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辛德軍師之前特意將符印拿出來遞給我,我其實是知道他是什麼意思的,他應該很早就已經看出來的,但是我不想要這種施捨,我們可以失敗,可以被打的跪地不起,但我們不能連夙願都丟棄。”西德尼一推拂沃德,然後直接朝着前方衝了過去。
接下來就是他西德尼的戰爭了,在這個信念足以改變現實的世界,懷揣着百年夙願,並且奮勇向前的正統大月氏,在對自身造成扭曲的同時,也都有着足夠的力量,但是,他們的力量之中雜糅着他們的信念,如果用來奪取公主,他們所能爆發的極限遠強於現在。
可在現在的貴霜,爲了苟且偷生,爲了活下去,這份本身就蘊含着信念的力量,早已展現不出來應有的效果。
西德尼親率一千三百人阻擊十倍於己方的羌人,而拂沃德沉默着率領着僅剩的不到兩千的士卒朝着藏北山區衝了過去。
西德尼很強,完全放開手腳的他,並不弱於拂沃德多少,畢竟就跟巴拉克麾下的卡貝奇等人一樣,是作爲片區總指揮的存在,如果沒有貴霜的那些破事,這些人本就是未來的繼承人。
然而再強的將軍,面對十倍於己,而且己方只有一千多人,對方有一萬多人的情況下,也發揮不出來多少的戰鬥力。
指揮能力在這種規模被極大幅度的消減,勇武又要面對羌人的雲氣壓制,如此殘酷的局面,西德尼所能做的也就只有拖延。
芒中想要幹掉拂沃德,但是西德尼的阻擊讓他一直不能脫身,分散戰線又差點被西德尼突過來斬殺掉,芒中多少也意識到西德尼是一個硬茬。
於是芒中不再奢求幹掉拂沃德,而是集中兵力絞死西德尼及其拂沃德留下來的精銳貴霜士卒,而隨着拂沃德撤離,直到距離拉開到某種程度,成功從西側進入藏北山區的時候,拂沃德的心象終於失去了加持。
心象的輝光消失了,天光也同樣黯淡了,從中午拖到現在的戰局,終於要結束了。
“投降吧。”芒中看着西德尼的方向招呼道,受到漢室的影響,芒中多少也本着能抓活的,還是抓活的態度,畢竟在當前這個時代,俘虜比斬首的功績更大,“我的目標是拂沃德,並不想殺了你們。”
西德尼看着芒中的方向,又看了看失去了心象加持,已經又累又餓,完全陷入疲累之中的駱駝騎士卒,只剩下不到八百人了,而且除了自己,人人帶傷,山窮水盡了。
“你們願意投降的就放下武器吧,我作爲將軍終歸要給一個交代,而你們已經盡力了。”西德尼看着麾下已經戰到絕境的士卒開口說道。
至於西德尼自己,他並不準備投降,他的心態本身就偏向於自毀,北貴和南貴的合流,在獲取到了更多現實利益的同時,也放下了北貴一直以來的信念,對於西德尼而言差不多相當於道心崩塌,他放下自己在貴霜的軍團飛過來找拂沃德,就是想要讓拂沃德解答自己的疑惑。
然而疑惑並未解除,拂沃德並不認爲這是錯誤的事情,西德尼尊重拂沃德的選擇,但卻也更進一步的堅定了自己的判斷——現在的貴霜就是狗屎!放棄了百年夙願的大月氏就是野狗!
就這麼死在這裡吧!
西德尼微微屈身,做出獵豹衝刺的樣子,而麾下的駱駝騎也拒絕了投降,都追隨到了這裡,也發誓以死報國,那何必折辱這份信念,戰吧!
