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倫敦街頭,血鬥照例在發生着,看了一個月,李飛對這種場面完全麻木了,這和現代文明格格不入的場景,徹底撕去了人類的外衣,在李飛眼中,正在街頭上廝殺的是一羣站立的野獸,看一羣野獸廝殺,除掉場面有點血腥外,並沒有更多的不適感。
倫敦街頭的鬥獸場裡,每時每刻都有野獸倒下,歷經了一個月的廝殺,出現在鬥獸場內的野獸數量有了顯著的下降,一個國家的“清醒者”,再多也不可能和“沉睡者”那樣滿大街都是,殺戮中死去的人,數量看上去不多,卻佔據了英國“清醒者”總人數裡相當大的比重。
“依我看,繼續廝殺下去,用不了半年,英國的‘清醒者’數量,將不會超過兩位數。”司馬律明做了一個大致的計算。
半年?兩位數?一個奇特而可怕的想法在諸葛狐腦子出現,“你們說,‘帝國’的目的會不會,不是爲了挑選強者,而只是打算讓‘清醒者’們自相殘殺,通過內鬥,儘可能多的除掉‘清醒者’?”
這是一個大膽又可怕的想法,諸葛狐自己也不知爲何腦子裡會做出這樣的猜測,但潛意識裡他感覺到,“帝國”慫恿“清醒者”們戰鬥,背後一定有更大的陰謀。
“不會吧?”司馬律明有點不敢肯定,諸葛狐的猜測有一定的道理,但缺乏最關鍵的支持——動機,“帝國”的動機是什麼,假設真如諸葛狐猜測的,那“帝國”能得到什麼好處嗎?統治世界?
畢竟,吸收掉每個地區剩餘的“清醒者”一樣能統治世界,還能最大程度提升自己組織的實力。但把“清醒者”全部幹掉,怎麼看都有點殺雞取卵的意思,對持續發展是一點好處都沒有。
“我覺得,不太可能吧?除非,‘帝國’的最高層,全是瘋子。”李飛意識到一個關鍵,萬一,“帝國”的領導者,真的是一羣瘋子呢?現在看來這個組織的潛在危險性,太大了。
“‘帝國’的領導者不是瘋子。”衆人因李飛的話陷入沉默時,路羽遙開口了,“他是一個很危險的傢伙,一個自大又有實力的傻子!”
傻子?李飛三人愣住了,聽路羽遙的意思,家族的高層,似乎掌握了不少“帝國”的核心資料,有充分的依據讓路羽遙得出這個結論。
李飛想要趁機深入瞭解下路羽遙掌握了多少關於“帝國”的情報,但看路羽遙不太願意繼續討論“帝國”的事,只好作罷,而且,在街頭的鬥獸場內,他們此行的目標出現了。
街頭上,野獸們的進行相互廝殺有一段時間了,慣例的幾個相對弱小的組織在今夜過後,註定將不復存在,崩潰的組織,四散的成員,一個月來,每夜都在倫敦街頭重複放映着。但今晚,有幾位新的演員決定加入這場鬧劇。
一名逃跑的D級“清醒者”張開了他的蝠翼,在倫敦的街頭快速地穿梭,蝙蝠類能力者通常都具備這樣的能力——聲吶系統,所有蝙蝠都有的技能,藉助這純天然的雷達,狹窄雜亂的小巷和寬敞的街道相比,沒有多少不同。在巷子裡左右穿梭一陣,這名“清醒者”停了下來,靠在一面牆上休息,今晚對他來說,絕對是一場噩夢。
不久前才晉級到D級的他,很快被一個有點實力的組織拉攏,本以爲天上掉餡餅,找了個好靠山,沒想到,加入組織不到一個星期,組織裡以人手不足,帶他來見大場面爲由,拉他上了場。
得知自己要參加夜晚的戰鬥時,這名“清醒者”的心沉到了谷底,在倫敦,只要是個“清醒者”,誰不知道夜晚意味着什麼?那殘酷的戰鬥,多少久經殺場的人回憶起來還忍不住打顫,而他只是一個沒見過血的新手,更不用提,他纔剛剛晉升到D級,他可是聽說了,D級,在夜晚的廝殺中,純屬湊人數的活炮灰。
