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這份情報裡面只寫了是由六重熔鍊的老兵出手進行了攻擊,配合的老兵是什麼級別?”龐統將諸葛瑾的關注點轉移之後,帶着幾分凝重開口說道,洗脫了自家的問題,就到了面對新問題的時候了。
“五個死士,三個六重,兩個五重。”諸葛瑾看着龐統眯着眼睛說道,他已經意識到事情不對了。
“那肯定不是江東世家乾的,大部分的江東世家,就體量而言,甚至不敵一個能指揮的六重熔鍊。”龐統很是平淡的開口說道,“三個六重熔鍊,佔了漢帝國百分之一以上的頂級資源了。”
江東世家很強,但六重熔鍊的體量在那裡擺着,以江東世家的體量拉攏或者威逼這些傢伙能做到,但真玩命,對面自爆也是能反殺的。
至於說讓這種人殺周瑜,那更是扯淡。
“不是太尉。”隨後可能意識到諸葛瑾想歪的龐統很是認真的說道,“太尉和尚書僕射沒有必要如此。”
劉備和陳曦要出手,根本不需要這麼粗暴,甚至真要拿下週瑜,對於劉備和陳曦而言,只需要命令周瑜回長安就可以了。
不需要做任何多餘的事情,只需要一封詔書送過來就行了,不管是善意,還是惡意都必須要被執行,就這麼簡單。
周瑜很強,是足以被羅馬稱之爲皇帝的存在,在這個世界絕大多數的強者眼中都屬於需要敬仰的存在,但還是那句話,只有足夠的強大,飛的足夠高,跨越引力的束縛,完整登天的儀式之後,才能意識到那輪高懸於中天的孤月到底是什麼樣的恐怖存在。
周瑜的強是對於人而言的,而陳曦的強是對於周瑜這個級別而言的。
龐統和諸葛瑾都觸碰到了這個領域,所以他們能意識到陳曦到底具備何等的偉力。
拿下週瑜,根本無需如此,若我真有這等思慮,這一眸從中天垂落於你,你也承受不起!
漢室多少世家驚懼的不過是李優手上的刀,但站到龐統、諸葛瑾這個層級就能看到,陳曦背後那幾柄具現化的刀,其中最弱的便是李優。
殺你何須用刀?
若要殺你,只要起了這個心思,無需多言,你自然就會死,還用如此!
劉備的仁德,陳曦的聖德,架構起來的社會規則運行的太久,是否讓你忘記了這個時代是封建帝制,是真正吃人的時代?
“突然意識到了一些東西。”沒等諸葛瑾開口,龐統面上浮現了幾分沉重之意,“那位的聖德,甚至讓我們自己都不由自主的欺騙自己,讓我們相信這個時代確實如此安穩。”
諸葛瑾沉默不言,他知道龐統說的是什麼,但他從來沒有挑戰陳曦的想法,也沒有觸碰規則、試探規則的想法,在他看來現在這樣也很好,最起碼最強者是真的熱愛着和平,所以哪怕有再多的糟心事,最起碼大局上是講規則,是遵循着道義的。
“我已經將這幾名死士留影送往中原由太尉確定了。”諸葛瑾對於龐統的說法不置可否,也不想深究,他現在做自己該做的事情就可以,“而且,出了這麼大的事情,長安那邊恐怕也已經在派人趕來的路上了。”
中原不存在劉備不認識的五重熔鍊以上的老兵,也許袁譚那邊有那麼幾個,但江東這邊肯定沒有,所以諸葛瑾本着鑑定的態度讓人直接將錄影的秘法鏡送到劉備那邊,這些人是誰,送到劉備那邊就知道了。
“往貴霜那邊查。”龐統突然開口說道。
“你認爲是貴霜做的?”諸葛瑾皺眉說道,而後眉頭驟然舒緩了很多,如果是貴霜做的,那最起碼比現在推測的情況要好很多,只是這話從龐統的嘴裡面說出來,諸葛瑾多少也明白什麼意思。
“真出事了,讓長安那邊提供秘術,並且進行背書、進行檢測。”龐統面無表情的說道,雖說有一些邪門的可能,但那些邪門的可能,龐統一個都不願意去想,可龐統不去想,不代表其他人不會去想。
有些事情,只要擺在那裡,哪怕一開始沒想明白,恐怕到後面也會自然而然的想明白。
畢竟從惡意的角度出發,周瑜倒臺了,陳曦的徒弟剛好適合上位,作爲曾經的江東四大家族之一,對方在江東的根基並不弱,再考慮到陳曦的人品,以前有周瑜在,江東世家不會在這一方面表現的太過積極,但現在周瑜倒下了,那江東世家會幹什麼,真不好說。
甚至考慮到七代艦試航後提供的報告,周瑜作爲海軍統帥壓制蒙康布的意義其實已經遠不如之前那麼大了,換句話說也就是,曾經周瑜是唯一的選擇,不管海戰出現什麼問題,漢帝國都需要周瑜頂上去,但現在七代艦的出現,周瑜的價值已經出現了大幅衰退。
