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她即將碰到門板的時候,一隻手拍到了她臥室的門上,擋住了她的去路。
鏡海棠絲毫不感到詫異地回過頭去,對上東沙耶的雙目,他改爲雙手撐在她的房門上,將她禁錮到狹小的空間之中。
他保持着這個姿勢,沒有改變的意思,鏡海棠側身面對着他,而後慢慢轉過身去,背對着他,伸手準備去抓門把手,他的手快速撥開了她的手,擋住不讓她開門。
鏡海棠皺了皺眉頭,今個兒她的嗓子幹得要冒煙,因此整日都不說話,不想浪費口舌,咳嗽了兩聲,她的身子漸漸僵硬。
他靠得比較近,但又不至於貼到她身上,就是這樣不清不楚的距離,令曖昧像放進烤箱的麪包條,在肆無忌憚地發酵,她的後頸能明顯感到他呼出的熱氣,這種感覺,和昨夜他壓在她身上給到的感覺是一樣的,令鏡海棠心中泛起層層疊疊細細密密的漣漪。
她下意識地擡手貼到自己的脖子,感覺原本就有點發燙的身體,溫度又在原來的基礎上攀升,頸脖子上,熾熱的,纏綿的感覺,清晰得像剛經歷過似的,在她的衣裙高領之下,都是東沙耶留下的痕跡。
那種被大力親吻過的痛感似乎還殘存着,她每想一回,感覺就加深一次。
整個大腦除了這些東西,就裝載不下其他,導致她今天一整天都是精神恍惚的,她覺得這種情況嚴重到整個人要被撕開兩半了。
幸虧是冬季,不然她該怎麼跟周遭的人解釋,脖子上的吻痕……
呵,說他們的王子殿下對她這麼做的嗎?
真是太諷刺了,她竟然把眼前的人錯認成了崔凜,鏡海棠覺得這是她認爲的,有史以來,犯下的一個最大的錯誤。
居然認不清最愛的人,那不是種罪過,是什麼?
耗費了這麼多的心意,耗費了這麼投入的親吻,耗費了對他的保護。
可是她都不知道自己的大腦是不是秀逗了,爲什麼對他抗拒不了,爲什麼看到有人要傷害他的時候,會控制不住自己衝上前去保護他,會對他的一顰一笑感到悸動……
難不成,他是崔凜的前世?
唉……這是什麼亂七八糟的想法啊。
鏡海棠頭痛不已,扶着身旁的一扇門,轉過身又看了東沙耶一眼,說怎麼感覺背後熾熱得要燒起來似的,難不成他一直盯着她看嗎?
她的臉上有什麼東西嗎?爲什麼他的視線放在她身上就挪不開了呢?
若你向我證明了你不是他,爲什麼要這樣看着她?
難不成她和他心裡的某個人長得很像嗎?
鏡海棠的視線漸漸模糊。
東沙耶輕啓脣瓣:“鏡海棠,你今天都沒有吃東西吧?”
“沒有啊……”鏡海棠道。
的確,她今天一整天都吃不下任何東西,可以說只喝了水。
但是這些,不用他來理會,他又不是崔凜。
鏡海棠疲憊地擡了下眼皮,又把眼簾垂下,神色落寞到了極點。
“我沒事……”她的聲音越發沙啞,似乎喉嚨裡混入了泥沙,說多兩個字,嗓子好比刀割。
東沙耶皺起
眉頭,擡手就搭上她的額頭:“你是不是生病了?”
他的手掌溫度比她額頭要低,形成了不小的溫差,明明他的掌心非常溫暖,跟塊暖寶寶似的,但是她卻感覺涼涼的,很舒服,鏡海棠不由閉上了雙眼。
緊接着,眼皮沒有辦法再擡起來,天旋地轉,她只覺得自己陷入了無盡的黑暗……
“鏡海棠——”
鏡海棠昏倒的一瞬,東沙耶迅速讓她靠到他的懷裡,嬌小如她,軟軟地靠着他,東沙耶將她抱起來,打開了她的房門,一路把她抱到了她的牀上。
果然,她發燒了。
難怪他把手放到她的額頭上的時候,感覺到燙手,還以爲是他的錯覺。
皇室醫生被請進鏡海棠的房間,東沙耶守在她的牀頭,認真地聽着皇室醫生爲鏡海棠診斷,隨後醫生開好藥房離開,沒過多久,藥物便送到了牀頭的桌面上。
東沙耶令人準備好常規物品之後,就毫不猶豫地撤走了房間內所有的侍者,僅僅留下自己一個人,坐在鏡海棠的牀沿,獨自照顧她。
浸泡過冰水,擰得半乾的冰毛巾,被他摺疊成方形,輕輕撥開鏡海棠額前的碎髮,四四方方的毛巾,輕輕搭在她的額頭上,他的手稍微按壓,令毛巾更服帖她的額頭。
鏡海棠的臉色非常慘白,嘴脣也是乾的,東沙耶餵了她一點水,沒有喂進去,他苦惱地皺了皺眉頭,正糾結該如何做……
“崔凜……”鏡海棠囈語。
他怔了怔,手上的動作停了下來,目光掃到她的面龐上,柔柔的。
“我難受……”她眉頭蹙得更甚。
東沙耶的眼裡壓入了無數複雜的星子,他默默把手上的毛巾放到了一邊,端詳着牀上的她。
他把手伸到被窩中,握住了她的手,她的手掌是發滾的,但是手腕之上的部位是涼的,既在發燒,又在發冷,些許是昨晚着涼的吧?
