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正心神一凜,他認出這蒼老的聲音就是金剛神雲葉尊者,想到這位老僧種種陰謀密行,不由地讓他皺了一下眉頭。與此同時,他又覺得之前那個聲音雖然陌生,但是語氣之中有一絲揮之不去的輕佻,倒是讓他有一種莫名的熟悉之感。聽金剛神所說之言,對方應該是自稱蓮華尊的弟子三十二相,但金剛神卻又說他不是三十二相,而是冒充的。
誰這麼大膽子敢冒充佛門三十二相,這可不是膽子大小的問題,更需要相應的不俗修爲。三十二相乃是脫天境界,要冒充他,首先就必須也是脫天境界,並深諳佛門修行。難怪陸正雖有道眼,卻也無法從聞聲知人。他心中奇怪,有了脫天境的修爲的高人,怎麼會無端去冒充他人呢?還是佛門如此了不得的人物。如果是想要辦成什麼事,以本身知天境的修爲還不能做到嗎?非得要冒充三十二相,莫非是有奇謀異舉?不過陸正對金剛尊者爲人不敢輕易取信,他之指責也未必盡符情實。
要知此時佛山之上衆僧齊聚,佛山之下修行人雲集,本就是爲了佛門要再推選世間尊之事。此事之策動者,陸正已從嗔心和尚那兒得知,正是金剛神雲葉尊者。當此之時,三十二相現身佛山,自然是兩方針對。說不定金剛神正是爲了達到自己的目的,所以故意詆譭對方並非三十二相。
究竟何者爲真,陸正也不好輕易判斷,他雖然和小魚站在佛山左肩,但是仰望而去,卻是一無所見,那是衆僧都立身佛頂之故。若是在普通山頂。以他們的神通修爲,自然可以穿透山石,一窺山頂全貌,但此時是在佛山卻是不可能的。
隨着金剛神話音剛落,先前那個聲音淡淡地道:“哦?金剛尊者,小僧分明就是三十二相。你卻極力否認小僧的身份。不知是尊者別有他意,還是因著相而不識相呢?小僧既以三十二相爲名,然則何相是我,何相非我,尊者可以一言而明嗎?不然,實難服衆人之心啊!”
陸正聽得這話引入禪機,但始終不失詭辯狡黠之感,心中一動,當即朝着小魚望去。正好看見小魚臉色一邊。原本悲慼之中,眉梢嘴角卻忍不住露出喜悅之色,便知自己心中猜測不錯,看來這三十二相果然是假的。這人來佛山,必是爲了攪亂金剛神的如意算盤!
金剛神乃是佛山高僧,豈會被這等禪機難住,當即道:“何相是我,何相非我。善哉善哉。施主妙語,是相非相。乃見全真。佛祖雲不可着相而見,就請施主舍卻假相,無相相見吧!”
金剛神答得快,那人也絲毫不落下風,金剛神話音未落,他就揚聲道:“好個無相相見!請問尊者。小僧此時難道不正與你無相相見嗎?”
金剛神讚道:“實相本無相,無相不捨相。施主妙語,真善悟者。施主確實已與老僧無相相見,請恕老僧方纔眼拙。”
那人卻不肯放過,立即揶揄道:“好說好說。人老了糊塗,當然是要原諒的。”
一陣熟悉的大笑響起之後,又是一聲熟悉無比的哞叫牛鳴!隨即便是一個肆意張揚的聲音在半空炸了開來:“金剛尊者果然名不虛傳,荒未央失手在你的金剛眼之下,有些不甘心啊!當初我以衆生之力困住黑甲妖物的黑刀,想不到今天被你依樣畫葫蘆用來對付了我。今日若不是有這麼多修行人朝拜佛山,使得佛山現形物境,讓你調動佛山大陣聚集衆生願力逼住我,我可沒那麼容易被你識破!不過話說回來,這一回佛山現世可有些不同尋常啊,如此多事之秋,那麼招搖,不怕被妖物……”
陸正聽到這句話,心中一嘆,金剛神不愧是佛門高僧啊!這一問那人避無可避,是躲不過去的。如果回答是,將是境界直墮,就真的無法擺脫這一相之身了。他畢竟不是三十二相,若墮入此虛無之身,將喪修行之根本。這不是簡單一問,也不是任誰都可以這麼向他發問了。偏偏金剛神卻可以,並能問出這一問,那他非顯露真身不可了。
陸正和赤靈的速度極快,佛山之上似乎也有人接引,爲他們免去了一路的禁制。只不過是數息之間,便已經到了來到了佛山之頂。當一人一獸一躍而上,迎面而來便是佛頂黑金塔。就在塔身前方的空地之處,約莫近三十個形貌不同、風格迥異和尚三三兩兩聚在一塊,隱約圍成了一個圈子。陸正在空中掃了一眼,認得其中的知緣居士和嗔心和尚。他剛一上到佛頂,知緣居士便衝他微笑,而嗔心和尚卻是站在一個年邁瘦小的白眉老僧身後,並沒有什麼表示。
不及多想,陸正和赤靈一落地,赤焰豹和他手中的建木靈枝立即自行化作人形,再度化爲赤靈和蘭遷之身。身在佛山,這一妖一精都有些不知所措,一起上前站在陸正之後,瞅着眼前的這些和尚很是警惕。其餘的僧人都是齊刷刷地將目光向他投射過來,幾乎每一道目光都有所不同。或者好奇,或者驚訝,或者默然,或者帶有幾分試探之意……總之不一而足。
聽這話,金剛神居然是輸了一招,陸正眉頭一皺,這老僧可不像是這麼輕易罷手之人啊。
小魚來到佛山本就是爲了苦行僧,現在這種情況她肯定無心去湊佛山之頂上的熱鬧。陸正心中若有所悟,伸手攝來掉落一旁的建木靈枝,又衝着赤靈一招手,當即和赤靈一起飛天直向佛山之頂而去。
這話中大有威脅之意,荒未央雖是脫天境界,但如今身在佛山,要想當着衆僧從容全身而退,幾乎是不可能的。金剛神之言絕對不是危言聳聽,虛言恫嚇。但荒未央卻仍不改一身憊懶,更不見他有什麼緊張,依舊輕鬆道:“好說好說,這些事情荒未央當然會一一向佛門解釋清楚。但是在此之前我想先見見一個人……陸正,站在那兒還沒聽夠嗎?是不是破了人家的法陣不好意思見人家了,還不快上來!”