淡銀色的光輝從西德尼的身上釋放了出來,這是他的心象,賜予虛假的天命。
芒中的雙眼一亮,隨後變得凝重了很多,他完全沒想過這個選擇斷後,看起來像是副將一樣的傢伙,居然會有心象,要知道哪怕是在貴霜帝國,也不是每一個有名有姓的將校都擁有這種東西。
實際上,軍團天賦、心象、心淵、虛幻鷹旗,能擁有一個,最起碼能算得上登上世界的舞臺。
故而在看到這一幕的時候,芒中多少有些震驚,但也正因此在對方開口不願投降之後,也不再多勸,直接率領一大羣的青壯衝了上去,戰鬥到月上山頭之時,西德尼身受十幾創,力竭而死。
“我叫西德尼,帶着我的頭顱去領賞吧。”身中數十創的西德尼並沒有什麼憤怒,反倒在死前頗爲有些解脫的意思,然而就算是達成了自己內心的解脫,西德尼也依舊保持着一名內氣離體將校的尊嚴,力戰而亡。
“給大統領那邊發信,我們也算是盡力了,擊殺了貴霜一名擁有心象的將校。”芒中在西德尼死了之後,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經歷了這麼長時間的交戰,身上受了好幾處傷,兒子還死了一個,芒中本身也已經精疲力竭了,也就多虧憋着一口氣,死撐到現在。
而現在西德尼死了,這一口氣泄掉,芒中整個人發自內心的疲累,徹底失去了繼續追擊拂沃德的餘力。
新州,將殘餘蝗蟲在山道之間依靠雷暴解決了小半之後,劉琰意識到自己當初的想法莽撞了,雷暴雖說確實很強,但面對這種以億計算的蝗災,確實是有些力所不能及。
之後劉琰只能儘可能的剿滅蝗蟲,至於像早先說的禦敵於國門之外,就當什麼都沒說吧,這麼辛辛苦苦了十來天之後,劉琰放棄了剿滅蝗蟲,因爲該死的已經死了,衝入新州的蝗蟲他也沒有什麼好辦法。
於是在收了攤子之後,再次回到了新州的府衙,這個時候賈詡依舊還窩在郡守府這邊,搞得劉琰多少有些尷尬。
“蝗災清繳成功了?”賈詡帶着幾分揶揄調侃道。
“有些低估了蝗災的規模,就算是建設了超級危險的引雷武器,面對那鋪天蓋地的蝗蟲也解決不了,我之前確實小看了這次蝗災的規模,怪不得三大帝國需要聯手才行。”劉琰帶着幾分心累說道,倒也沒在乎賈詡的揶揄之色,畢竟和賈詡這人共事了這麼多年,劉琰清楚的知道,賈詡這人也就最多是和他們開開玩笑,當着其他人的面,一貫的肅然之色。
“東非那邊,集合三大帝國的力量,已經幹掉了絕大多數的蝗蟲,剩下的,能衝到新州的,已經是百不足一了。”賈詡笑着回答道。
“合着我從一開始就沒希望解決是吧。”劉琰沒好氣的說道,“說起來,你最近在幹什麼,我怎麼感覺你最近好像也忙忙碌碌的,這幾天好像是閒下來了,發生了什麼?”
賈詡瞥了一眼劉琰,雖說在腦子上,對方和他們這羣人還有着相當的差距,但這麼多年下來,最弱的劉琰也進步了很多,最起碼能看出來他到底是在摸魚,還是在幹活了。
“因爲你被刺殺了,所以我得做點防備,看看能不能順手將這件事解決。”賈詡神色平淡的開口說道。
再怎麼說,他也是傷天和不傷文和的主兒,哪怕劉琰被刺殺可以說完完全全就是意外,而且因爲有足夠的護衛,劉琰根本沒受傷,還將刺殺者拿下了,但就算如此,賈詡來到新州這邊之後,在能從根子上解決這件事的情況下,還是會出手從根子上解決。
“哦哦哦,拂沃德是吧,我之前沒搞明白你是什麼意思,但後面在滅蝗的時候想了想,我多少還是意識到了。”劉琰當場就說出來了拂沃德的名字,對此賈詡也不覺得驚訝,只是點了點頭。
“話說,拂沃德在藏區,你在這邊操作,遠程遙控是嗎?”劉琰有些好奇的詢問道。
賈詡聞言搖了搖頭說道,“並不是,我只是將新州這邊的地方兵力的佈置重新調整了一下,加強了一下對於各自片區的管理能力。”
劉琰愣了愣神,然後看向賈詡,“拂沃德要下藏區?這怎麼可能,他在藏區硬拖着的話,我們沒什麼太好的辦法,但他下藏區,只會被我們迅速的解決,不管是走新州,還是走益州都是死好吧。”
