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會後悔嗎?”徐凱輕聲問,他緊緊地抱着少女瘦弱的身體,面帶笑意。
他從來沒有如此輕鬆過,一切彷彿都與他無關,不管是和平還是戰爭。他彷彿又回到了多年前的時光,那時的他還只是個初出茅廬的小子,有着不撞南牆不回頭的衝勁,現在也是如此,只要心愛的人在身邊,再怎樣的黑暗都不會害怕,如同被神明賜福,而她就是那個照耀全世界的神明,他心中唯一的牽掛。
“不會,從沒有後悔過。”企業嫣然一笑,像是隻爲徐凱一人盛開的櫻花,一生一世永不放棄。她用纖細的手緊抓着結實的後背,嘴角帶着甜甜的笑意。她輕聲說,語氣如溫和的春風。“提督,你知道嗎?”
“什麼?”
“我喜歡你,不,應該說是我愛你吧。”少女天真爛漫,眼裡有着如月灣般的微笑,“從一開始就是,一直都是,從來沒改變過,一直都是。”
“我知道。”徐凱垂着頭,深陷的眼眶中眼神深沉。“我看到你寫給我的信了,我看到了,就不會逃避。”
“是嗎?”企業伸出手,攀上徐凱的臉頰,和他對望。沒有完全剃乾淨的鬍鬚還殘留着餘渣,輕輕刺痛着少女的肌膚。“我以爲你從來都不知道呢。”
“我知道,只是我一直沒有說出口。”徐凱解釋說。“我沒有大力神那樣勇敢,我只是個只會逃避的懦夫,一生都不敢回頭。”
“不,你不是,你不是!”企業否定了他的妄自菲薄,她伸出手慢慢劃過徐凱的眼眶,深沉地說,彷彿帶着她所有的希望。“你在我心中永遠都是那個完美的神明,從來都是,一直都是。”
“可是沒有神明只會逃跑的。”
“那就算逃跑,現在也還不是回來了?”
“是啊,因爲你這個唯一信徒而回來了。”徐凱回答,眼裡盡是沉重的愛意。儘管周圍沒有舞臺和燈光,但他還是像個能打動人心的演員,說出讓女孩心動的情話。情話每個人都會說,不管是木訥還是沉默,只要遇上對的那個人,就算是啞巴也能開口。
“那我們就不分離了。”少女張開手,和他十指相握,掌心間的溫度透過肌膚進入血液,再流進兩人的心,他們深情地對視,眼神中寫滿了複雜的情愫,像是彼此的情書,述說着最沉重的愛。
“永遠不分離。”徐凱肯定地回答,眼神透亮如水,沒有絲毫閃躲。在心愛的姑娘面前,這個有些蒼老的身影再次迸發出活力,像個不會退縮的年輕人一樣。他直視着少女的眼神,微微俯身,帶着鬍鬚的嘴脣貼上了少女的櫻脣,像是雨滴降落,一點點在她平靜的湖面上泛起不停歇的漣漪。
少女用力地迴應,她摟着徐凱的脖頸,默默感受着熟悉的氣息。像是遇上烈焰的火藥,在這一刻徹底爆發。
窗外的陽光照着交織的身影,那枚鏤刻着誓約的戒指在光芒下熠熠生輝,如同鑽石,閃耀着最璀璨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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艦載機從平直的甲板上彈射起飛,展翅的機翼在這一次再次劃過天空。整整四個艦隊的飛機全數在空中翱翔,它們沐浴着陽光,像是盤旋在天空的禿鷲,銳利的齒爪等待俯衝的時刻。
全彈發射!如同得到命令,編隊瞬間改變飛行的姿態,機頭下襬,尾翼上撩,像無數橫衝直撞的野獸,從空中加速隕落。沒人能夠阻擋它們的攻勢,它們的使命就是給予一切以毀滅的指令。
像是核彈爆炸,火和光在一瞬間從一個點爆發,漫起的火光沖天,混合着如開天闢地般的巨響,勢要摧毀一切。剎那間,如同永恆,從小樓爆發出的衝擊波如同輻射般橫掃千軍萬馬,脆弱的植被在眨眼間偃旗息鼓,被悉數截斷,如同殘酷的腰斬。
我們的光要照亮世界,我們的火要燃盡一切!如同詩歌中吟唱的滅世,這一刻真切地發生在眼前。被碾成粉末的建築混着枯枝敗葉在空中飄蕩,像是沒有家的遊子,飛向了看不見的遠方。
這一刻,即是終結,亦是永恆。有人在這裡死亡,也有人在這裡重獲新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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學院辦公室
梅卡倫站在窗前,瞳孔中倒映着遠處燃起的火光,他淡淡地笑着,眼裡卻是惋惜的神情。像個矛盾的結合體,沒人知道他是開心還是傷悲。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他輕聲喃喃,語氣柔和得如咋舌的靈鳥。“斯卡你覺得愛情這種東西真的值得嗎?”他回頭問着身後的少年,像是詢問觀衆的戲子。
