他的意志,接管了他的身軀,他能做的,只剩下在這虛空中,慢慢被“鴉”的火焰所吞噬。

最初,李飛曾試過掙扎,試過反抗,但終歸徒勞,來自於神獸三足金烏的力量太過強大了,他以凡人之軀,試圖反噬“鴉”的本能,根本是癡心妄想。

後悔嗎?反抗無果,等待命運降臨的李飛問自己,得到的答案是否定的,他不後悔,甚至慶幸自己向赤羽靈索取了力量,這樣一來,由赤羽靈強行催熟的“鴉”,會更強大,更難以控制,生命也會更短暫。

這種恐怖的力量,不應該屬於任何人!

還好,一切如他的計劃,嗜殺的“鴉”找上了在場的最強者——“七殺”和“破軍”,在還能通過自己的眼睛觀看的最後一刻,李飛欣慰的看到,“鴉”將恐懼帶給了“破軍”,這是“鴉”基本掌握了力量的信號。而有諸葛狐、司馬律明和“血狼”在場,李飛相信,他們三個理智派一定會保證林薇兒安全的離開。

可惜,生命走到了盡頭,還是沒能找到老媽的下落,也許林薇兒會幫忙了卻這個夙願,還有“公爵”那個傢伙!他知道自己的老媽在哪,自己一死,他總會幫自己救出老媽吧?不,或許,老媽在那裡更安全,更幸福,她永遠不會知道自己的兒子幹了一件蠢事。

“哎,結果,最後一刻,沒能和薇兒道別,也是遺憾吶!”李飛自嘲一句,閉上雙眼,也許,睡過去,會更舒服呢?

“李飛!李飛!呆鴉!”朦朧中,李飛彷彿聽見了林薇兒熟悉的呼喚。

幻覺?還是夢?

“李飛!呆鴉!還有意識的話,吱一聲!”呼喚聲更清晰了,不是幻覺!李飛意識到,他是真的聽見了林薇兒的呼喚!

“薇兒!薇兒!”李飛站起身子,在黑暗與火焰中尋找聲音的來源,心中有種不好的預感,林薇兒的聲音出現在這裡,未必是件好事!

黑暗中,一絲柔和冰涼的光照在了李飛身上,被火焰灼燒的痛苦瞬間消失,沐浴在光中說不出的舒服。

光?哪來的光?順着光的方向尋去,一牙皎潔,無暇的新月出現在無盡的黑暗中。

月亮?不安的感覺更甚,林薇兒的代號就是“月讀”,這無端出現的新月,絕不是巧合!

“李飛!李飛!太好了!你還沒被完全吞噬!”一個人影順着月光來到李飛眼前,一對和月光融爲一體的雙翼,令林薇兒看上去像是天使,高貴、純潔。

“薇兒!你怎麼會?快離開!”這個傻丫頭,一定是用自己的能力強行侵入“鴉”的意識,她難道不知道這有多危險嗎?“鴉”的力量,隨時會吞噬她。

林薇兒笑着搖了搖頭,“李飛,我來救你離開!老是你救我,嘿嘿,換我救你一次!”

“救我?”李飛疑惑不已,“你怎麼救我?別犯傻!快走!”

“來不及解釋了,總之,記住,不管是羽遙還是維琳娜,對她們好點,再見了。”說完,林薇兒不給李飛說話的機會,吻上了李飛的雙脣。

冰涼舒爽的感覺中,李飛感覺到林薇兒將什麼東西渡進了他的嘴裡,清爽的感覺直衝大腦,洗刷着李飛每一寸的身體,閉上眼,睜開眼,黑暗消失了,火焰也沒了,熟悉的臺階,熟悉的大殿,還有懷中熟悉的人兒。

李飛和林薇兒的雙脣分開,李飛看着懷中虛弱的林薇兒,想吐出嘴裡的東西,林薇兒的用手指封住了他的嘴巴,“記住,對她們好點,她們都挺不錯的,反正羽遙的母親和‘公爵’不反對,乾脆你都娶了吧!”

帶着笑容,林薇兒的身體在晨曦中,化爲點點月光,消失在了李飛懷裡。

將嘴中的物件取出,李飛沒留下一滴眼淚,出奇的平靜,他的頭髮卻多了一抹雪白。

隨後,李飛發現自己困在了一個由風構成的網中,大殿的房頂上,諸葛狐、司馬律明和“血狼”三人同樣被風構成的網所困住,“七殺”和“破軍”正盤坐在倒塌了大半的大殿前閉目養神。

通過“鴉”的記憶片段,李飛知道這是“七殺”趁林薇兒救自己,自己失去知覺的時候乾的,“該是了結的時候了。”

燃燒着火焰的右爪,劃破了風之網,閉目養神中的“七殺”察覺到異變,睜開雙眼,果斷地抽出雙劍,刺向李飛。

“終於有了強大的力量,但,又該爲誰而用呢?”李飛的眼中流露出一股哀傷,伸出右手,火焰與黑暗交織成一面護盾,擋下了“七殺”的攻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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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七殺”驚恐的神情中,黑色的鴉翼張開,李飛昇入數米高的空中,一黑一紅兩柄光槍射出,黑色的光槍擊破了困住諸葛狐三人的風之網,紅色的光槍落在三人的跟前,化作路羽遙曾經用來保護他們的火紅色光罩,“這裡的殺戮夠多了,給你們一點小小的懲罰吧!暗噬·終焉新星!”

