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火了,失火了——”一股嗆鼻的濃煙撲面而來,我頭腦有些疼痛,勉強睜開雙眼,眼前的雄雄大火令我陡然驚醒。四周的傢俱都已經着起火來,火勢蔓延得很快,只稍片刻,窗簾被燒着了,大火向上不斷攀延,而被燒成的黑焦拖旎在地,斷了後掉下來,房間的各個角落新火不斷,突然,我注意到地板上起了一根小火苗,像火舌一般地迅速從房間的一角竄到另一角,我這纔有意識地嗅了嗅,有刺鼻的汽油味。
“失火了,失火了”外面人聲喧囂,沸沸揚揚,接二連三的傳來呼叫聲和指揮的聲音,“快,通知消防隊,其餘的打水救火……”遠水救不了近火,說不定這又是對我的考驗。
先不要考慮太多,保命要緊,眼下最重要的是衝出火場。於是趕緊下牀往門外跑去。正在下樓,看到呂詹的房門微開,我皺了皺眉,想到老爺子對我的囑咐,抓住機會!
我折了回來,踢開房門,隔着煙霧,隱隱瞧見牀上居然真有一個人。我跑過去,使勁搖了搖牀上的他,“呂詹,呂詹,快醒醒,快醒醒,”我喊出了破桑子。
看着不斷躍進來的火線,我心裡開始發慌,這才見呂詹“咻——”地打開眼睛,迅速地坐起身來,然而,彷彿感到頭部不適,低着頭下意識地用手揉了揉額頭。
“呂詹,趕緊走,”見他有些神志恍惚,我捂住鼻子提醒着他,“這樓着火了,趕緊離開!”原來老爺子難道是安排我來叫醒呂詹,然後博得他的信任?那幸虧我沒有獨自跑下樓去,不然枉費了老爺子的苦心。只是,暗暗心驚,若我沒有來叫醒呂詹,那他豈不是真會藏身火海?
“你趕緊離開這裡,這棟樓基本結構都是木製的,耐不住火,馬上就會蹋的!”他發現我們的危險處境,語氣平淡地對我說道,卻似他根本不在這裡,危險與他無關一般。
“嗯!”煙越來越濃,我跳下牀就要衝出門去。
“你幹嘛?”我回過頭,見到坐在牀上紋絲不動的呂詹,他在幹嘛?現在逃命最重要啊,“趕緊跑啊!”我催促道。
“你先出去!”他對我說道,語氣不緊不慢竟像在看風景。
“什麼事先出去再說,逃命要緊!”我皺起眉頭,心中摸不明白,他還呆在這裡難道就等着看火勢蔓延的雄渾場面不成?
果然不愧爲呂當家的,泰山崩於前而面不改,鎮定自如!只是,現在不是講派頭的時候,對於他的反應,我不理解。
顧不得思考,反回過去拉住他就跑,可是他仍坐在那裡不起來。
“快點啊,再不快點就來不及了!”我看着迅速蔓延的火勢,急得焦頭爛額,“聰明人不做湖塗事,你這是幹嘛啊?”我走近他,高聲嚷道。
“你的手怎麼被銬上了?”這才注意到他另外那隻手上銬着手銬,而手銬的另一頭卻是鎖在龐大笨重的大銅的鑲花裡的。
真是的,一屋子的木製傢俱,偏偏這張重笨的牀卻是無堅不摧的銅製品!
“你趕緊走,不用管我!”他說道,語氣冰冷。
我看過他,心中一時怔忡。
“嗯,你等等!”想起那件很重要的事,拋下這句話便頭也不回地趕緊向房外跑去。
迅速跑向三樓,對着房門我一腳踹開,整棟樓都火舌亂竄,而這間屋裡卻像是被隔離了似的,沒有半點火星,看來老爺子還是吝惜自己的東西的,我掃了房中一圈,那個小銅人正放在醒目的博古架上,我來不及細想,衝過去就拿起小銅人。
“啊——”伴隨着“茲——”地一聲響,我尖叫了一聲,那個小銅人隨即滑落,掉在地上,發出“咚,咚咚”的幾聲滾動聲響。
我咬着咬着牙攤開手,手掌有些焦黑,而且還起了一片大大的水泡,隱約還嗅到了些肉焦味。呂老爺子真是歹毒,居然將小銅人燒得炙熱……再也不能耽擱,我顧不得痛疼,用衣服包住,擰開小銅人將鑰匙取了出來。
“呂詹!”我高喊着衝進他的房間,卻看到牀上沒有人,“呂詹——”我再次高喊了一聲。
“咳——咳——我在這裡,”他從牀側擡起頭來,原來這房間已經濃煙瀰漫,到處薰氣嗆人,他被鎖住無法脫身,於是壓低了身子匍匐於地板上。
我迅速扯過枕巾捂住鼻子,然後跑過去,他擡頭看着我,眼神頗有震驚,更多的是感激,這樣的眼神我以前從未在他身上看到過的。
絕望之後透出驚喜,此時,他的眼神傳達給我的就是這樣的信息,或許,這也正是我此時的寫照,因爲看到他信任的眼神,我也有逃出生天的慶幸感覺。
“呂詹,你等着!”我拿銅製鑰匙就□手銬的鎖孔裡。
“咔嚓,”一聲響,被扣上的鎖輕而易舉地打開了,我暗暗鬆了一口氣,好在老爺子沒有再玩其它的花招,要不以我的能力哪能辦得到。
旁邊的樑柱開始倒塌,周圍的火勢越來越大,煙霧越來越濃,而他的眉眼也是越縮越緊。
“走!”我把另一頭還掛在銅牀上的手銬一丟,拉着他就往外跑。
他卻未發力,我被一股勁往後一扯,差點跌倒,轉身一看,正對上他那雙漆黑的眼眸,“謝謝你!”
