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詹,我頭暈,”坐在車上,我使勁甩了甩腦袋,卻不自覺地向着後坐仰靠下去,“我的整張臉火辣辣的,是不是很紅?”
“嗯,紅撲撲的,像個熟透了的蘋果,”他回答道,看着我,笑了笑,像對待小孩,不是幼稚而是懷着關愛,一種樸素的愛。
“呂詹,我想睡覺,後背好硬,我想……”說着瞪着眼睛賊眉鼠眼般地瞄到他的肩上,然後伸出了一隻手來往上面點了點,“我可不可以借你這裡用一下?”
他看着我,目光深邃,我讀不懂他,況且這一刻我被酒精攪得頭暈目眩,反應遲鈍之下也沒有工夫和精力揣測他的想法。
“唉呀!算了,算了”見他只是盯着我卻遲遲不表態,我揮了揮手將頭往後坐上一靠道,“不願意拉倒,真小氣,連個肩膀都捨不得借,又不會……”我閉着眼抱着手仰倒在後坐上,以一口滿是不屑地口吻說道,心裡正安慰自己呂詹的肩膀也不一定有這靠背舒服,卻忽然感覺右方側腦被一隻手貼住,然後輕輕將我按向左方,我微微睜開眼,這突如其來的動作,使我有一時的怔忡,接着感受到他用手緊緊護住的我頭,將我壓在他的肩上,迷糊間掠過被人寵溺的感覺,大腦還未跟上變化的節拍,只想着把剛纔那沒說完的半截話補完,“掉半塊肉——”
他聽到我嘟囔的話後,輕輕地笑了兩聲,然後用手輕輕的,柔柔的撫摸着我的頭,彷彿在寵愛一隻在街邊拾到的小貓一般。
“嗯,”我不滿地擺了擺腦袋,伸出手去打了一下他不停在我頭上撫摸的右手,並且想要將那隻大掌拔開,“討厭!我最煩別人摸我的頭”我嘟囔着說道,然而由於酒精作用,我的反抗並不算激烈。
“你的頭髮很好,”他風輕雲淡地讚揚道,隔了一會兒,接着說:“讓我多摸一下。”
聽了他讚美的話,醉意濛濛中心中一陣竊喜,我以一副皇恩浩蕩的口吻說道:“那就特許你這一次吧,下不爲例!”想了想,接着說道,“我的頭可不是隨便摸的,是要付佣金的!”
“原來你的頭是可以租的,那我想摸時就租來用用,”他輕笑着說道。
我沒有多作考慮,想想租就租吧,反正是無本買賣,只要不是單獨把頭租出去就行,於是像只小貓般的舔了舔嘴脣,挪了挪身體,在他肩上蹭了蹭,尋了個更柔軟更舒適的部位,見我睡得不踏實,他也挪了挪身子,用手臂也將我護得更加緊了些。
“你真好……”許久,一句莫名的話在我耳邊響起,那聲音淡淡的,柔柔的,像絲般傳輕輕傳入我的耳中,是一種感恩的語氣,耐人尋味。
月色如幕,星光灼灼,寂夜的涼風輕輕拂面而來,車徐徐向前行駛,車內相依相靠的兩人,彷彿成了世界的全部。
在房裡呆着實在無聊,我拿過梳妝檯上的飾品盒端詳了下,心中有了想法。
這是早上永昌珠寶店送過來的,毫無疑問肯定是呂詹吩咐的。我拿到房間便打開瞧了瞧,裡面滿滿一大盒璀璨閃爍的頭飾看得叫人眼花繚亂,杜鵑看了後還不禁“哇——”地驚歎一聲,我當然也在心中感慨,暗想呂詹平白無故怎麼會送我這麼些頭飾。不過反正呂詹也有錢,這些對我來說是堪比天價,但對呂詹來說就是連九牛一毛還不到,那我也不用替他節省,安心收下便是。見杜鵑高興,也讓她自己選了幾件,她高興得簡直欣喜若狂。
一本正經地坐下來,我將隨意扎着的頭髮披散開來,對着鏡中的自己仔細一瞧,這才發現原本漆黑如墨的長髮已經變得像稻草一般枯乾雜亂,我嘆了口氣,看來我還真不適合過這養尊處優的生活。
拿過梳子認真的開始梳理起來,被梳理平順的亂髮這才漸漸透出了光澤,還好,原來是由於蓬鬆的原因,心下這才鬆了一口氣,頭髮沒有被損傷固然是一大欣喜,但更重要的是實在不甘心自己不適合養尊處優的生活。
我將頭髮梳得自然垂順,一頭黑髮便像綢緞般直瀉下來,垂打在我的胸前。我將髮尾用圓梳梳成了內卷,扮成個梨花頭,然後從首飾盒裡翻出了一個大大的粉色綢緞蝴蝶髮夾別於側面。
這般清潔的髮型應該要個淡雅的妝束會更好些,於是眉便不用畫了,只是修了修眉間幾根亂眉,臉上拍了些淺粉的胭脂,再用上淺色的口紅,臭美地朝鏡中做了個蘋果般的甜美笑容,清純可愛,紮在頭上的髮夾就像這美麗的春天裡飛來的一隻蝴蝶,落在我的髮髻上,靈動活潑。想像着自己再搭配一身可愛的粉色迷你裙,絕對是能夠年輕十歲的。