黑色的三足金烏在空中展翅,仰天長嘯,黑色的光芒和火焰,劇烈的衝擊波,爲葬魂古城,又一次迎來了末日……

晌午,“尼德霍格”的運輸機降落在葬魂城,他們很快在大殿處發現了沉默的“夜翼”小隊。

“本來我們馬上就要啓程返回‘花園’了,看到這裡發生了大爆炸,‘AI’讓我們趕緊過來看看。”運輸機內,“影爪”笑道,但“夜翼”四人從上機開始,就沒說過一句話,尤其是李飛,一個人心事重重地坐在一旁。

“喂,我們可是特地來接你們,你們看起來不太高興啊?還有,月……”“綺雪”在“影爪”說出那個名字前捂住了他的嘴,身爲女人,在有些事情上,比男人更敏銳,少了的“月讀”,消沉的李飛,“綺雪”猜到了發生的事情。

回到小鎮休息了一天,“AI”打算帶“夜翼”一同返回“花園”,這也是維琳娜的命令,可是在出發前,衆人尋遍小鎮的角落,也找不到李飛的蹤跡。

“好了,找不到就算了,他想逃,便由他去吧!”通訊器裡,維琳娜異常平靜地說道,“你們回‘花園’來吧。”

關閉桌上的通訊器,維琳娜靠在椅子上,微風吹過,她的心,無法平靜,“羽遙,傻丫頭,你叫我怎麼交代啊!”

收到路羽遙和千人狂潮同歸於盡的消息後,維琳娜始終不敢告訴“訪客”,她自責,爲什麼要讓路羽遙去,她害怕,害怕家裡長輩們,還有“訪客”的怒火。作爲家族裡最小的孩子,路羽遙對於他們,包括維琳娜,乃是最最珍貴的寶物。

“你有心事?”“訪客”走到維琳娜身邊,“準備瞞我多久?”

“你知道了?”維琳娜哽咽起來,“對……對不起,我……我沒有想到會這樣……”

“行了!”“訪客”大喝一聲,隨機語氣又軟了下來,“罰你在羽遙休養的這段時間,做她的私人看護!”

維琳娜從椅子上跳起,吃驚地看着“訪客”。

“來了。”“訪客”望着天空說道。

穿着白色布鞋的腳,輕盈地落在草地上,“訪客”上前同來人深深地擁抱在一起,良久才分開,“還好碰上了你,不然這傻丫頭……”

嘴角微微上揚, 小鳥般溫柔,甜美,又略帶一絲淘氣的女聲笑道:“一家人,姐姐太客氣了,我也只是剛好路過。”

維琳娜臉上的驚訝更勝之前,連忙拉起裙襬,小腿微曲,躬身道:“‘天使’大人。”

“好多年沒見,已經這麼大了呢!”被維琳娜稱作“天使”的聲音很是親切,“小丫頭交給你了下次注意點。”

維琳娜忙從“天使”懷中抱過路羽遙,轉身朝洋房快步走去。

“這孩子……”“天使”輕輕笑了笑,對“訪客”激動道,“難得碰面,快和我講講!”

“好啦!看你急得!坐下,喝杯茶,我們有不少時間可以揮霍呢!”“訪客”拉起“天使”白皙的手,無奈道。

房間裡,維琳娜將路羽遙放在牀上,纔想去打盆水幫路羽遙擦擦臉,卻被路羽遙拉住手,一臉得意道:“姐姐,我成功了哦!我也能使出那招了!”

維琳娜寵溺地點了點路羽遙的鼻子,“是是是,你厲害,看你灰頭土臉的樣子,我去打水幫你擦擦,託你的福,姐姐我要幹好一段時間的苦力了!”

夜幕下,“殺破狼”三人隨意地坐在臺階上,“千算萬算,結果一敗塗地。”“七殺”搖頭道,他不明白,李飛爲什麼不乾脆幹掉他們,只是將他們打成重傷,毀壞了葬魂城便收手了。

“哼!輸得真難看!你們的時代真的過去了!”兩個人影走上臺階,當中的“黑刃”幸災樂禍道。

“來看笑話?看夠了?滾!”“貪狼”怒吼道。

“哎,何必那麼兇?輸了是輸了,但你們還是有價值的!”另一個人影愉快地說道。

“你是誰?”感覺到來者不善,“七殺”厲聲問道。

“我?我只是來做廢物回收再利用的!”撒金凱陰冷地說道。

列車上,李飛靠在車窗旁,月光透過車窗,照映在他手中的物件上,那是一個銀製的精美的項鍊,一牙新月和帶有羽翼的逆十字圖案,告訴了李飛項鍊的來歷。

“我還想,你要不要來呢!”李飛看着窗外的星空說道。

“恨我嗎?”“公爵”問道。

李飛搖頭道:“不算恨,你只是給了她一個選擇,是她自己的決定。但我確實很想打爆你的腦袋!”

“哈!你如果知道我的腦袋多值錢,怕是你會想拿去做收藏品吧?有沒有後悔沒用Death的方法?”

“不後悔,用了,不過多換一個人傷心罷了。”

“活比死,更難,更需要勇氣。準備逃到哪?”

“不知道,到哪算哪吧!”

“行,走了。”

“項鍊你不帶走?看上去很貴重,是魔法道具吧?”

“留給你吧,算是給你留個紀念,放心,我沒在上面施加跟蹤法術什麼的。”

“也沒必要。”

“你知道就好,相信我們還會見面的。”

“希望那天永遠不會來。”

月光消失,曙光照進了車廂內,“公爵”的身影在晨曦的光芒中慢慢消失,“烈陽破曉,新的一天,可能是好,可能是壞,誰知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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