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了車，因爲喝過酒的緣故，林楚坐上副駕駛。
楊家三口都在門口相送，飯桌上聽到林楚說那話，楊翊便沒什麼想法出去玩兒了，還是在家安心看書吧，省得玩完回來還要再被嗶嗶。
“小翊好好看書啊，考上了送你一張球會的卡，你姐買單。”
林楚降下車窗，慷他人之慨的笑着說道。
楊翊聽到這話，撇撇嘴，不是很相信的樣子，雖然也知道，這都是爲自己好，但就是挺煩。
而且，心中莫名生出幾分對比過後的自慚形穢和煩躁。
自己大學剛畢業，22歲，無業，無收入。
林楚24歲，也就比自己大兩歲，卻已經是一家高爾夫球會的老闆，身價十億，豪車美女，和自家老爸談笑風生。
他一點都不覺得，林楚是白手起家。
只是覺得，人家的老爸，比自己老爸給力多了，願意給資源扶持。
哼！
快樂都是他們的。
我只是個牛馬！
……
車子緩緩開走。
路上，林楚隨手查了一下錢智的公開資料，早已移民，美籍華人，做遠洋航運的，是一家上市公司的大股東。
公司的股票，現在還處於上升態勢，主要是國際地緣政治風險導致的運力緊張。
各種金融分析師都分析了一大波，什麼報關週期，什麼降息預期，什麼集運指數，什麼緊平衡格局之類……等等，哪怕自己曾在金融公司待過，但這些報告，依舊看的頭大。
看了幾篇後，林楚便也就劃掉了。
機會是留給有準備的人。
自己一點準備沒有。
自己要是個職業交易者，靠股票或者期貨吃飯的人，這信息，倒是可以用得上。
但自己作爲一個八竿子都打不到一起的局外人，看看好了。
做人，心裡得有逼數。
這個人存在的最大意義，就是讓自己理解了九叔的語言密碼。
這個可能的“機會”，棄了。
“感覺我九叔對你，比對我們都好。”
楊慧嫺穩穩當當開着車，沒話找話的說道。
剛纔飯局上她被林楚“賣”了一次，她想帶楊翊出去玩兒，本也是基於拉進感情的想法，但林楚反而是當面拒絕的態度，不過回過神來，她也想明白了……
好狗的男人！
這是另一種意義上的見風轉舵，當然也可以稱之爲情商。
林楚看了她一眼，隨口笑道：“那是。你九叔那是沒女兒，要是有，就沒你什麼事兒了。”
楊慧嫺：？
“所以，爲什麼？”
她還是不解，不懂就問。
林楚看了她一眼，表現出一定程度的耐心，把三段對話，都原原本本給她分析了一遍。
楊慧嫺瞳孔微縮，嘴巴微張，感覺到了一種知識和信息的“污染”。
嘶。
真髒啊。
她是真沒想過這些。
畢竟黃金和翡翠生意，在銷售流程上，都是相對簡單的，只要產品力足夠，客戶很容易下單的。
產品要是不行，或者客戶沒錢，你情商再高也沒用。
她自己也更偏向於“製作”這一塊。
她微微嘆了口氣。
“好吧。”
那份調查報告，可調查不出來，個人的能力和情商。
她現在覺得，林楚能被“選中”，的確不是沒有理由的。
“我過兩天要去趟平洲的翡翠市場，有一批原石要競拍，你要跟我去嗎？”
沒有再糾結這件事，楊慧嫺又換了個話題。
“平洲？在哪兒？”
林楚看了她一眼，感嘆她的事業心，順杆子往上爬，不過這也沒什麼錯，自己說了扶她，產品要進駐高爾夫球會，她想多備原料，很正常。
楊慧嫺：“佛城啊，那是全國四大玉器市場之一。”
“你去吧，我沒時間，MBA馬上要開學。”
林楚拒絕了。
“哦。”
楊慧嫺嘴巴微嘟的說道，不過似乎想到什麼，她又忍不住笑出聲，然後，有點期期艾艾的問道：“那個……呃……如果錢不夠了，能借我嗎？”
