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到涼意,樹葉的沙沙聲在周圍響起,我迷迷糊糊地睜開了眼。
“你醒了,還算及時,”雨桐說道,我清醒了些,看見雨桐站在我面前,月光直瀉下來,傾打着她的一身戎裝,顯得整個人果敢而神采。
我往四周環繞一圈,這纔看清我原來身處一個樹林之中。
“唔——唔——”想問她究竟想幹什麼,嘴被一塊膠布緊緊貼住。她見我動彈,將手上的槍提了提,在我面前晃盪了一下,又在我臉上拍了拍,感覺到那個黑乎乎冷冰冰的傢伙,我心有餘悸,本能地向後靠了靠,頭觸到粗糙的樹幹上。
她看到我害怕,蔑視地笑了笑,說道:“放心吧,這槍不是用來對付你的!”然後又將槍對着我示意了一下,放到我的腳邊。而後從地上拿起一根大香,插在我旁邊的繩子上,點燃後一臉玩世不恭地看着我說道:“一柱香的時間,足夠了!”
我不明所以,又動彈不得,只能看着他,心中揣測着,根本不知道她何故將我綁在這裡。雨桐啊,你究竟是要幹什麼?是要引我做餌誘貓盹兒來?
正想着,卻見她剛纔還頗有得意之色的一張臉變得沉重起來,臉上沒有了笑意,只聽她鄭重地說道:“一會兒不管聽到什麼,看到什麼,不到最後,絕對不要出來!”
“汪汪——”
只聽不遠處傳來兩聲怪異的動物叫聲,這聲音,明明就是人學出來的。
“來了,”她扯動嘴角,又露出了剛纔那種得意的笑意,“你就看好戲吧!”然後轉身,向那兩個聲音來源處走去。
我不知道她究竟要幹什麼,但她轉身時的囑咐,那充滿囑託的眼神,看着她那視死如歸的背影,潛意識告訴我她是在以身拭險,且凶多吉少,我用力掙扎着,但整個身體被綁在樹上,緊緊的,絲毫動彈不得。
“李局,別來無恙,”雨桐穿過密林走了出去。
“何雨桐?你怎麼會在這裡?”來人見到雨桐後驚訝地問道。
“是我約李局來的,我當然要在這裡!”雨桐笑笑說道。
“你敢算計我?”來人聲音有些陰狠。
“呵呵,李局聰明!不過說‘算計’就太難聽了,”雨桐說道。此時我看清來人,正是那個面盤體闊的警察局長李中會,我的仇人!
“何小姐,哦,不,”說話間李中會笑了兩聲,“應該是邱太太,”李中會說着,還故意託長了尾音。
我能感覺到雨桐此時定是心如刀割,李中會傷口上灑鹽實是惡毒,我此刻更想將他碎屍萬斷,千刀萬剮。
“呵呵,”只聽雨桐也笑了兩聲,“何小姐也好,邱太太也罷,若不是託李局的福,我何雨桐又怎麼會痛失丈夫和愛子!”
“何小姐,你這話從哪裡講來,邱先生和令郎慘遭不幸,李某也非常難過,但是也不關我的事啊,何小姐千萬要冷靜,不要因爲太過思念親人而胡思亂想,這變成了瘋狗亂咬人就不好了!”
“感謝李副局的關心,只是,”雨桐頓了頓,“您應該更多地爲您自己考慮考慮!”只聽雨桐嘆了一聲,道,“只怕阿來的死,你們兩位也脫不開干係吧?”
“阿來兄弟明明是爲了保護呂詹的女人而送命的,怎麼又扯到了我們身上,你不要信口雌黃,栽贓污陷!”李中會語氣頗爲急促,似是因爲自己的清白被人玷污,急欲想澄清所致。
“李中會,你還想狡辯嗎?阿來打理深水碼頭,發現了你們和日本人勾結的證據,你們就抓了淺聞竹,引誘阿來去救她,然後逼他就犯,他不從,便將他變成個廢人!”她一口氣說完,復而頓了頓,“李局,我說的可是事實?”
“你!胡說八道!”李中會怒道,“李某沒有時間和你這個瘋女人在此糾纏,先告辭了!”他說着便要走。
“你現在就走,難道就不怕我把這些公之於衆嗎?”說着雨桐從懷中掏出一個信封來,厚厚的一摞,並且在手中晃了晃。
“這是?”李中會沉了聲音問道。
“你說呢?”雨桐笑着反問道。
“你怎麼會有這些?”李中會一反剛纔的沉穩,厲聲問道。
“這個你用不着管,你和日本人勾結的證據,都在這裡,你還有什麼狡辯的嗎?”
過了一會兒,沒有聽到任何動靜,只聽到一聲槍上膛的聲音,我的心鼓鼓作響,大汗開始慄慄地掉下來。
“李局,不要如此魯莽,何必拿出槍來嚇唬我一個弱女子呢?”
“你究竟想幹什麼?”他語氣不善。
“只是想請李副局幫忙,”雨桐冷笑着說道。
“什麼事?”李中會厲聲道,被人威脅,頗帶憤怒。
“幫我殺了張貓盹!”
“就這個事?”
“這對於李副來說不算難事吧?當初若不是他騙淺聞竹,你們又怎麼如此輕易地抓到她,然後誘得阿來!如果不是他吃裡爬外,私下和你們交易青幫的消息,你們又怎麼可能算計呂詹,得到九龍的地盤?”
