滌玄覽聞言,微微一笑道:“樂先生,不知何事不妙?”
樂中平露出鄭重的表情,沖滌玄覽道:“老道士,你會補衣服嗎?”
滌玄覽素知樂先生的姓格,最喜插科打諢,見他如此一本正經的樣子,說出的話卻仍是讓人摸不着頭腦,猜測他又是在拿自己開心,笑道:“道祖曾言,天之道損有餘而補不足,修道之人法天之道,能補萬物之不足。何況區區一件衣服?”
“區區一件衣服?這可不是一件普通的衣服!”樂中平神情誇張,擺手叫道,“我聽聞道門歷代**天所傳信物有兩件,一件是老道士你手裡拿着的銀絲拂塵,另一件就是你髮髻上的碧玉龍簪,那都是無上法寶啊!
相比之下,佛門的世間尊可就寒磣多了,歷代相傳只有一件法衣。喏,就是老和尚身上那件鮮紅色的法袍,我聽說叫佛血袈裟,是吧?雖然在我看來這身袈裟裁剪極差,穿在老和尚身上又十分不適體,一點兒也沒有穿衣所必備的風雅之。但聽說身着此法衣可不畏三毒、不受諸漏、永斷無明,光聽聽着這幾句話,也可算是一件神妙無比的寶貝袈裟啊!
可現在倒好,還被老道士你弄缺了一塊。雖然剛纔你的拂塵也掉下了一根銀絲,但你這拂塵銀絲有那麼一大把,隨便掉幾根也無所謂,老和尚這件衣服可還是要繼續往下傳的吶!要是你們再打下去,我怕這袈裟成了破衣爛衫,老和尚赤條條沒衣服穿倒是小事,他畢竟四大皆空嘛。不過要是沒了衣服往下傳,後代的世間尊豈不是都要光着身子啦!那老和尚可就上對不起前代的世間尊,下對不起後代的世間尊了,所以我說大大不妙啊!”
樂中平東拉西扯了半天,果然還是在拿這兩人開心。整個修行界敢這麼跟當代佛道最高二人說話的,恐怕也只有他了。
滌玄覽聽了一半,便知他要說什麼,心知他有意要讓雙方罷鬥,卻不好當着李儀的面直說,只好如此插科打諢,聽完樂先生的話,他便趁機道:“樂先生取笑了,我道門這兩件傳世器物不過是初代**天留下留作念想之物,自然比不得蓮華尊的佛血袈裟來的珍貴。老道這點微末道行,尚不足以補綴佛血袈裟,適才是老道士大言不慚了,只好在此像蓮華尊致歉了。”說着,便向蓮華不滅行了一禮。
蓮華不滅當即雙手合十還禮,道:“道兄言重了,世間殘缺,袈裟亦破,合該如此。”接着他又向李儀道:“李先生,我二人因你一言而相鬥一場,不知在你看來,倒是誰勝誰負,陸正是該上佛山還是該入道海?全在你一言決斷。”
李儀淡淡掃了樂中平一眼,樂中平扭過頭去看另一邊,當做沒看見。李儀道:“剛纔李某說的是哪方贏了,就可以帶走陸正。現在一個銀絲落地,一個袈裟破碎,只能算是打了個平手,你們若仍是同意方纔的約定,那就繼續再打吧,直到分出勝負爲止。”
原來剛纔滌玄覽和蓮華不滅二人已經以神通相鬥了一場,差不多正是陸正和心兒在曰月廬中對談,提到**天和世間尊絕不會輕易爲了排名輕易動手的時候。兩人肯定做夢也想不到,就在他們說話的時候,滌玄覽和蓮華不滅正爲了陸正以神通全力相鬥!
剩下的三人均是鬆了一口氣,滌玄覽來到樂中平面前道:“想不到一向彬彬有禮的李先生,也是如此姓情中人。樂先生,剛纔多謝你居中調和,老道士實在感激不盡。”
蓮華不滅雙手合十道:“阿彌陀佛,貧僧只聽見道兄說貧僧所言甚善,其他一概不知。”說完,雙手緊緊捂住了耳朵。
話未說完,已被李儀冷冷打斷道:“滌玄天一片好意,李某心領了。但李某行事不會管你目的爲何,只看你如何作爲。你們執意要陸正拜入你們門下,那就各自拿出本事來,分出個勝負。李某從來說一不二,還是那句話,誰勝了,誰就帶走陸正。”
滌玄覽笑道:“那聽李先生下之意,則是已經答應將陸正交給我們其中一人了,只要那個人是勝出的一方,是嗎?”
樂中平道:“都說風馬牛不相及,當初佛祖白馬向東,道祖青牛西去,想不到這牛尾毛還能融入這佛血之中,奇哉。”
樂先生故意製造機會讓雙方罷鬥,但李儀卻不肯放過,還說出如此公然挑起道門**天和佛門世間尊相鬥的話來,換了他人早被懷疑其用心叵測而遭到佛道兩門集體追殺了,但此時滌玄覽和蓮華不滅聽了,也只是覺得碰了一鼻子灰,一時竟不好再開口說什麼。
蓮華不滅立即插嘴道:“既然甚善,那就多謝道兄謙讓了。”
場面一時有些僵硬,滌玄覽嘆了口氣,道:“李先生,非是老道士和蓮華尊信不過二位,而是怕兩位將來左右爲難,不知相助哪一方,到時豈不是……”
蓮華不滅也上前,直奔主題道:“道兄,我看你我也不必相爭,就讓陸正先上佛山,再去道海,你看如何?”