林楚聽到這話，也不由從鼻孔笑出聲。
就……有趣。
“借唄。”
“寫借條，算利息，拿抵押，不接受肉償。”
林楚微笑的看着她。
她：……
這男人，報復心真強啊。
暗暗嘆了口氣，她默默開着車。
一路上，她還在期待林楚能夠鬆口，來個峰迴路轉，給自己一些屬於“他的女人”的優待。
但，一直到到了高爾夫球會，林楚下車。
在這點上，林楚依舊沒有鬆口，卻依舊談笑風生。
平心而論，此刻，楊慧嫺真的是有些服氣的，彷彿他內心有着一把精準的刻度尺，把一切丈量的清清楚楚。
什麼給，什麼不給。
入駐高爾夫球場的權限，給。
借錢，給。
無條件的偏愛，不給。
這種男人，真的是，絕了，給人一半是安全感，一半是危險感。
“走吧，正好去看看，和負責此事的馬副總聊聊，一切按照正規商業流程來，押金和結算方式上，我會適當傾斜。”
林楚做了個邀請的手勢，笑眯眯的說道。
楊慧嫺看了他一眼，輕輕點頭。
猶豫了一下，沒有牽手的，走進球場內部。
這是他的要求。
……
在展會現場找到馬霖，林楚輕描淡寫的交代兩句，說這位楊女士，是自己的朋友，確定成爲球會翡翠珠寶黃金品類的供應商，具體細節你們談，便很快的起身離開了。
這個態度，馬霖猜測了一下兩人的關係，但一時也有點吃不準。
不過，這不是重點。
而且是好事。
他還正在發愁“產品”的事情呢。
一個香雲紗，顯然撐不起整個展廳。
當即，他便禮貌而客氣的，和“楊女士”聊起具體細節。
楊慧嫺打量着眼前的展廳，再看看林楚的背影，心中喜悅和渴望交雜，不過聊到正事，她也很快定下神來，專注於業務。
這種場合，真的很棒！
球會的高端客人，每一個都有可能是潛在客戶！
……
在一路的“林總好”招呼聲中，林楚回到辦公室。
自己的辦公室，是個裡，中，外三間房的套間，最裡面近似於臥室，有衛生間，牀和保險櫃，中間是辦公室，兼茶室，書房，外間是客廳和會議長桌。
那種土皇帝的感覺再現。
私人的產業，自然是想怎麼佈置，就怎麼佈置，沒什麼超標不超標的。
哪有標啊？
老闆的意志，就是最大的標準。
已經入職總裁辦的樑婕妤，此刻就在中間沙發上，正愜意的玩着手機，修長的黑絲美腿，隨意舒展。
林楚不在的時候，這裡只有她被允許進來。
見到林楚進門，她立刻起身，快步走來。
聞到輕微的酒氣，她柔聲問道：“要泡茶嗎？”
林楚看了她一眼，隨意點點頭，坐在沙發上，側躺下來，掏出手機。
銀行卡餘額：私行已經被自己清空了，主卡還剩1800多萬。
買下這家高爾夫球會，幾乎把自己全部現金流都掏空了，未來一年內，還要分批再給名流集團6個億。
花錢的時候，買的時候，是真爽。
但沒錢了，也是實實在在的。
而且……
林楚現在內心隱隱有點抗拒兄弟們叫自己爹了，很奇怪也很微妙，沒錢，或者說沒有這麼多錢的時候，大家嘻嘻哈哈一起玩，叫爹反而都很正常。
而現在，自己成了“老闆”，他們都跟着自己做事，再叫，林楚自己都覺得彆扭，儼然有種得寸進尺、索取無度的感覺，不只自己，大家都彆扭。
當然，之所以形成這種狀態的核心邏輯，林楚倒也想明白了。
無非：
——前者沒有依附關係，只能佔嘴上便宜。
——現在有了依附關係，再佔嘴上便宜，便不太合適了。
有一種東西，叫尊嚴。
除非是非正式場合，比如喝醉了之類的。
而且，自己這個年紀，還遠遠沒有到“認義子”的階段。
現生兒子，也肯定來不及了。
林楚思來想去，眼下這種情況，這段時間的過渡期，倒也有幾種解決路徑。
