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從秦家出來的時候外面下着小雨,不算大,可卻足以淋溼我全身。
我來的時候是打車過來的,可這會兒要打車回去卻是有些困難。秦家住的地方不是市中心,在這裡打車很苦難。我步行了一段路程才走到了公交站牌前。
林方曉對我說的那些話在耳邊響起,而我的心也隨着這一場綿綿細雨而變得有些患得患失起來。
我很確定自己現在想要的是什麼,是一份安定的感情,可曾經這份感情離得我那麼近,卻被我硬生生的推開了。
林方曉說得對,當初我說不要就不要,現在想要回來,這世上哪有這麼容易的事情?
林方曉還告訴我,林深離開海市已經很久了,我卻是隻字片語都沒有,所以就算我想要挽回這段感情,那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我總算是知道了林深跟我說分手的時候,他毅然轉身時候的心情。我輕嘆了一聲,這六月的雨似乎有些頻繁了,怎麼也控制不住。
我從秦家回到家裡的時候全身都溼透了,陳嘉玲看到我這副模樣嚇了一跳,“佳佳,你這是怎麼了?”
陳嘉玲急忙給我從浴室裡拿了條毛巾出來,將我全身都包裹住。我有些巍顫顫的發抖,陳嘉玲擔心的不得了,又是給我燒水又是拿衣服要我換上。
“我說你這是怎麼了?外面那麼大的雨,你怎麼不拿把傘或者……”
“我沒事阿姨!”我感覺我的牙齒都在打着顫,不過我還是扯出一抹笑臉來,“我真的沒事,不過是這場雨趕得巧,我去洗個熱水澡就好了!”
爲了不讓陳嘉玲擔心,我跑去浴室將自己反鎖起來,任憑熱水在我身上衝刷,等我出來的時候整個人身體都暖和了,臉蛋也紅撲撲的。
陳嘉玲一直站在外面守着,看到我出來急忙站起身來,“我煮了薑湯,你喝一碗吧!”
我看了陳嘉玲一眼,跟她同住在一個屋檐下的時間也不算短了,她也由原本的富太太變成一個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人了。
“餓了吧!我做了晚飯,就等着你和景知回來,餓了你就先吃,咱不等景知了!”
我被陳嘉玲一直看着,覺得周身都不自在,只能硬着頭皮將那碗薑湯喝完,末了陳嘉玲還主動接過碗,“我們先吃吧!”
“不用了,阿姨,我現在還不餓!”我說着,陳嘉玲也頓了一下,“也好!”
陳嘉玲放下碗讓我坐下,看了我許久才緩緩開口,“佳佳啊。”
“嗯?”我直覺陳嘉玲有事要說,果然她看着我笑了笑,“在你這裡也打擾了這麼久了,我跟景知商量了一下,我們還是搬出去……”
“爲什麼?”我打斷陳嘉玲的話,“您在這裡住得好好的。”
“是,住在你這裡是挺好的,但是總歸也不是自己的家,在你這裡打擾這麼久,你原本安靜的生活也被我們擾亂了。”陳嘉玲說着嘆了口氣,“這段時間多虧了你照顧我們,我知道我說什麼也不能表達我們對你
的感謝。之前在陸家的時候我那樣對你,你也不計前嫌,阿姨知道你是個好孩子,正因爲這樣我們纔不能耽誤你。”
“阿姨……”我早該猜到了,陸堪跟我說的那番話,應該不止那麼簡單纔對。
“之前是因爲我們沒有工作,陸家被人所害,我們無處可去。可現在公司也起步了,我們出去找個房子的錢還算有的,不應該一直在這裡打擾你。”
我還想說什麼,不過陳嘉玲並不給我這個機會。
“經過了這次的事情,讓我看清楚很多事情。我以前一直爲自己的世界所驕傲,也一直都是以自我爲中心。直到陸家落難,我纔看清楚誰對我好,誰對我只不過是虛情假意。”
陳嘉玲說着眼睛裡泛着淚花,“以前總仗着自己年紀大,是你的長輩而羞辱你。也總以爲你是因爲錢纔跟我們家陸堪在一起的,甚至我還做了那麼多傷害你的事情。我原本以爲你會很恨我們,看到我們落魄了會落井下石,是我小人之心了。”
“阿姨,您別這麼說!”
“事實證明,眼瞎的人是我,你這麼好的孩子,我們家陸堪錯過你,是我們陸家的損失!”
