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遷剛鑽出樹林來到那座山腳下,便聽見身後隱約傳來廝殺之聲。建木之精的聲音與其他的生靈不同,具有極強的穿透力,能夠傳到極遠的地方。假如是在建木林之中,如果是建木之精一族的長老,還能通過建木來相互傳聲,哪怕是在隔着最遠的建木林的兩端也可以猶如面對面一樣說話。
蘭遷聽見那叫聲之中帶着恐懼,心中一顫,心中滑過一絲後悔,在這大戰的緊要關頭,自己身爲護衛隊長實在是不應該跑出來的,但是蘭瑤在這山上分明是遇到危險了,他是不能不來的。不過建木林之中有那麼多建木之精,而且對山鼠的進攻也並不是第一次了,雖然沒有他的指揮,應該也不會出太大的問題。眼下只有趕緊上山看清楚情況,將蘭瑤和另外一名來查探的建木之精一起儘快帶回去纔是。念及此,蘭遷迅速的摸上了山。
但蘭遷此時卻並不知道,這一次山鼠的攻擊與之前的每一次都大不相同。出乎所有建木之精的意料之外,成千上萬的山鼠分爲左中右三路從地底打地洞一直打到建木林百丈之外,然後從地底冒出來,每一路都起碼有上萬的山鼠,發出牙酸的吱吱叫聲,聽着極爲不舒服。如果不是這一片建木林本身形成了一種法陣,能夠在地底形成百丈的自然結界,否則那些山鼠就直接打洞到建木林裡面了。
所有的建木之精在第一時間內一起發箭,基本都是連珠箭術,手如輪轉的同時,飛箭如流星一般射出,猶如下雨一般落在山鼠羣中,每一批箭雨都能收割數百山鼠的性命。那些建木之精的動作熟練而迅速,快得幾乎讓人看不清動作,只能聽見無數弓弦密集的繃響,一支支的建木箭已經射出。
因爲已經察覺到了這些山鼠分爲三路進攻。所有的建木之精也漸漸匯聚到了一起,加上隨機增援的建木之精,大約每一處都有千餘建木之精向着洶涌而來的鼠潮發箭。只聽嗖嗖之聲伴隨着山鼠被射死時發出的慘叫,此起彼伏。不絕於耳。若是此時有人身在建木林上空下望,就會看見彷彿有三條黑色的河流從處蔓延至於建木林外,卻在十丈之遠的地方戛然而止,彷彿受到了什麼阻力,黑色的河流被阻擋,向兩邊溢出,猶如湖泊一般漸漸累積起來。那都是被射死的山鼠堆積小山之後,又被後面涌上來的山鼠擠到了兩邊,滑落下去。
儘管只是卑微弱小的山鼠,但是在同一時間如此多的生靈在慘叫之中消逝。對心靈來說,怎麼都是一種巨大的衝擊。尤其是那些發箭的建木之精,從一開始的高度緊張和敵我仇視之心過後,面對不斷在眼前累積的山鼠屍體,他們的發箭的手都不自覺越來越軟。越來越慢了!眼前的情景,簡直不亞於一股強烈的神識攻擊,掃蕩在所有建木之精的心中。
這些山鼠幾乎沒有任何的反抗能力,卻就這麼不斷地一隻只前赴後繼向前送死。蘭倉已經不知道自己發射了多少箭,也不知道自己射殺了多少山鼠,他的手隨着一隻只出現在視野之中山鼠,本能地發出箭支。將露頭的山鼠射死,然後再繼續是下一隻。眼前的情景越來越讓他感到一種不敢置信的幻覺之感,心中的疑惑感覺越來越重,周圍的一切聲音彷彿在此刻被抽空,只剩下自己的粗重的呼吸聲,然後他發現自己在不斷地向其他建木之精喊着:“殺啊。殺啊!”激動的語氣和自己猙獰的表情,竟讓自己感覺是如此的陌生!
不對!蘭倉心中的所有的疑惑突然找到了一絲突破口,一道心光亮堂起來。他忽然意識到,爲什麼只有這些普通的山鼠,以往來說不是應該還有山鼠妖擋去大部分的箭支嗎?怎麼這個時候卻連一隻山鼠妖都看不見。難怪感覺有什麼不對勁。今天射殺這些山鼠實在是太過順利和容易了,輕而易舉就把三股山鼠潮擋在了建木林外面。
那些山鼠妖去哪兒了,怎麼會這麼任由這些山鼠在這裡白白送死?意識到這一點的時候,蘭倉心裡咯噔一下,今天的情形實在是太過詭異了,那些山鼠妖沒有一隻現身的,要知道按照以前的孤寂,他們可是有差不多三百山鼠妖呢?
蘭倉的心裡越來越恐懼,但是無論怎麼樣也想不透那些山鼠妖可能的陰謀。要知道這建木林在地底有百丈的自然結界,而在樹林周圍也存在着一股抵禦外物的凝聚氣息,並不是什麼樣的妖物都可以隨隨便便進入的,否則早就被身爲建木之精的他們感應到了。那些山鼠妖們都去了哪兒,到底有什麼陰謀?