他不安了一天,想找藉口逃避夜晚的戰鬥,但在那個還算強大的組織裡,根本由不得他做選擇,靠山塌了,壓死的全是他這樣的小人物。
懷揣着不安的心情,硬着頭皮上了戰場,他做好了殞命於此的準備。萬幸,上帝對小人物還是留有一些憐憫的。
他的組織在所到達的街區中,可謂一家獨大,這本是好事,卻成了組織覆滅的禍根,缺少了旗鼓相當的對手,戰鬥一開始,他的組織,在街區裡肆意橫掃,無人敢碰,可情況很快不同了。
一頭龐大的怪物,是那麼顯眼,那麼引人注意,所有人都想保命,所有組織都想看到第二天的朝陽。最早是兩個,慢慢的,三個,四個,越來越多的其他組織把這頭巨獸視作了統一的敵人,不用討論,不用勸說,活,就是最好的共同利益。當街區裡所有其他組織默默地達成同盟,強大的巨獸在蟻羣瘋狂的攻勢下,轟然倒地。
當自己組織的首領遭到圍攻時,他就明白,自己所在的組織完蛋了,徹底完蛋了,求生的慾望,使他在第一時間張開了雙翼。儘管得到飛行能力的時間不長,飛起來甚至搖搖晃晃的,但蝙蝠的聲吶系統幫了他大忙,哪怕閉上眼睛,他也能在亂戰中找出一條逃跑的路來。
第一時間脫離了戰區,陷入瘋狂的野獸們誰都不會注意到一個小小的D級的失蹤,就算注意到了,也沒人會追上去找他麻煩,在一個眼看要完蛋的組織裡,區區D級,可有可無的存在而已。
多虧等級和能力,他逃了,成功地逃跑了,直到聽不見一點人聲,他纔敢停下來,稍微喘口氣,吸了一根菸,他冷冷自嘲,“沒想到,自己一向鬱悶的低等級,今天卻成了一道免死金牌,可悲又可笑啊!”
安靜、黑暗,現在陪伴他的只剩下了這兩樣東西,很快,他感覺到了異樣。安靜,太過於安靜了,蝙蝠類能力者都是天生的夜行者,可現在,安靜和黑暗,卻引發了他心中的害怕,這是極不正常的情況。
“有危險!”動物類能力的“清醒者”,對危險的感知力是所有種類的“清醒者”中最優秀的,那源自野性的求生本能,是大自然給與的厚禮,雙翼張開,拖着疲憊不堪的身軀,他想要用最快的速度飛離這裡。
“朋友,急着去哪?一起聊聊吧!”不帶感情的電子聲迴盪在僅有他一人的小巷中,他無視掉恐怖的聲音,瘋狂地飛行,大街上明亮的車燈和喇叭聲,就在眼前名爲“出口”的縫隙中觸手可及。但在他伸出手要去觸摸時,他感到一股巨大的拉扯力,將他拖回了黑暗中,小巷張開了幽深的大嘴,一口將他吞了下去。
四周是黑乎乎的,看不到有牆,身後喧鬧的街道也不見了,無邊無際的黑暗中,他狂奔起來,他想要逃跑,想跑出這片詭譎的空間。可當他跑了沒兩步,左腳像是固定在了黑暗的地面上,害得他差點摔倒。然後,他發現自己的右腳也無法移動了,地面上冒出彷彿黑影般的觸鬚,從他的腳一直纏繞到腰間,令他動彈不得。
“放開我!我不過是一個D級!對你們沒有任何利用價值!”他的哀求裡帶着哭腔,他只能祈禱,對方是無意中找上他的,發覺自己是D級後,能夠放自己一條生路。
血紅色的雙眼在黑暗中亮起,看不到眼睛的主人,一雙眼睛在黑暗中游移着,欣賞着落入手中的獵物。
“求你……放過我!我沒有任何價值!”顫抖,哭泣的男人說的是實話,他進入這個圈子不過一年,在晉升到D級前,一直是獨來獨往,圈子裡的事情,他是在加入那個組織後,才慢慢有所瞭解的。
血紅色的雙眼游到了他的身旁,冰冷的電子聲在他耳邊輕吟:“話不能這麼說,你的存在就是價值。”
電子聲是不帶感情的,但他還是能想象到對方說話時的樣子,那一定是死神在嘲弄自己目標時的得意。“求你……”要不是身體被束縛,他現在一定會跪下來,跪下來祈求死神收起鋒利的鐮刀。
“求我?”紅眼游到了他的面前,貼着他,“放過你可以,你需要證明你的價值!”