“你說得不錯,如果沒有他這個內人暗中相助,我們辦事也不可能如此順利,只是你又是怎麼知道的?”
“那日我不小心撞到你們一前一後出了鳳祥茶館,本來沒有放在心上,而且我孑然一身,也根本不想招惹麻煩,對你們的勾當嗤之以鼻,根本不感興趣,豈料張貓兒做賊心虛,怕他自己的行跡敗露,竟要殺人滅口,在我一出巷子,便開車將我撞來……”雨桐半晌沒有說話,“我那可憐的孩子,還沒有出生就離我而去,”說到此,只聽她冷哼一聲,一字一頓地道,“如果我死了,算他張貓兒運氣,但是老天沒讓我死,喪子之痛,我豈會善罷甘休,定要讓他血債血償!”
“其它事情我一概不管!您既得了我一個人情,也承了您的心願。何樂而不爲,我對你們的事毫無興趣,只想爲愛子報仇,”雨桐一字一句地說道。
“呱呱——”只聽另一個人學着烏鴉的叫聲朝這邊而來。
“來了,李副局,剛纔談的事情就拜託您,辛苦了!”話是笑着說的,可是聲音卻陰冷異常。
“李局長,現在正是非常時期,叫我出來不安全呀!”只聽貓盹兒說道,緊接着又用着驚訝的聲音,“你怎麼也在這裡?”
“我當然要在這裡,就是在這裡等你的!”
“你等我做什麼?”
“喪子之仇,我怎能不報?”
“何小姐,我開車不慎,導致你流產,但是真是無心的,我心裡也愧疚得很。”
“真的嗎?那你有沒有夢到我那鮮血淋漓的孩子,我可是天天都夢到他,他不停地叫着媽媽,媽媽,我好痛,想讓我救救他,他還問我,說他還沒有出生,什麼也不懂,是誰這麼心狠要將他殺害?你說,我怎麼給他個交待呢?”
我聽着雨桐越來越鬼魅的聲音,心中越發難過,也越發擔憂。
“何小姐,我知道你難過,但事以至此,人死不能復生,你也只好節哀順便!”
“節哀順便?你說得倒輕鬆,沒這麼便宜的事!”
“如果何小姐認定我是故意加害你們母子,那我貓盹兒此時命這就在這裡,何小姐拿去便是,也省得我日日惡夢,心裡愧疚。”
“那好啊,咱們就借李副局現在身上的槍一用,你如果是真心懺悔,也不需要我動手,自己解決了,我便原諒你,逢年過節還給你燒柱香。”
一陣狂風大作,吹得整個樹林沙沙作響,透過那些間隙,我卻可以將三人看得一清二楚。
“怎麼?不敢了?”雨桐冷哼。
“貓盹兒賤命一條,死了二十年後又是一條好漢,只是,家中還有老母,實在不忍……”
“你的家裡人我也會替你照料周全!”不待他說完,雨桐便毫不客氣地說道,定是要置他於死地。
“要是知道我死了,她老人家黑髮人送白髮人,肯定也是活不下去的,我……”貓盹兒辯道。
“張貓兒,你少來這套,別人不知道,我還不知道嗎?你的慌話編得滴水不露,酒後駕駛,不慎將我撞傷!騙了所有的人,所有的人也都相信你了,但你騙得了別人,卻騙不了我!哪裡是我突然從巷子裡衝出來,你一個不慎撞了上去?你分明是轟足了油門,直接衝向大道上的我!我當時根本就沒有拐進什麼巷子,那段路,一直是沿着大路直走上去的,只是,你運氣很好,我被撞倒的地方,恰好旁邊有一條巷子!”
“所以,我活了過來,活着的唯一動力,就是爲他報仇!”
“原來你都記得!”貓盹兒聲色大變,沉聲說道。
我一聽,心中已然大驚!
“沒有想到我會活過來吧?”她笑着說道,語氣卻令人膽顫,“我命這麼大,知道爲什麼嗎?在我昏迷的那段時間,我聽到我肚子裡那個孩子在對我說:媽媽,我死得好慘,你要替我報仇,”雨桐也換了一個聲音,“所以,我當然記得!記得你就是殺人兇手!”
“李副局,現在就麻煩您老了!”雨桐硬聲說道。
“李局長,你要幹嘛?你不是說過不會虧待我的嗎?你不能這樣?”突然之間,貓盹兒聲音急促地道。
“如果不是我,你怎麼可以拿到九龍的掌控權?你怎麼可以不費吹灰之力的殺死阿來,如果不是我,你怎麼能抓住林孜然?如果不是我那天幫你引開他們,你和日本人勾結早就被他們知道了……”
李中會將槍口對準了貓盹兒。
“李局長,我爲你做了這麼多事,你不能這麼對我!”貓盹兒聲音中充滿了恐懼,越來越發顫。
“張貓盹,你知道你最不應該的是什麼嗎?就是你知道得太多了!”
“啊——不——不——”只聽貓盹兒發出恐怖的高叫聲,然後便是一陣奔跑,“呯——”地一聲槍響,隨之是“啊——”的一聲悽慘叫聲。
“何小姐,你也同樣知道得太多了!”李中會陰狠的聲音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