看着首飾盒滿滿裝着的髮夾,突然之間我野心很大,恨不得將所有的美麗的髮夾都戴在自己的頭上。
拿起一個晶瑩剔透地水鑽蝴蝶結髮夾,偏着頭來回翻動着看了半晌,那耀眼的水鑽配以清純的小蝴蝶結,閃亮動人,我往頭上戴去,一個甜美氣質的美妞躍於鏡前,只是,將頭偏轉看過,卻很失望,兩隻蝴蝶同時盤於頭側,一左一右,繁冗複雜,完全沒有可愛氣質,倒像刻意高調,俗不可耐。過猶不及,物極必反,於是只得將後來別上去的閃閃水鑽很是不捨地從頭上摘了下來。
再換換另一個髮型試試,我將頭髮捲了起來,在頭上做了個蓬鬆的花苞頭,然後翻了個手工樹葉珠翠狀盤旋在黑色髮箍上,仔細觀摩了下,有復古的味道,戴在頭上,的確有典雅的高貴氣質。
看了看,又想試試別的花樣,於是摘下來,又換了朵白花黑邊的大玫瑰,和剛纔的珠翠不同,這朵層次分明,立體感強,而且婉約不張揚,很有知性美,雖然氣質成熟,不過看起來彷彿也偏老了點。
我不滿意,把頭髮全部放下來又開始了新的全套裝扮。
先盤了個馬尾,然後將馬尾摺疊起來,在耳後留出一撮頭髮後,將其餘的頭髮纏繞在摺疊的馬尾中央,最後用髮卡固定住。再在髮尾梳出毛毛的感覺,然後找出個黑色的蕾絲花朵戴上,既神秘性感又有精緻清純,很是感慨怎麼會同時出現分屬極端的兩種效果。看着鏡中的自己,發現還少了些什麼,於是在眼部、兩腮和脣各部位加上一些閃亮的撲粉,這樣看起來整個人就更加靈動清麗。
我越妝扮越帶勁。
隨手再將馬尾散開來辮上幾個辮子,然後固定在腦勺後方,形成四個高低錯落的髮髻,看起來利落而不死板、嬌俏又不輕浮,然後找了一個大方美觀的紫水晶四葉草閃鑽別針淺淺地夾住側方劉海,既不遮眼又耐看,很是清爽。
……
將盒中的飾品都試了一遍,終於心滿意足,開心地過了一早上,想想也快要到吃飯的時間,估計杜鵑馬上就會送飯過來,我便收拾了下,將髮飾摘下來,也將盤着的頭髮放了下來,然後隨心所欲地梳了兩條再平常不過的大辮子垂於胸前。
起身轉向後方,一擡頭猛然看見靠椅上的人,我着實嚇了一跳。只見呂詹一身黑色西服,兩手十指直扣置於胸前,一雙陰鷙的眼炯炯有神,此刻正注視着我,而表情卻像在欣賞物品一般,十分悠閒。
“詹爺,”我回過頭來,趕緊問候,“你什麼時候進來的?我怎麼不知道?”對於他的不請而入,我是頗有些生氣。
“若你知道,我還能有幸見識人是怎麼戴上二十八般面具的?”他看着我,意有所指地笑笑,“今天長了見識,你這女人可真是不一般。”
心中腹誹,要說二十八般面具,誰能比得上你呂詹?心中卻也不免擔憂起來,不會看到我做了幾個髮型便又開始懷疑我吧?那我那一槍算是白捱了!
“偷窺可不像呂當家的行事作風,”我也淡笑着說道,有時恭維不起作用,適當的反擊效果可能會更好。
“我一直是光明正大的,進來、坐下,然後——享受”,”他一邊說着,一邊還拿起放在旁邊的茶品了一口,“你看我連房門都沒有讓他們關,這還不夠正大光明麼?”看來的確是我自己疏忽了,首先沒有把門關上,再次也太過投入,不止他進來沒有察覺,甚至連丫環端上茶來也絲毫沒有察覺。
“詹爺要享受,在這個房裡可沒有什麼可享受的!”
“看你瞎搗鼓算是一種享受,”說話間他嘴脣輕扯,“我喜歡享受,”然後站起身來,向門口走去,“你頭髮不錯,不應該浪費,下次我會再來,那些髮飾就當做你腦袋的佣金,不夠的話只管開口讓她們再送來。”
我眯過眼看着他的背景,這個男人,行事說話總讓人無法捉摸,一時間覺得親近,一時間卻讓人覺得陰險,有時會讓人感到細心體貼,有時又覺得應該對他敬而遠之,很多時候他說話話中有話,讓人覺得高深莫測,如此反覆無常的人,心裡究竟在想些什麼?
“詹爺,”見他快要走出門去,我叫住他,“你的佣金太多,我收了心裡愧疚,爲表感謝,我額外增加一項服務!”
“哦?”他饒有興趣地轉過頭來,臉上露出一絲淺笑,“什麼服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