周瑜加七代艦在四海是無敵的,沒了周瑜,其他人操控七代艦可能也還是無敵的,最起碼蒙康布確實是沒有能打破七代艦的手段,至於跳幫戰面對七代艦的超遠程打擊,基本沒有施展的空間。
目前唯一面對七代艦的手段其實就是集體潛航,但漢室七代艦上具備水下搜索能力,並且配備有特殊的偵查手段,潛航對於七代艦有效,但要說靠潛航擊敗七代艦,那就有些癡心妄想了。
這麼一來,沒有了周瑜,由甘寧和陸遜率領七代艦,貌似也能壓制蒙康布,並不存在失去了周瑜,海軍就失去了壓制能力,不再具備拱衛漢室海防能力這種事情。
諸葛瑾和龐統對視了一眼,他們兩人其實都已經推測到了這種可能,並且在對方的眼中看到了這種推測,但是兩人都沒說話。
“也許這就是所謂的天眷吧,哪怕不去做什麼,只要起了這個心,自然就會有這個結果,說起來,也就真的多虧那位的道德是真的值得信任了。”諸葛瑾沉默了很久,最後扯着嘴帶着幾分沉重開口說道。
將這種家國大事,放在別人的道德上,哪怕是諸葛瑾都多少有些覺得可笑,縱然陳曦的道德,在大事上是絕對值得信任的,但在這種事情上依託對方的道德,諸葛瑾陡然意識到了江東勢力的脆弱性。
更何況周瑜被當街刺殺這種事情,在諸葛瑾看來屬於天塌級別的大事,但如果站在陳曦的立場上,現在可能還真未必算得上太大的事情。
要說重要的話,那肯定也是很重要的,但純粹以國家立場而言,也就是諸侯王薨了,被刺殺確實是非常嚴重的事情,可類比的話,袁家的鋼爐爆了和這其實是一個級別的。
當然從陳曦和周瑜的私人友誼上講的話,可能會高一些,但理智點考慮的話,也就是目前諸葛瑾所認爲的這個程度了。
“我也覺得對方是值得信任的,而且不僅僅是我,江東世家如果有選擇的話,信陳子川的比信都督的還要多。”龐統嘆了口氣說道,“總之先往這一方面去調查,現在從我們這邊找問題已經沒有意義了。”
諸葛瑾聞言默默點頭,將周瑜留下的印信直接交給龐統,周瑜的遺命還是要遵循的,否則接下來都不用等孫策回來了,東南亞就得大亂了。
龐統帶着印信離開,他之前和諸葛瑾說的其實都是真話,他並不認爲是江東世家或者劉備、陳曦下手刺殺的周瑜,考慮到所動用的人員精銳程度,龐統第一時間就判斷是貴霜。
且不言這裡面有多少是爲了安定人心,樹立一個目標,避免勢力內鬥,但大體上這個思路是合理的。
可這個思路有一個致命的死穴,那就是江東世家之中必然有人背叛了漢室,否則貴霜帝國無論如何不可能將刺客投放到江東。
也就是說,這個回答之中並不能掩蓋叛徒的問題,必然會存在一些人暗中進行策應,否則不可能這麼巧合的抓住這個機會。
周瑜考慮來個苦肉計,做局被刺殺這個龐統隱約有知道,但這個苦肉計是不用周瑜假死的,只用周瑜被刺殺就可以了。
壓制江東世家嫡脈之中的多餘想法,根本不需要周瑜假死,只需要被刺就可以了,江東世家還承受不起周瑜假死帶來的震動。
這也是周瑜出行的時候護衛較少,護衛長防護不及時的原因,這其實是周瑜特意進行的安排,只是沒想到真有人密謀刺殺,而且玩了一波大的,估計周瑜死後都想不明白,怎麼會有六重熔鍊的老兵跑來刺殺。
“那麼現在問題來了,知道周公瑾是做局行苦肉計的又有幾個呢?”龐統眼中帶着一抹寒光,諸葛瑾他已經試探過了,對方推測到了周瑜是有做局設計江東世家,但諸葛瑾並不知道前因後果,以此爲參照的話,會知道周瑜設計的人應該只有寥寥幾人了。
周瑜原本的計劃就是設計一場刺殺,這場刺殺只用受點傷,然後以此加強對於各大世家的審查,進一步對於江東世家進行壓制。
畢竟當前各大世家的怨憤周瑜也清楚,甚至許貢帶一羣人大聲密謀什麼的,周瑜也清楚,所以他準備演一場戲,狠狠的打壓一波這羣人,然後暴力審查一波,能查出來一些東西,那就是證據,證明確實是一顆老鼠屎壞了一鍋湯,查不出來東西,那原本準備的證據就給貴霜安排上。
反正橫豎都有理由,也橫豎都能將自己摘出去。
前者就不用說了,只要查出來一些東西,那被波及的江東世家也確實是沒啥好說的,而沒查出來江東世家的黑料,查出來了貴霜的鐵證,那就有一個團結所有人的外敵,這也是一個解決內部問題的思路。
總體來講,龐統很清楚周瑜想要玩的那一套到底是什麼,也清楚後續的事件的正常發展邏輯,然而有些時候意外這種東西完全就是不講理的降臨方式,最起碼,周瑜就這麼突然沒了,真的完全超過了龐統的估計。