身子那麼單薄,又不注意保暖,該不會昨天晚上回到臥室之後,她就沒有添加衣物吧?
搞不好連牀都沒有躺上去……
東沙耶的一隻手被鏡海棠的手緊緊握住,沒法抽開,只能用另外一隻手擰乾毛巾,再次敷到她的額頭上。
過了一會兒,鏡海棠反胃作嘔,東沙耶察覺到她的不對勁,立馬伸手到她面前,鏡海棠一整日未進食,哇一下吐出來的都是胃裡翻滾的酸水。
她一吐,東沙耶就伸手,試圖完全接住嘔吐物,完全沒有嫌棄的意思,但是她還是吐到了他身上,包括她自己身上都是,兩個人狼狽到不行,好在是冬季,嘔吐物的味道不至於太過刺鼻。
此時此刻鏡海棠整個人都是玄乎的,沒有太多意識,東沙耶連忙把她抱到浴室,浴池是石砌的,他怕她磕着,小心翼翼的,她安靜地靠着他,這回東沙耶叫來了姜娜幫忙,鏡海棠任由姜娜替她褪去她身上的衣物,洗乾淨身子,東沙耶轉而去換了一身乾淨的衣服,等他回到鏡海棠身邊的時候,姜娜連同幾位侍女把鏡海棠放到了躺椅上,東沙耶把鏡海棠抱回到牀上,讓姜娜等人先退下。
“殿下,你一個人……真的可以嗎?”姜娜不放心地看
着躺在牀上閉上雙目的鏡海棠。
她料到鏡海棠是生病了,看她一整天下來無精打采的,但是沒想到竟病成了這樣,突然就昏倒。
令她更沒想到的是,東沙耶居然這麼緊張鏡海棠,在她昏倒在他懷裡的一瞬,他整個人都不好了,她和侍者們趕到的時候,看到東沙耶的臉色跟鏡海棠的一樣白。
之後,東沙耶把鏡海棠抱到牀上,沒有勞煩大家幫忙,他親自來照顧鏡海棠。
都說英雄難過美人關,沒想到他們的王子殿下,也是這般……
不過,鏡海棠生得美麗,是整個行宮公認的,她的眼睛很乾淨,沒有多大的塵埃,很容易被人看穿心底所想的事情,她似乎把他們的殿下當成別人了,但是東沙耶卻對她非常好。
可這應該也歸功於她昨夜爲他擋劍吧?
誰又會想到,這個看上去弱不禁風的女生,居然有這麼好的身手,保護着東沙耶,並且在千鈞一髮之際,衝到了東沙耶的跟前。
如果東沙耶將她封爲他手下的騎士,想必大家都會認可的。
而且會覺得鏡海棠是不二人選。
她果斷,漂亮,機敏,勇敢。
很久沒有遇見這樣的女生了……
大家都認爲,皇后陛下就是這樣的女生,才深深吸引到了國王陛下,但是自打皇后陛下過世之後,便沒有遇見了。
起初大家都覺得鏡海棠只不過是東沙耶從拍賣會救回來的花瓶,沒想過她會有什麼除了外貌之外的驚豔之處,結果,她昨晚證明了,真的不能光看表面。
見東沙耶沒有反應,姜娜又悄聲問道:“殿下,真的不需要我幫忙嗎?”
東沙耶搖頭。
“不用,你和她們出去吧,剩下的,我自己來照顧鏡海棠就好。”
他一再堅持,大家也不好說什麼,便縮身離開了鏡海棠的房間。
房間內剩下了東沙耶和鏡海棠兩人。
鏡海棠昏昏沉沉地躺着,口中唸叨着崔凜的名字,復讀機上身似的,不厭其煩,唸了一遍又一遍。
“這個叫崔凜的人,對於你而言,真的這麼重要嗎?你至於在生病成這樣了,還記掛着他嗎?”
東沙耶湊到鏡海棠耳邊,輕捏着她一縷髮絲,悄聲問她。
鏡海棠難過地攏起了眉尖:“崔凜……是……最重要的……”
這話,令東沙耶上揚的嘴角,不免流露苦澀,但他的眼裡,斟着滿滿的寵溺。
矛盾得很。
不等他反應過來,她已經縮成了一團躺着。
“冷……好冷……”
發燒到發冷……
“你覺得冷,是嗎?”他輕聲細語,生怕驚擾到她似的。
實際上,他的話語迴盪在鏡海棠耳邊,聽上去不真切,像帶着迴音。
鏡海棠整個人發顫,他把手伸進被窩去摸她的手,摸到一片冰涼。
東沙耶望了桌面上的藥物和水一眼,輕輕掀開蓋在她身上的被子,將鏡海棠扶起來,摟進懷裡,想到方纔給她喂水的時候,杯子的邊緣都湊到她脣上了,她都沒有反應,完全喝不進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