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山拜倒,唯獨唐小九兀然而立,樂中平看着這個奇怪的少年,身上的氣息分明證明他是出自斷慈山,應該是某個妖物化爲了人形。但是樂中平卻發現自己一眼掃過竟然看不出他的原身,他敏銳的察覺到在這個少年身邊,有一道若隱若現的氣息浮動,帶給他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尤其是這少年的眼中,竟然有着完全不同與妖物的清澈!
樂中平沒有理會那斷慈山滿山的生靈朝拜,而是開口衝着唐小九問道:“這位小友,我們見過嗎?”
唐小九不想這紅袍人居然問出了這麼一句,而且看這人言語和善,似乎並沒有什麼惡意,正要回答,突然一股力量從身後襲來,完全控制了身體,讓他連說話張嘴都不能。與此同時,在他身後斷慈山深處,一個豪邁無比的笑聲響起,奇異的聲波蔓延,斷慈山上的生靈被這笑聲驚擾,萬草木驚悚,霎時間樹葉花朵落了一地,那些飛禽走獸更是死死趴在地上,觳觫顫抖,顯得極爲恐懼。
隨着這豪邁的笑聲,一個同樣豪邁的聲音說道:“這是我新收的弟子,怎麼樣,還能讓你入眼嗎?”
唐小九聞言吃了一驚,這個聲音來自斷慈山深處,自己根本從未聽聞,怎麼對方卻爲什麼說自己是他的弟子?看情形這個聲音的主人就是控制住自己身體的人,而且跟雲端上的紅袍人顯然是認識的。
難道這聲音的主人早就在暗中觀察自己?還是他跟六識是認識的?故意不讓自己跟那紅袍人說話,又是爲了什麼?不管是哪一種可能,從剛纔的對話來看,有一點是可以肯定的,那紅袍人果然從自己身上察覺了什麼,這聲音的主人在爲自己隱瞞着什麼。
樂中平臉上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笑道:“難怪看着似曾相識,原來這孩子身上盡是一股你的酒香味。”
那豪邁的聲音爽然大笑道:“這百果酒,我已經存了整整一百罈子啦!你不來,我一個人可喝不出什麼滋味;除了你,我也不知道可以跟誰一起喝!”
這幾句話說的直爽真誠,卻也難掩一種久別的蕭疏之感,樂中平受到感染,斂起笑容,嘆了口氣,道:“能與知交好友對飲一醉,實在是人生一大幸事啊!”
那聲音笑道:“那你還磨磨蹭蹭做什麼,很享受這些小傢伙對你磕頭朝拜嗎?你再不來,我可就先開始喝啦!”
“小鯤,別鬧了!”隨着一聲清亮無比的叫聲,一個少年出現在浪花之中,隨着水潮起落不定,任憑四周的水花翻涌,卻是怎麼也無法沾到他身上半點。
六識趕緊控制左手躲開,同時半邊身子一晃,唐小九登時站立不穩,倒在了地上,左手趁機將黑刀奪了過去。唐小九哪裡肯罷休,右手抓着左手不肯撒手,整個身子分成左右兩半,你爭我搶,在地上打起滾來。
就在這時,那個豪邁的聲音再度響起,道:“唐小九,我要見你!”
這條觸鬚無比粗大,乍一看足有七八丈粗,看樣子十幾個人都合抱不過來。敢情那浪頭竟然是被這一道觸鬚擊出的。這道觸鬚還在不斷往三山延伸,讓人無法知道它究竟有多長。而更讓人匪夷所思的是,究竟這湖底究竟生存了什麼樣的怪物,一條觸鬚已是這樣駭人,那麼它的原身又得有多大!
見到這一幕,六識在唐小九的泥丸宮中驚呼一聲:“血遁!”
見唐小九越說越激動,六識不慌不忙的回了一句:“既然我是你的祖宗,你還不聽我的!”
唐小九哪裡會信,哼了一聲道:“你不讓我見那個紅衣服的,他控制住我的肉身,不讓我跟那紅衣服的說話,還說你們不認識?鬼才信你。六識,你再不說,你信不信小爺我就一頭撞死在這塊石頭上。”
唐小九一臉神往的道:“我現在不過是能跳得高點罷了,這算得了什麼。剛纔那個穿紅衣服的人,那纔是真正的大神通!對了,你老實交代,那個紅衣服的人是誰?剛纔那個控制我肉身,說我是他徒弟的人又是誰?是不是就是跟那個紅衣服的說話的那個人!”
唐小九疑惑道:“血遁?那是什麼?剛纔那道紅光,是那個紅衣服的人嗎?”
六識忙道:“喂,唐小九,你很過分啊,哪有人用自殺來威脅別人的,真不要臉!”
他用自己的右手往頭上劈去,六識立即控制了他的左手,去抓他的右手,沒想到唐小九刀勢突然一轉,徑直往自己的左手劈下去,又是一聲大吼:“姥姥的,小爺劈了左手,看你還能不能拿小爺的左手欺負小爺!”
唐小九一聲冷笑,狠狠呸了一聲,道:“你還好意思說這個,你每次還不都是拿小爺的命威脅小爺,用的還是小爺自己的左手,說到不要臉,你纔是小爺的祖宗!”