第一，直播，別怕被人佔便宜，當成是投資返利。
第二，多招人，做慈善，用數量彌補倍率。
第三，開拓圈子。
三條路的難度，逐次提升。
重要性，也逐次提升。
很快林楚便理清楚這些，這時樑婕妤才把茶泡好，邁着輕盈的步伐端過來了。
“怎麼樣，在這兒待着還行？”
林楚隨口問了一句。
之前打工的時候，公司有漂亮的女同事，去老闆辦公室，暗裡成爲潛規則一環，作爲牛馬的自己，自然是內心憤懣，怒其不爭，姑娘啊，人品呢？節操呢？臉呢？
現在，終於混成自己曾經最討厭的那種人。
就一個字……爽！
“很好呀，作息規律了，還能每天見到你，不上班人會廢的。”
樑婕妤笑盈盈的說道。
這話是發自內心的。
對於一個對未來有清晰規劃的人，她知道這意味着林楚沒有提褲跑路，反而是還挺喜歡自己，現在房子，車子，工作，全都有了，每月五萬零花錢，公司再領一萬五，還給交五險一金。
還要什麼？
躺平！
必須躺平！
上午心念一動，都搜索了一下，什麼姿勢最利於受孕了。
不過這種事，倒是也不能急，最好還是旁敲側擊一下他的意見。
畢竟……帶球的時候，很容易失寵。
喝了一會茶。
林楚在那隨意的刷着短視頻，看看要將這份潑天的富貴，砸向誰？
自家公司的主播，當然也可以，但還是會出現一些“冗餘”，畢竟公司流程和章程是確定的，自己冒然打亂，那沒個章法了。
樑婕妤見林楚刷起短視頻，自己便也在那一起刷。
故意找了一些萌娃的視頻，時而還發出銀鈴般的笑聲。
“哥哥你看，這個寶寶好萌啊，好可愛……”
終於，感覺時機差不多了，林楚刷視頻刷笑了，她便也忽然湊過來，拿着手機給林楚看。
林楚看了她一眼，瞬間明白她的意思。
其實剛纔隱約聽到聲音時，就大概明白了。
“哈哈，是挺可愛，搶過來吧。”
林楚隨口調侃道。
樑婕妤自然明白他的意思，也不由笑出聲：“就不能自己生一個嘛，生個玩玩啊……”
“還沒想好。”
林楚直截了當的說道。
她聽到這話，一時微微愣住，卻不明白林楚說的“沒想好”，是什麼意思。
林楚看了她一眼，倒也給出解釋。
“結婚？還是不結婚？”
“私生子？還是婚生子？”
“生了，然後呢？”
“不管是男孩兒和女孩兒，何以面對ta的父母？”
“告訴ta，他爹是個渣男，他還有很多弟弟妹妹，還有不少小媽，以後還要面臨爭家產？”
沒什麼不能說的。
嗯？
這麼龐大的思考量，樑婕妤一時都徹底懵逼了。
沒想到，像林楚這樣的人，還會考慮這樣的問題。
不是……
這是你該考慮的問題嗎？
我都沒考慮過。
——只要能養得起，那就生唄。
她甚至有點哭笑不得的感覺。
——靠，大佬，你醒醒啊，你不是個普通人了！
“我可以的，我沒有問題，我什麼都能接受，我，只想要一個，和你的孩子。”
樑婕妤深吸口氣，覺得自己有必要，“點化”一下他。
這個男人，這種時候，真的是有一種莫名其妙的責任感，不管是對女人，還是對後代的。
當然，責任感不是壞事。
但太強了，也不好啊！
林楚眼神平靜的看着她，再次笑笑：“這種事，順其自然吧，我做不到心安理得，像養個小狗一樣要個孩子，給他一口吃的就行。”
樑婕妤心中暗暗嘆了口氣。
心中隱隱生出幾分感動。
想到自己那破碎的童年，不負責任的爹，和苦苦支撐的媽。
和林楚相比，天壤之別，判若雲泥。
她忽然在一個全新的角度，認識了林楚，甚至生出幾分歎服的感覺。
渣男？
老闆？
好爸爸的自我要求？
哪個是真正的他？
其實，全部都是他。
