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嫿的嘴就沒饒過人,她背上的疼,擺明是破皮了,而且必不在一星半點兒,對方的聲音沒有繼續傳來。千嫿不禁納罕:姐姐也太神了!雖死猶生,風采不減當年啊!
她艱難地翻身,那妖物就立在自己的身後,如同當日雯山之巔,“大蟲子”張着獠牙大口盯着自己一般。
本來以爲妖物被姐姐料理了,打算鬆開娃娃的手立時緊了緊,天上透開了一絲月夜微光,映照在千嫿身上。
妖物僵硬的身姿雖定,眼睛裡卻冒出精光,“我的福氣真是深厚後,不僅可以吞龍之子速速提升修維,老天竟然把瑾瑜也送到我的面前。”
千嫿閒置的手下意識地摸了一下自己的頸項,沒有?確實是沒有“雲水之心”了,可是一路走來,爲何這一個、兩個、三個……都說它們還在自己的身上?
背上撕扯心扉的疼使得千嫿頻頻蹙眉,汗水溢出兩頰,匯聚在顎下滴落在小傢伙的身上。
片刻之後,千嫿就覺得對方很是奇怪。她單臂支撐着身子仰躺在草地上,對自己無抵抗之力心知肚明的妖,怎麼會不趁此良機下手,除去她和小傢伙而後快?
千嫿死撐住身姿,向後挪了一下,不能動?千嫿驚喜地發現對方居然像是被人施用了定身之術,動彈不得。
千嫿垂眸看向躺在自己右臂上,玩兒自己頭髮正開心的小傢伙,開懷地笑說,“嘲風?咱們得救了。”
龍子嘲風,千嫿曾經在哪本書裡看見過,只是一時間不記得是崖城家中。還是榮素族裡。
“得救?你是不是有些小看我了?宿在入海口邊,我汲取兩方靈氣幾百年,爲了要降世的他來到這個窮鄉僻壤。你以爲…這小小的定身術就能困得住我?”站在那處的妖物不服氣,光憑看了那兩扇雪白硬殼中的兩點幽光,千嫿便知道它所言非虛。
可是,正因爲如此,千嫿纔不能坐以待斃。姐姐說過。不論是誰,若遇危險不圖自救,那便沒人能救得了你。
身姿一動背上的傷口就扯的鑽心一疼、蔓及全身久久不去。但是。眼下千嫿的懷裡還有一個比她更弱小的傢伙,自己根本就沒有權力軟弱。
憑藉那絲跟隨自己移動的皎潔光華,千嫿終於挪出妖物帶給她的陰影,疼痛引發出的冷汗“啪啪”地下落。她還是勉強站起身。
千嫿摸向自己懷裡的霙雪,她多次受傷。也是它的神奇療效,才使得她飛速復原。
但是剛摸到裝着它的袋子,千嫿心下一涼,袋子上是自己的體溫。她竟然又不記得。上次爲了幫大哥療傷,還有淺漓,它已經……
千嫿手中還攥着藤鞭。那一端因爲方纔的襲擊而被鬆開。長長的鞭子拖在地上,她算計着:僵持下去不是辦法。死活在此一舉,姐姐爲我,也算是竭力了。
她低頭看了一下左手腕上,那隻桑璃上鑲嵌着寶石一般杏仁大小的種子,它的外面薄薄地包裹着一層晶瑩的琥珀。
彷彿能看見千嫵,千嫿這才驚覺姐姐竟然沒有阻止自己這次魯莽的行爲,不禁攥緊了手中的鞭子,比量着那兩扇硬殼中間細長的縫隙。
剛剛一擡手臂,方纔緩和下來的遍及全身的疼再一次襲來,眉心已成“川”字,千嫿繼續擡手。即便她覺得已經十拿九穩地揮鞭過去,因痛手臂爲之一顫,鞭子還是偏離些許,直接打在硬殼上。
千嫿知道定身之術忌諱什麼,自己這一下子沒有鞭打得恰到好處,怕是自己和小傢伙都在劫難逃。身子一歪,重重地向左側倒下去,臨閉上沉重眼皮時候,千嫿口中淺淺地道,“最終…還是…沒能救你脫險。”
誠然,因爲不支倒下的千嫿,自是無緣看見她的鞭子打在妖物硬殼上以後的景象。她更無緣分聽見,妖怪臨死之前那聲不甘的叫喚。
……
太陽雖在午後的高度,還是有新鮮水汽吸入她的鼻內,躺在地上了無生趣的人緩緩地睜開眼。
望着淺藍的晴天,陽光明麗地撒進“封城”的荒涼,使得這裡一片生機盎然。只覺得彎曲的右臂已經有些發麻,千嫿側目而視,小傢伙倚靠在自己身上仍舊興致勃勃地玩兒着自己的頭髮。
動彈之下,肩的傷還是很疼,但是似乎已經有所緩解,不再有夜裡那種連呼吸都會牽動傷口的痛感。
千嫿掙扎坐起身,四下望去身邊根本就沒有什麼妖物,凝眸聞了聞周身的氣息。
妖氣全消,只剩下清凌凌的芳草萋萋。
她手裡不見藤鞭,心中一驚,低頭看去,好端端地纏在自己身上。抱着小娃娃轉身要出城去,孩子上一世是誰不打緊,重要的是他現在投胎爲人。
千嫿似在喃喃,彷彿是極爲羨慕娃娃爲人的好命。亦是學着姐姐的口吻,對小傢伙言語,“爲神雖好,卻不能有人活一世的恬淡。我多想若人一般活着,可卻不能如願。笑也沒用,我不能帶着你。”
想着最後回望一下那口枯井,陽光照耀之下,一個雪白的小東西,晃了千嫿的眼睛。
……
俯身之下,千嫿還沒來得及伸手去拾那反光耀眼之物。懷抱裡的小傢伙就迫不及待地伸出手臂一把抓起那外在雪白無暇,只有他拳頭大小的東西。
千嫿好奇孩子要幹什麼,但見他兩隻小手“玩兒”了一會兒,手裡的東西就“咔”的一聲玩兒壞了?
恍惚間看見一個櫻桃大的黑東西在裡面,可是一晃兒閃向小傢伙的臉邊兒便沒有了。小傢伙掰成兩半兒的雪白硬殼,在他的兩手上化爲粉末。
小傢伙一切行徑都似乎在玩耍,現在東西弄壞了,他沒馬上垂下手,而是把粉末全數撲在了千嫿的左手背。千嫿見狀笑了,“你一個男娃娃,怎麼儘想着塗脂抹粉的?姐姐不……”
她的話音戛然而止,活動了一下自己醒來還帶着傷痛的左邊肩胛,完全沒有痛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