我來氣了,怒道:“大恩不言謝!你傻啊,現在逃命纔是最重要的!”
他淡淡一笑,道:“我身上無力,你扶着我。”
我彎下腰來扶他,這才發現他手腳酥軟,半點力氣都沒有。試了幾次,仍是無力。
“怎麼回事?”這下我是真急了,老爺子的招也太狠了些吧!
他沒有回答,只說道:“你自己先出去,我過一會兒就沒事了。”
我抿着脣看着他,眉頭擰過,背朝他半蹲下來,“我揹你下去!”
我背對着他,不知道聽我此話後是何表情,只聽他難以自控地“嗯”了一聲,很是不滿。
“別想太多了,現在逃命要緊,”我知道他是難爲情,沒有見他有動靜,我乾脆負上他的手臂,把他背了起來。
瞬間,感覺自己很偉大。
他可真重啊,我踉踉蹌蹌地總算把他背到了門口,腿一軟,差點跪了下去,趕緊用手撐住了門欄這纔沒有跌倒下去,但觸及之處灼熱滾燙,手上傳來的劇痛猶如千百根針扎過,全身毛髮頓時豎立,豆大的汗水從額頭直冒上來。
“你把我放下來,”說話間,他頭一磕,倒在了我的肩上。我頓時覺得他身子一沉,“呂詹,呂詹,”我叫了兩聲,他竟然沒有反應,怎麼回事?不再作思考,我咬着牙半拖半背地將他負了出來。
樓梯口前,我看着一級一級的梯子,覺得好長,揹着他,手扶着扶梯,艱難地往下挪動着,腳下又是一閃,“啊——”兩人咚咚地滾了下來,所幸的是隻滾了兩三級臺階。
被摔着七渾八素,我揉了揉撞到的肩,咧着嘴“唉喲”了一聲。
“嗯——”聽到身旁的呂詹悶哼出聲,這一摔,倒把他摔醒了來。
我再擡過頭,看到上方火焰開始朝下面襲來,趕緊又搖了搖呂詹,“快醒醒,快醒醒!”
呂詹終於睜開了眼睛,他下意識地挪了挪手腳,對我說道:“我現在可以動了,扶我起來。”
我趕緊站起來扶他,還是很沉,不過比剛纔好多了,他自己可以走動。他的手搭在我的肩上,我扶着他,一步一顫地終於走出了那棟火焰肆虐的大宅。
於是乎衆人所看到的就是我們不離不棄,相互攙扶着逃出火場的感人場景。
“少爺,您可出來了,把我們急壞了!”見我們出來,一個管事跑過來,喜出望外地道。
“給我擡凳子來,”呂詹不說其它,吩咐讓人給他擡了凳子。
“快,快,把靠椅搬過來,”下人們手腳迅速,立馬不知道從哪裡搬了凳子。呂詹坐下去靠住,像是閉目養神。看着他氣定神閒的樣子,我暗暗心驚,前面火縱大樓,他居然能如此悠閒地躺在靠椅上,像度假般地泰然自若,隔了一會兒,他擡起手來,說道:“其它人趕緊去滅火,”說話間還頗爲虛弱。
“少爺,火勢太猛,大家不敢進去呀!”管事無奈地吐着苦水。
“誰再唯唯諾諾的把誰剁了!”呂詹鏗鏘了些說道。
這樣管事再也不敢多說話,慢跑着過去下答指令。
這時,阿來帶了一隊人急急跑了過來,“詹爺,你沒事吧,我聽說這邊着火了,就趕緊過來……”說到這裡,阿來頓住,眉頭擰了擰,“詹爺,你中毒了?”
呂詹點點頭,“是一點迷藥,休息下就沒事。”
我這才反應過來,怪不得剛纔扶着他的時候渾身無力,原來他中了迷藥,不禁震驚,這爺孫兩在玩什麼把戲,孫兒虐待祖父,祖父向孫兒下藥!若不是虧得我,那呂詹還真要藏身火海?搞不懂,不管怎麼說,呂詹都是呂老爺子的親孫子啊,弄死親孫子,對呂老爺子能有什麼好處?
休息了一會兒,呂詹有了力氣,他叫了聲我的名字,我走過去,他便拉住我的手。
“呃,”被他恰好拉住燙傷的手掌,我禁不住痛哼了起來。
他發現我的疼痛,神志像清醒許多,從靠姿馬上轉爲正坐着,輕輕攤開我的手掌,看到我手心紅腫,不移目,卻朗聲吩咐道:“快叫醫生來!”
然後很是心痛的細細察看,我只是讓他輕輕摩挲着,站在他跟前,並未出聲,許久,才聽他喃喃出聲,像是痛恨自己似的:“我這是幹了些什麼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