蘭吉此時站在離蘭遷只有十幾丈遠的距離,他藏身在一棵樹後,探出上半身,手中張着弓,弓上搭着六支建木箭,正瞄準着蘭遷躲藏的那棵樹。
就在蘭倉擔憂不已,卻只能堅守在建木樹上脫不開身的時候,蘭遷已經上到了山頂,他沒有立即現身,而是悄悄的躲在了棵樹背後,凝神觀察山頂的狀況,他不敢放出神識,只能以心念直覺去感應蘭瑤所在。他常年跟隨在蘭瑤身後,自然有一種特別的感應,但此刻卻不知爲何,他分明感到蘭瑤好像不在山頂之上。
“蘭吉,是你!你爲什麼向我發箭,你不是跟蘭瑤一起出來查探山鼠的動向嗎?”蘭遷從這聲音之中辨別出來,對方正是自己護衛隊中的一個叫蘭吉的建木之精,但是他並沒有貿然聽話從樹背後轉身出去,對方這樣說話,顯然是要打算殺死自己,蘭遷雖然無比意外,有些摸不清情況,也十分擔心蘭瑤的安危,卻沒有失去冷靜,想要開口確認一些事情。
蘭遷眉頭一皺,沉聲喝道:“蘭吉,蘭瑤在哪兒?”他不知道蘭吉爲什麼突然衝自己發難,但這時候他更關心蘭瑤的安危。
聽見那箭射到樹上的聲響,蘭遷一邊手中握住了八支箭支,同時心中一冷。這箭射在樹上的聲音他實在是太熟悉不過了,只有建木製成的箭射在樹幹上纔是這樣輕微的聲音,但是聲音雖輕,那箭支卻帶着極強的穿透力。雖然箭支在自己躲藏的大樹樹幹的另一面,但是蘭遷心,這六支箭一定穿透了這個樹幹的大半部分,只露出箭尾在外面,若不是這棵大樹夠粗,只怕再有幾寸就能射穿樹幹刺透自己的身體。
蘭遷覺察出蘭吉的一絲瘋狂,只好直面問道:“蘭吉,我知道你爲什麼這麼做,你也喜歡蘭瑤,是嗎?但是現在不是時候,你沒聽見廝殺聲嗎?山鼠已經開始進攻了,不知道爲什麼竟然沒有從我們身前經過,我們應該馬上回去戰鬥,你明白嗎?”
只有建木一族才用建木箭,向自己發箭的是一個建木之精,蘭遷大聲道:“我是蘭遷!”
‘嗖’地一聲,一支飛箭急速從他的耳側飛過,帶起了一串血珠。蘭遷就地一滾,飛快撲到了一棵大樹後面。‘篤篤篤’幾下輕微的聲音響起,蘭遷數得無比清楚,知道是有六支箭射在自己藏身的大樹上。
一個聲音沉聲迴應道:“我知道你是蘭遷,出來!”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現在是應該選擇回去還是繼續在山頂尋找呢?是應該相信自己的感覺,還是好好的搜查一番呢?蘭遷稍一猶豫,飛速從樹後在往四處跑動起來,尋找蘭瑤的身影,就在他剛一露出身形的時候,突然心中感到凜然的殺意鎖定了自己,他本能地一縮脖子。
“別囉嗦,我叫你出來!怎麼,平時那麼威風的蘭遷,這個時候變成了膽小鬼,你怕了我蘭吉了,是嗎?”蘭吉大聲吼道。
蘭吉忽然怪笑起來,道:“怎麼,你很擔心她嗎?你不是整天跟在她後面的嗎?怎麼反而不知道她在哪裡,卻要來問我呢?哈哈哈。”
蘭吉卻繼續怪笑,道:“蘭遷,你不是很聰明嗎?那你怎麼不知道山鼠是怎麼從你的眼皮子底下到達建木林的。你不知道吧,嘿嘿,我知道!你要是求我,我就告訴你,怎麼樣?”
蘭吉說着又大笑起來,就在此時,突然蘭遷所藏身的大樹後身影一閃,似乎是蘭遷想要牽搶出來發動偷襲,卻不料蘭吉似乎早已洞穿他的心思,六箭連發,急速從大樹一側射出去,又將蘭遷逼了回去。而就在六箭飛出的同時,蘭吉已經迅速搭箭上弓,迅速對準了蘭遷所在的大樹,所有的動作毫無間隙。
“你想偷襲殺死我?有這麼容易嗎?別以爲我不知道你的手段。”蘭吉的聲音之中帶着怒意和得意,突然加大嗓門道,“我是最瞭解你的建木之精,你的一切我都瞭解,你的詭計、你的卑鄙,都在我的眼睛裡。你成天跟着蘭瑤,難道你就從來沒有發現角落裡的我,注視着你的一舉一動嗎?
哦哦哦,我錯了,你當然不會注意到我,你的眼睛只會看着蘭瑤,你的眼睛只會不斷地看着她的背影,哪裡會注意到其他呢!但是我就不同了,每次我都會先看着我的蘭瑤,然後再看着你,你!蘭遷,你這個該死的,讓我咬牙切齒的傢伙。看着蘭瑤的時候,我是那麼的快樂,但是你卻讓我那麼的痛苦,因爲你,我只能在角落裡偷偷看着蘭瑤……”
蘭吉越說越激動,已經是歇斯底里。蘭遷打斷道:“就是因爲這個,你出賣了建木一族,投靠了山鼠?”他的聲音低沉無比,卻帶着一種懾人的寒意,凜冽的泛起最深沉的殺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