“看每個人吧。”斯卡笑着回答。此刻的他又恢復了貴家公子的形象,沒有一點狼狽和不堪,雲淡風輕地品嚐着杯中的淡茶。“每個人不一樣,但是隻要你覺得值得那就是值得的,別人的價值觀可取代不了你。”他給出了自己的答案。
“是嗎?”梅卡倫沒有回答,只是靜靜地站着,頭頂轉動的時針分割着光,在他臉上投下淡淡的陰影。“女孩子們都是很傻的,只要她相信一個人,哪怕他說的話能夠被輕易識破,但她還是會相信,就算知道是假話,也義無反顧。就跟撲火的飛蛾,只有永遠的悲哀。”
“但至少她是在火光中死去的,沒有任何的遺憾。”斯卡有些不太理解梅卡倫口中的愛情,他是個高傲的人,沒對任何人假以辭色,也不知道心動是怎樣的體驗,只知道他口中的東西十分沉重,重得他不敢輕易褻瀆。“就跟古賢聖明說的那樣,汝非魚安知魚之樂。你不是她,你永遠不知道她想要的是什麼,或許在你看來這是很不值得的交換,但是在她眼裡,就是一生。”
“是啊,女孩子都很傻,她愛上一個男人,像是孤獨的銀荷花,期待着沒有結果的戀情,有些時候直至凋零都沒能得到對方的回眸。”梅卡倫輕聲感慨,他從來沒有像這樣感到傷悲。一生的宿敵消失在自己面前,但至少他是笑着離開的,而自己卻還在這個世界上痛苦的掙扎,看不到任何的希望。有時候,他也想放下一切,放下所有,做個簡簡單單的人,但是他還沒看到最終,還沒看到自己一生的夙願實現,就跟射出的箭,無法回頭。
“所以校長有些後悔了,不忍心看到這出舞臺劇?”斯卡問。
“不,我們只是觀衆,無法決定劇本的走向,就算傷心也只能默默接受。”梅卡倫苦笑一聲,像個無奈的老頭髮發牢騷,“畢竟我們不是編劇,誰知道接下來的劇情,我們唯一能做的就是坐着,看着演員將一切結束。”
“那麼校長你打算怎麼應付就快來了的調查團?”斯卡問,他現在沒有絲毫的擔心。他只是個跟在老狐狸身後的小狐狸,連最精明的老狐狸都沒辦法,他能做的只有坐以待斃。
“現在這齣劇已經終了,另一齣戲該上演了。”梅卡倫沒有正面回答,而是說出了意味深長的話語。“該來的終究回來,該走的也留不住。”
“所以校長你是打算放棄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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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然你想跟這羣瘋狗互相撕咬嗎?”梅卡倫轉過身,戲謔地說。“瘋狗咬人是它們的本能,但是你要跟瘋狗計較,那就是你的愚蠢了。”
“話都是這樣說沒錯,但是無緣無故被狗咬傷一口,心裡還是很不爽啊。”斯卡聳聳肩,無可奈何地說,“再怎麼說,這裡也是我們呆了這麼久的地方,說走就走,還是很不捨。”
“再不捨也得走,畢竟這也是我們的計劃的一部分。”梅卡倫語氣堅決,沒有絲毫商量的餘地。
“知道啦知道啦,校長你每次都是這樣強硬,不讓人有任何選擇的餘地。”斯卡擺擺手,有些不耐煩。
“那你和瑞斯坦的計劃怎麼樣?是結局一還是結局二?”梅卡倫接着問。
“本來我是想結局一的,但是對方太強,只能直接掠過第一個結局,進入第二個劇情。”斯卡苦笑着,語氣裡盡是強烈的挫敗感。
“畢竟是曾經的第一,你和他還是有點差距的。”梅卡倫似乎預料到了斯卡的失敗,“要知道他現在已經沒人能夠威脅到他的存在。”
“深海也不行?”斯卡挑眉問。
“說不準,誰知道他隱藏着多大的實力呢?”梅卡倫搖搖頭,“現在他也知道我們的計劃,就看他的選擇了?”
“他難道不會按照劇情發展走下去嗎?”斯卡有些好奇。
“不,越是厲害的戲子越會臨場發揮,就算你是編劇,你也不知道他下一句話會不會按照劇本來。”
“所以校長的意思他不會死磕到底?”斯卡似乎有些不明白。
“他和徐凱一樣,都是沒有什麼野心的人,只求能守好自己的一畝三分地,只要沒人來他地裡搶食,他就會永遠偏安一隅,像頭沉睡的雄獅不會驚醒。”梅卡倫嘆了口氣,接着說,“所以我們下一步的目標就很明確了。”
“激怒這頭睡獅?”斯卡給出了自己答案,如同點穴,準確地猜測到了老人的計劃。
兩人互相看着對方,眼神裡似乎明白了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