滌玄覽將拂塵一甩,搭在左手中間,向李儀行了一禮道:“既然如此,李先生便請將陸正交給我二人吧,至於到底我們用什麼方法分出勝負,則不勞李先生**心了。老道與蓮華尊自會相商。”
滌玄覽笑道:“蓮尊怎麼也跟貧道一樣耍起嘴皮子了,貧道是說蓮尊所說你我二人不必相爭之言甚善,可沒說讓陸正先上佛山啊!”
蓮華不滅也道:“李先生,貧僧知你心中實已經答應將陸正交給我二人,卻是要看我二人相鬥一場,才得甘心,我們方纔已經照辦,諒必李先生也已滿意。還請李先生高擡貴手,讓我們自行商議如何?”
因此,李儀此話一出,即便是樂中平都忍不住扭頭看了他一眼。而李儀神色不變,眼中卻十分堅決。
樂中平站在一旁,隨意一眼掃過,就感覺這法袍被銀絲補起,雖然多了一個補丁,但讓他感到已經如之前一樣完整無缺,那根銀絲竟然和法袍融合的如此渾然天成。
滌玄覽不僅失笑,正要分辨,這邊樂中平已經笑道:“想不到你這個向來呆板木訥的老和尚也會如此逗趣,不過只怕這次真是天意所向不在佛門了。”
滌玄覽向蓮華不滅一行禮道:“蓮尊且讓貧道爲你補起法袍!”說完,一揮拂塵,只見原本被蓮華不滅打落的那一根銀絲又被他攝來,隨即往蓮華不滅法袍的缺角上飛去,片刻之間,猶如穿針行線一般,將那個缺角縫了起來,成了一個小小補丁。
滌玄覽和蓮華不滅對望一眼,李儀話中明顯帶着怒氣,其意甚爲堅決,看樣子是絕不會鬆口了,難道兩人真的要在此決一勝負?以兩人的修爲,真的要分出勝負,決不是一朝一夕的事,而且其結果誰也無法預料。最重要的是,不管最後結果是誰勝勝負,或者哪一方有了任何損傷,都將在佛道二門內引動軒然大波。
李儀不知他話中何意,點頭道:“不錯。”
蓮華不滅臉色一變,放下雙手道:“樂先生此言何故?”又見滌玄覽在一邊笑意盈盈,一副成竹在胸的樣子,不由隱隱感到不妙,好像二人早有默契。他又衝着滌玄覽道:“道兄?”
蓮華不滅看着那補丁,默默不語,突然雙手合十向兩人一行禮,隨即也是化作流光而去。
蓮華不滅這身法袍乃是歷代世間尊代代相傳,據聞其原本爲黃色,因染有佛祖金身所出的一滴鮮血之故,被染成鮮紅。這件法袍亦因此如剛纔樂中平所言,被稱爲佛血袈裟。而因這一滴佛血之故,此發泡從來萬法不侵,諸邪不入,亦可算修行界至高無上之護身法器,剛纔滌玄覽說自己補不起法袍,也是這個緣故。
滌玄覽捉住他的話頭,鑽了個空子,蓮華不滅也放低姿態如此懇求。樂中平在一旁轉過身,也欲相勸,開口才說了兩個字:“中規……”李儀便一甩袖子,‘哼’得一聲,遁身化作流光而去。
李儀皺起來眉頭,道:“滌玄天想說什麼,不妨直言!”
滌玄覽一揮拂塵,道:“老道士聽李先生方纔說,誰勝了,誰就帶走陸正,這話沒錯吧!”
滌玄覽道:“蓮尊之言甚善……”
但現在銀絲入袍,縫起缺角,顯然見得滌玄覽這柄銀絲拂塵也並不是如他所言只是初代**天留下的紀念之物,否則根本不可能穿透佛血袈裟。另外,也只有滌玄覽以自身諸物不及境界的修爲,才能做得到以如此平淡無奇的辦法補起這件佛血袈裟。
滌玄覽躬身相送,樂中平見狀道:“老道士佔了便宜,倒是不賣乖。你們到是一個個得了好處便拍拍**走人,最後可憐的還是我啊,要一個人回去面對中規的臭臉!哎,人生真是不從容啊!”
滌玄覽笑道:“貧道聽聞君子有**之美,說得便是樂先生吧。”
樂中平回頭道:“你也聽過這句話?那我倒是要問一問,待我將陸正治好之後,你是要親自教他嗎?”
滌玄覽道:“此事貧僧早已思慮再三,既然樂先生最後還需要帶陸正往天宗一趟,那就不如讓陸正留在天宗好了。樂先生以爲如何?”
樂中平失笑道:“你這個老道士,我看更像老狐狸,滑不溜手。我只是隨口一問,你就要往我身上貼過來。咦,天宗掌門?就是那個七百年來唯一能夠駕馭天鏡的那個淵無咎嗎?”(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