“怎麼證明?”事情似乎有一點轉機,他絕望的眼神恢復了一點光彩。
黑暗中伸出了一隻戴着黑手套的手,攤在了他的面前,一個小物件靜靜地躺在手心裡,“告訴我,這件東西的來歷。”
他慌忙地拿起對方手心裡的東西,那是一個胸章,一個由十字架、蝙蝠和薔薇藤構成的血紅色胸針,仔細端詳了一陣,他小心翼翼地將胸章放回對方手中。“不認識,沒見過。”他誠懇又無奈地說道。
拿出徽章的手縮回了黑暗中。
“你很誠實。”電子音說道,“我喜歡誠實的人。”
“那我是不是可以……”他感受到了離開的希望。
“不行!”電子音冰冷地摧毀了他的希望,“喜歡是沒有價值的!你不認得的話,很遺憾,我只能用另一種方法讓你體現自己的價值了。”
“什麼方法?”極度的恐懼和絕望反令他冷靜了下來,他準備好迎接死神了。
“一個不太美妙的方法,不過,你放心,我不會殺你。”電子聲給了他一點寬慰,起碼,自己的一條命看起來是保住了,“我只需要你去大街上躺一躺,以身負重傷的樣子。”
“你說什麼?”他以爲自己聽錯了,“你說什麼?”
“我說,我會把你打成重傷,然後丟到倫敦最繁華的街道上。”電子聲好似戲謔地說到。
“這有什麼意義?你有什麼目的?”他鼓起最後的勇氣質問道。
“我當然有我的目的,和你無關的目的,我說了,你只要體現你的價值就好了!”
“你是誰?”
“你可以稱呼我爲‘吸血鬼獵人’或者‘獵蝠者’!”
黑暗中,燃燒着黑色火焰的爪子撲了過來,巷子裡響起了慘叫聲,但過往的車輛和行人,沒有一個注意到,而倫敦的白天,也將不再平靜。
李飛是被午餐的香味喚醒的,等他洗漱完畢,來到餐桌上,香美的午餐在其餘三人的摧殘下,只剩下了一點殘羹。他順手拿起餐巾,溫柔地擦去路羽遙嘴角的殘渣,在經歷了“該隱”的事情後,他感到自己和這位小公主在一起時,心中有了點不太一樣的東西。
“你們太狠了,纔多久!”他用湯匙挑了挑盤子裡的殘羹,無奈道。
“早起的鳥兒有蟲吃!”諸葛狐搖着摺扇,很是滿足。
“誰吃蟲了?你才吃蟲子!”路羽遙用力拍了諸葛狐的腦袋一下,三足金烏不管怎麼說也是鳥類,她簡單的腦袋可沒想過中文的博大精深。
諸葛狐委屈道:“小公主殿下,這是比喻!比喻而已!”
“臭狐狸說得有道理,身爲隊長,你不以身作則,還來抱怨,你這隊長可不要太好當!”司馬律明悠閒地在沙發上玩着手機,他可不會錯過任何一個調侃李飛的機會,這是他加入李飛的隊伍後最大的樂趣,當年李飛虐打他的事情,他牢牢記着呢!
“你們……我服了,得,咱自己去再叫一份,羽遙,你還要吃嗎?”反正錢有維琳娜報銷,李飛可不願虧待自己。
路羽遙拿起冰淇淋,打開電視,打了個飽嗝,“我暫時飽了。”
暫時?李飛看着窩在沙發裡,吃冰淇淋看電視的路羽遙,突然擔心起自己的小命來,要是維琳娜知道自己把路羽遙慣成了一個電視土豆,會不會殺了自己?
高級酒店的服務做得很不錯,李飛的午餐很快送來了,“昨晚的事,效果如何?”李飛邊吃飯邊問到。
“喲還以爲你忘了呢!”司馬律明放下手機,“小公主殿下,遙控器借用下。”
“給你!”路羽遙很乾脆的放棄了手中的控制權,李飛鬆了口氣,他害怕的事情貌似還沒到太壞的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