陳嘉玲嘆着氣,我感覺她一下子就老了好多,明明她的歲數也不大,可感覺她卻像是歷經滄桑了一般。
“我看我啊,長得只有年齡,腦子卻沒長!”陳嘉玲打趣,可我卻怎麼也笑不出來。
我承認,我以前對陳嘉玲的感情很複雜,我一方面因爲要跟陸堪在一起的關係而討好她,可另一方面卻又因爲她的阻撓而對她憎恨不已。尤其是當她拿着錢給張雲芝,拿着錢去侮辱張雲芝,侮辱宋忠誠的那一刻,我感覺她其實就是在侮辱我。
看着張雲芝和宋忠誠無法抵抗錢的誘惑,我更加憎恨我自己。
可是事情都已經過去了這麼久,她不說我似乎也就都忘記了,畢竟沒有人願意一杯活在過去的陰影中。
可現在若是問我對陳嘉玲恨嗎?我卻回答不上來。
“陸堪在外面已經找好房子了,距離公司不遠。”陳嘉玲說着笑了笑,“而且距離他爸爸那裡也不遠!”
我恍然的回過神來,知道她們去意已決,也就不再說什麼了。
經過這半年時間的相處,我也知道陳嘉玲的爲人,她並非大奸大惡的人,只不過是生活在了那樣的家庭裡,她的自我保護手段而已,她內心還是非常善良的。
我們在安靜中吃完了最後一頓飯,陸景知晚上睡覺的時候跟我說了很久的話,最後才嘆息一聲,“似乎是我們葬送了我二哥的幸福!”
那一晚我徹夜未眠,第二天天亮的時候陸堪就找人過來幫忙搬家,我看着她們帶走爲數不多的用品,而我這裡卻瞬間的就空蕩了下來。我也總算明白了很多年以前我在寧縣的時候陪在外婆身邊,外婆時常跟我所說的話。
“該來的人始終會來,該走的人也總有一天會走,這一切都是定律,沒有必要覺得哀傷。有的人註定了只
能是過客,而有的人則是會陪你一輩子。”
那時候我還太小了,對於任何人事物都太過執着了,看不透,所以一直陷在裡面無法自拔。
等到他們把東西都搬出去了,陸堪讓人先走,他走過來看到我在發呆,“怎麼了?”
“沒事!”我捧着水杯,大抵是昨天淋雨的緣故,我的鼻子有些塞,說話的時候也是有氣無力。“你爸的事情……”
“我正在想辦法,他在裡面也很好。”陸堪笑了笑,“你呢?你跟林深怎麼樣?”
我眼神暗了暗,我跟林深?“很好啊!”好到我都不知道他現在究竟去了哪裡!不過這話我沒有跟陸堪說,也覺得沒有必要。
陸堪點了點頭,大抵也是猜到了我不願意多說,而他也很聰明的沒有多問。“那我先走了!”
陸堪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塵。
我突然站起來,拉住陸堪的手,“陸堪!”我叫了他一聲,陸堪微微一怔,他轉過身來看我,臉上一直掛着笑容。
“沒什麼,我就是叫叫你!”我也扯了扯嘴角,儘量讓自己看起來正常一些。
陸堪看着我好一會兒才伸手摸了摸我的頭,他的目光有些渙散,似乎是在看着我,又似乎是陷入了沉思。
我們倆就這樣互相對看着,許久許久之後陸堪才勾起脣角,“我能抱抱你嗎?”
我點頭,腦袋靠過去,靠在陸堪的肩膀上。跟印象中一樣的寬厚,也跟印象中一樣的溫暖。
陸堪的手扶着我的後腦勺,有一下沒一下的拍着,“不要再停留在過去,你應該向前走,前面纔是你需要歷經的路程!”
陸堪的聲音拂過我的耳旁,很快的,在我還沒有回過神來的時候他卻鬆開了我,“宋佳佳,要陪你走未來的人不是我!”
我看着陸堪走遠,然後上了車,最後消失在人海。
我想起了我們讀書的時候,那時候我總是不喜歡陸堪走在我前面。他老在我面前晃來晃去,擋住了我的視線,也擋住了我看沈思銘的眼神。
而那時候的陸堪,既傲嬌又有些賤,嘴巴都能毒死人。他走在我前面,吊兒郎當的走着S形的路線,那一走就是兩年。
而我所不知道的是,在那兩年裡,他除卻遮擋住了我的視線,也爲了遮擋住了紛紛擾擾。外婆重病的那年,他義無反顧的收留了無家可歸的我,而外婆去世的那時,也是他牽着我的手陪我走過了低谷。
當陸堪對我說出那句“要陪你走未來的人不是我”的時候,我竟有種說不出的悶。我知道,我跟陸堪很可能就只能到這裡了,而我也很清楚我對陸堪的感情早已隨着時間而消磨殆盡。
可我忘不了那個少年,我十六歲的時候第一次見到的那個少年。我也忘不了冰天雪地的時候,盤山的公路上,我一個人走回去的那棟別墅裡,一打開門溫暖了我的整個世界。
我在外面站了許久,直到我感覺自己的身子都僵硬了,才轉身往回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