真……挺讓人繃不住。
“好吧，那就順其自然嘛。”
“我覺得你最近壓力好大啊，你躺一下，我幫你按摩一下吧。”
她輕聲說道。
林楚便也若無其事的躺了下去，閉上眼睛，放鬆，沉浸，片刻後，呼吸逐漸趨向平穩。
……
眯了大概半個小時，林楚被急促的手機鈴聲吵醒，看了一眼，李子明打來的。
接通。
“林總，有個緊急的事情，得麻煩您一趟。即將有一位挺重要的客人過來，點名要見您，您可能得出面一趟。資料我發您手機上了。”
李子明的聲音，透露着些許焦急，聽上去確實挺緊的。
林楚眉頭微皺，心中一動。
誰？
“好，我知道了，我現在就在辦公室，你過來吧。”
林楚沉聲回了一句，看一眼手機，便看到李子明發來的個人資料。
藍宇崢，男，42歲，京城人，藍新建設董事長，公司主業爲標準高爾夫球場的場地建設更新，以及資料審覈驗收。
在這份資料裡，李子明詳細寫明瞭，目前高爾夫球場面臨的一些問題在於，頂層法律和法規缺失，誰都管不着，但誰都能管，大部分球場無法獲得合法身份，也無法轉正，只能長期生存在灰色地帶，每年全國各地都有舊的球場被關停。
從嚴格意義上來說，所有的球場，都可以被合法關停，但從實際來說，這也不現實，所以關閉哪家，不關閉哪家，其中有一定操作空間。
這位藍宇崢，藍總，就是一位能量很大的人物。
鵬城十三家高爾夫球場中，除了國有產權的球場和觀瀾，沙河，香蜜湖外，其它球場，基本都和他有業務合作關係。
大部分的工程建設和球場更新的業務，都落在他手上。
觀瀾，沙河，香蜜湖，自然都是頂級球場，沒必要順他的意。
但其它球場，能開高爾夫球場的，哪個都不是好惹的，也從側面證明了，此人能量的確很大。
名流，現在的Lc，之前和他沒有合作關係。
畢竟周名的名流集團，本身就是做地產的，他自己也是商場老將，人脈深厚，無須爲這些買單。
但現在……
球場易主，失去名流集團的背景，必然面臨着外面的風雨。
林楚看明白這些後，眉頭一時也微微皺起。
忽然再次想起，周名曾說的那句話——你準備好了嗎？
點上支菸，長長噴出口煙霧，林楚略一思索，還是給周名打了個電話。
嘟嘟響了兩聲後。
倒是接通。
“林總，哈哈哈，有什麼事，請直說。”
周名的語氣，還是挺客氣的。
林楚輕鬆笑道：“請周總幫個忙，打聽個人，藍宇崢。”
聽到這話，周名乾笑兩聲，便也很坦誠的說道：“這個人我聽說過，也吃過兩次飯，是個很難纏的人，之前找過我多次，各種小鬼招，都被我擋回去了。他沒多大本事，一個無賴罷了。”
“當然，添麻煩的能力，他還是有的。只是，請原諒我，這件事，我無法出面，我自己現在還焦頭爛額呢，實在應付不過來，對於很多人來說，我也是一艘快沉的船了。”
“這個人是可以收買的，代價也就在五千萬左右，看林總自己，權衡一下吧。”
聽着這些，林楚心中大概也有了譜。
因爲還有6個億的尾款未付，周名說的肯定是實話，他的態度也很明確，出面不可能，只能幕後出謀劃策。
五千萬……
其實也不是非常大的事兒。
畢竟，藍宇崢只是求財，把球場逼到絕路上，對於他也沒有什麼好處。
此刻，林楚腦海中，再次冒出個念頭。
這件事，不知，是否和李子明有關係？裡外勾結的關係？
咚咚咚。
這時，辦公室的門，忽然被輕輕敲響了。
“林總，我，李子明。”
林楚深吸口氣，站起身來：“進！”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