金剛神話鋒一轉,威嚴盡露道:“既然未央天稱佛門並無失禮,那貧僧倒是想問問未央天,何故幻化佛門弟子三十二相之形容,前來佛山戲弄衆僧?您來之際又帶着倔和尚的屍身,這倔和尚之死又究竟是怎麼回事,總不會是未央天的遊戲吧!無論如何,貧僧還請未央天好好解釋清楚,在此之前就不便離開佛山了!”
“天宗記名弟子陸正前來拜會,問候佛山諸位高僧!”
荒未央果然早就知道了自己在下面,陸正高聲喊了一句之後,心中苦笑,不知道這一次荒未央是不是又在故意戲弄自己。他先衝小魚看了一眼,用眼神詢問她是不是要一同前往。他本以爲荒未央在上面,小魚一定會跟自己一起上去,不料小魚卻意外的搖了搖頭。陸正微微一愣,小魚反而轉身走到原本苦行僧化爲石像嵌入的山壁面前,面壁坐了下來,不再搭理自己。
那邊傳來金剛神的聲音,打斷了荒未央的話:“原來是道門未央天親臨,貧僧失敬,失禮了!”
說是飛天,其實差不多就是貼着佛山人形左耳往上神行,他們的肉身並不能離開山體太遠。否則便會受到佛山大陣的禁制之力的衝擊,是絕對不可能飛天上去的。尤其是赤靈,遠遠望去,他幾乎就是貼着山壁直接奔行向上而去。
果然只聽金剛神又道:“只是老僧心中好奇,想要一問施主。施主以此相與貧僧等相見,也欲以此相與佛山之下的衆人相見嗎?”
荒未央也不再多言,轉而笑道:“荒未央不請自來,佛山並沒有什麼失禮之處,尊者好說了!”
正如此人自稱,他正是荒未央。陸正見小魚聽得荒未央的聲音,身子一軟,差點沒立即翻倒在地。他心道,果然還是隻有這小子,才能幹出這種事來啊!
當陸正看見他們之時,道眼自行發動,他發現在場的每一個和尚都隱然佔據一處,身心各自含藏天地,隱而不露,卻自然而然形成彼此的界限。不過,每一個和尚身上也有許多他看不清楚的部分,這自然是因爲他的境界不足以全然看破這些高僧的緣故。
另外,在這些和尚圍成的圈子的中間則是荒未央盤坐牛背之上,滿面帶笑,神色悠哉。在牛蹄旁邊,卻赫然躺着一個身穿灰色僧袍的青年和尚,滿面灰色,早已生機俱滅。荒未央見陸正向他看過去,好以整暇的在牛背之上衝他揮揮手道:“哈哈,你小子可上來了!嘖嘖,上個山就能得道生一悟,突破境界,你小子可賺到了!”
陸正看那躺在地上的和尚屍身,知道這應該就是剛纔金剛神口中的倔和尚了。據他所知,倔和尚可是白虎寺中的法座啊。怎麼會無緣無故死在佛山之上,而且是在荒未央的牛蹄旁邊,難怪這些和尚要將他圍住了。
陸正沒有理會荒未央,而是先衝着諸位僧人行禮,道:“天宗記名弟子陸正,拜見各位高僧。冒昧登上佛山,舉止失當,還望恕罪!”
衆僧無語,雲葉尊者呵呵一笑,滿面慈祥道:“陸正小友,還記得老僧嗎?想當初日月廬之中相見,老僧便言施主乃手握天地之人,不想今日果成了天地之主,真是可喜可賀!”(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