至於說上述這套玩法會不會在事後被人發覺,說實話,發覺不發覺並沒什麼意義,能推測出來的人並不會太多,而且就算推測出來,到了那個時候也只有揣着明白裝糊塗了。
【公瑾,你真的死了嗎?】龐統將印信收到袖中,帶着幾分疑慮,哪怕在從府衙出來的時候,特意去看了一下週瑜被冷凍在冰窖之中的屍身,也確定這確實是周瑜,龐統也難免產生懷疑。
畢竟那可是周瑜,如此意外的死法,難免讓龐統懷疑,只是假死的話,整個江東根本沒有值得周瑜用假死來算計的對象。
【先去查證我的推測吧,且不言這羣人是怎麼登陸的蘇門答臘島,光是這羣人能準確的確定公瑾出行的時間,並且抓捕住這個防衛薄弱的時間點,就有很大的問題了。】龐統低眉的時候,眼角不自覺的帶上了一抹寒光,別的都不用去思考了,這兩個絕對是有內部人員插手的。
“仲嗣,去邀請龐治中上來。”張昭在府衙外不遠處的一處酒樓的包間一直等着龐統,在看到龐統出來,張昭安心了很多,第一時間讓自己的兒子去邀請龐統。
說實話,這種敏感的時候,張昭本不應該做這種事情,但他需要確定一件事,那就是暗算周瑜的到底是內賊,還是外賊。
當前江東這羣人之中最爲努力發展江東的人排個序的話,張昭和張紘絕對是能排到前列的,三度拒絕了劉備和陳曦的兩人,在當前這種大環境不說是笑柄,也差不多了,能找到一個適合,且真正能發揮出自己能力證明自己的地方,這倆人絕對不希望出事。
故而在周瑜倒下之後,張昭的絕望絕對不啻於蔡瑁,畢竟兩人都懷揣着證明自己的想法,而周瑜是他們這幾個傢伙自證的重要力量。
張承聞言迅速小跑下去,他也很清楚現在的情況。
龐統見到張承攔路,其實是有些想要繞開的,但張承甚至拽住了龐統的衣袖,使得龐統無法離去,最後不得不跟着張承上了酒樓的包間。
進入包間之後,龐統也沒有說什麼這個時候我們雙方不該見面這種話,因爲他進入包間看到張昭,就意識到張昭處於什麼樣的狀態。
“見笑了。”張昭嘆了口氣,先飲了一杯酒,“士元,我只問一件事,這件事是內賊做的,還是外賊做的。”
“刺殺的是外賊,大概率是來自於貴霜。”龐統如實說道。
“多謝了,剩下的交給我,既然是外賊做的,那剩下的部分我會在三五天之內探尋出來。”張昭輕嘆了一句,他已經懂了龐統的意思,刺殺的是外賊,但沒有內賊的幫忙,外賊進不來,也抓不住這個時間點。
“不用客氣,現在正是需要相互扶持的時候。”龐統平靜的說道。
張昭這邊不出現動盪,那內部起碼還能穩住,縱然周瑜被刺殺之後,整個屬於吳國的東南亞皆是陷入了波雲詭譎的局面,但張昭不亂,起碼面上還是能維持平靜的。
“龐家存在一些問題,你最好查一下,鄭子初用特殊手段探查出來的情報可能存在被其他手段掩蓋的情況,但和龐氏接觸過這個事實是不會改變的。”張昭給龐統又敬了一杯酒,然後很是認真的說道。
龐統聞言默不作聲,張昭也沒說話,兩人對飲一杯之後,龐統面無表情的離席。
“龐家有問題?”在龐統離開之後,張承看着自己的父親詢問道。
“鄭子初不會胡來的,他既然敢將那份資料送上去,那就意味着他已經反覆查證過了,只不過諸葛子瑜求穩,不想造成內亂,依舊延續了都督的遺命,但這並不能掩蓋龐家有問題這個事實。”張昭面色抑鬱的開口說道,“雖說不清楚前因後果,但有問題這點已經確定。”
“伯父那邊……”張承默默點頭,表示理解,然後開口詢問道。
“已經去和蔡將軍對接了,五名五重熔鍊以上的死士,不是內賊能輕易拿出來的,那麼也就只有外賊了,而現在能當外賊的也就只有貴霜。”張昭神色陰沉的說道,至於其他的推測,張昭一個都沒敢想。
“而既然是外賊,而我們又孤懸海外,找一找適合的登陸位置,之後按圖索驥就可以了。”張昭開口對自己的兒子解釋道。
“登陸位置?”張承眉頭皺成一團。
“天然的港口並不多,而蘇門答臘島被我們經營了這麼多年,陸基炮臺,海岸線上佈置的烽火臺等等,想要在我們的海防眼皮底下進行登陸,還不被發現,並不是那麼容易的,必須得藉助一些內部人手才行,這種事情讓蔡將軍探查就是了。”張昭也不在乎張承的愚笨,自然的解釋道。
“要是他們直接從海里面游過來呢?”張承沉默了一會兒詢問了一個致命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