唐小九道:“那不是你帶我來的兩界山方向嗎?這又是出什麼事了?”
那少年見自己呼喝無用,氣得一跺腳,道:“我管不了你啦,讓老頭子來教訓你好了,奇怪了,今天是發了什麼瘋!”說完,身形一晃,消失在浪花之中。
就在那少年身形消失的同時,之間那三座大山竟然同時開始向上空飛去,看樣子似乎在避開那道觸鬚。但沒想到那道觸鬚也不甘示弱,竟然也繼續向上追去,速度竟比那大山飛昇還要快一倍不止,同時湖中一陣怪叫,道海湖水猛然炸開,只見數百道這樣的觸鬚迅猛地從湖中飛出,盡數往三山捲去。
就在這時,忽然天際一個悶雷,震撼大地。唐小九和六識也被這突然而至的悶雷嚇了一跳,停止廝打,起身察看,只見遠方一道金光直衝霄漢,隨即風雲急走,半天天空漆黑如墨,宛如末曰。
樂中平笑道:“哈哈,你敢!”說着,一甩衣袖,化成一道流光,飛入斷慈山中不見,速度之快,只在眨眼之間。隨着那人消失,那漫山遍野的飛禽走獸一時散去,花草樹木重複寂然。
唐小九看着這道流光消失的地方,久久不語,直到泥丸宮中的六識叫道:“唐小九,醒醒,你發呆想什麼呢?”
唐小九頓時色變!
六識道:“你連妖怪也見過了,進入斷慈山那麼多天,自己煉體也有了小成,竟然還不相信人可以修成神通嗎?”
那道紅光正是樂中平,他剛剛與那人喝乾一罈百果釀,還沒有將來意說出。忽然心中一動,感應到曰月廬發生劇變,隨即瞬移到了半空中察看。
一時口快,唐小九被六識這句話噎得半死,一把拔出插在石頭中的黑刀,吼了一聲:“六識,我去你姥姥的!”就往自己頭上奮力劈去。
樂中平一見那道直衝天際的金光,頓時大驚失色,心道不妙!不容多言,隨即施展了血遁之術,以最快的速度趕回曰月廬去。
唐小九兀自出神,喃喃自語道:“想不到,世上真的有這樣的神人!奔雷逐電,欺山趕海,身化流光,與天地同壽,曰月同春……六識,你沒有騙我!”
而就在那片大湖之上,居然有三座大山一上二下呈品字形凌空漂浮其上。修行界的人將這片大湖稱爲道海,因爲這湖上漂浮的三座大山,居於上方的叫做玄都山,下方左側的叫做清都山,而右側的叫做仙都山,正是修行界赫赫有名的道門三山。這裡正是道門根本,玄宗所在之地。
就在天圓地方閣中射出的那道沖天金光,這片道海似有感應,無端掀起萬頃波濤,洶涌澎湃,似乎在道海之內有什麼龐然大物在不斷地翻騰滾躍,攪動這原本平靜的湖水。波濤洶涌,激盪起數千尺的巨浪,竟是不斷接近三山,似乎要把這三座大山拍到湖底。
但任憑那少年如何呼喝,這湖水始終翻涌不息,偶然之間,只見一道巨浪忽然沖天而起,不斷漲高,直衝三山而去。隨着浪頭越漲越高,無數湖水傾斜而下,竟然從那巨浪之中露出一條觸鬚。
六識卻道:“我一直跟你在一起,我怎麼知道!”
六識還沒回答,唐小九忽感身後一陣天搖地動,整座斷慈山猛然一震,就在剛纔那紅袍人化作流光消失的地方,一道紅光衝出,卻不是從天上飛過,而是一閃而逝,彷彿直接從虛空之中鑽了進去,好像跳出水面的魚兒又鑽回水中。隨着那道紅光消失,斷慈山也恢復了平靜。
同時,在距離籬笆萬里之遙,有一片廣袤的大地,這片大地之上幾乎一無所有,只有一片一望無際的大湖,被修行界的人稱爲廣漠之野,又稱無何有之鄉。這片廣漠之野延展到極遠之處,那片大湖也隨之延伸,據說沒有人知道他們的盡頭。
眼看那些觸鬚馬上就要夠着三山,只聽居於三山之上的玄都山上傳來一聲輕嘆:“哎!”隨即玄都山上出現一個巨大的幻影,乃是一個身穿道袍的老道士,鬚髮銀白,頭上插着一支碧綠的簪子,右手持一柄銀絲拂塵掛在右肩之上。
這個幻影之大,籠罩了整座玄都山,遠遠看去,那座玄都山好像就是他的椅子一般。老道士就這麼盤坐其上。
這個老道士的幻影一出現,隨着那聲嘆息,那數百道觸鬚如聞驚雷,在半空中一停,隨即又繼續兇猛地衝向三山。老道士巨大的幻影輕輕搖了搖頭,眼中露出不忍,隨即右手一動,掛在肩上銀絲拂塵在半空中化出一道銀光,衝道海擊落。
一道巨大的拂塵幻影揮出,竟無視那數百道觸鬚,直接掃中道海。銀光掃落,萬頃碧波被其中蘊含的巨力生生分開,湖中猛然發出一聲驚天哀嚎,數百道觸鬚瞬間回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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