相比於藏區的羌人,新州和益州延邊地區進行封鎖的地方軍團不說是硬茬,都屬於真正能堵住駱駝騎的。
藏區的羌人堵不住,除了武器裝備的問題,還有很重要的一點在於,藏區的羌人在這幾年並沒有接受全面性的兵役,好吧,就算是接受了全民性的兵役,也不可能在這幾年就讓十五歲的小孩子都精通各種技戰術。
而新州和益州延邊地區封鎖下藏通道的那些地方軍團,最起碼每一個士卒都是經過正經訓練的,別的不說最起碼都是標準的正規軍,有骨幹百夫長加強組織力,保證麾下的士卒能發揮出應有的戰鬥力。
這和藏區的那些羌人完完全全是兩碼事,藏區這次說是動用青壯十幾萬,但大多數連擁有一個天賦的正卒都算不上,真就是在欺負拂沃德麾下的駱駝騎,因爲沒有坐騎的緣故,沒有辦法發揮出來應有的力量,只有雙天賦接近禁衛軍的實力,否則羌人青壯想要堵拂沃德根本是扯淡。
雙方在硬實力上差距的太大,也就拂沃德人少,外加核心天賦沒辦法動用,否則真放在拂沃德巔峰的時候,一兩萬羌人的阻擊,拂沃德如果不在乎損失,真就是一鼓作氣的事情。
一漢頂五胡這種玩意兒說的是同檔次,也就是一個雙天賦的漢軍精銳能打五個同爲雙天賦的胡人軍團,而不是所謂的一個禁衛軍的漢軍精銳只能打五倍數量的胡人青壯,要是後者的話,禁衛軍直接自殺了事,還混個錘子,都丟人丟到這種程度了。
故而就算是劉琰這種不知兵的傢伙也知道,拂沃德如果在藏區鬼混,倒還能勉強活下去,但要是下藏區,那真就只有死了,羌人青壯的戰鬥力和漢室正規軍的戰鬥力差距,那可不要太明顯。
甚至說的實際一些,都不是基礎素質的差距了,武器裝備現在也差一大截呢,倒不是陳曦故意黑羌人的裝備,而是陳曦按照人口比例給羌人的武器裝備和羌人四抽一搞出來的青壯軍團所需要的裝備完全是兩碼事。
故而在這種情況下,拂沃德下藏區,在劉琰看來根本就是找死,雖說呆在藏區也是慢性自殺,但也比當場暴斃好很多啊。
“你說的很正常,但那是正常情況,你在新州被刺殺之後,新州的地方軍團必然會受到影響,按照正常的邏輯,就算是長安來了調查人員,也會先行讓地方軍團進行收縮的。”賈詡認同了劉琰的判斷,但那只是正常情況,他賈詡什麼時候正常過。
“你被刺殺之後,有些馬辛德掩蓋的事情,就不得不攤牌了,馬辛德不會讓拂沃德做出太過影響後續交接的事情,實際上這兩年馬辛德做的最主要的事情就是將拂沃德麾下的那幾萬人拉到我們麾下,本來再拖一拖,馬辛德就將人拉完了。”賈詡帶着幾分讚歎開口說道。
馬辛德的能力賈詡也清楚,這人後續的定位就是劉琰的副手,聽起來好像不算什麼高位,但劉琰真要說的話,算是漢室人力資源部的頭頭,馬辛德基本算是空降過來,而且是有實權的。
陳曦本來不打算讓馬辛德解決藏區的,而是直接讓馬辛德作爲劉琰的副手,但馬辛德表示人還得善始善終,自己帶拂沃德上了藏區,那麼最後也得給拂沃德一個交代,而且他來解決藏區的問題,會減少很多的損失。
這話並不是虛言,沒有馬辛德同化那三萬多拂沃德麾下的貴霜士卒,在拂沃德最後別無選擇,和藏區的羌人爆掉的時候,造成的損傷會數倍,甚至十倍於現在。
只不過按照時間來說,馬辛德不應該這個時候和拂沃德攤牌的,可拂沃德干了派人下藏區和疏勒、于闐這些地方的人勾搭,刺殺劉琰之後,有些事情就不得不攤牌了。
按照賈詡對於馬辛德的瞭解,這個時候,馬辛德應該已經吃掉了拂沃德麾下80%的力量,拂沃德應該還會選擇帶人回貴霜。
還是那句話,拂沃德的心態漢室的文臣和馬辛德都清楚,所以接下來對於賈詡而言,要準備的就是處理拂沃德。
只不過賈詡不會越過馬辛德去處理拂沃德,這是馬辛德的體面,也是賈詡對於馬辛德的認同。
“所以你就在新州佈局,等待拂沃德下來?”劉琰低頭思考了一會兒就明白了賈詡最近在做什麼,很明顯是在新州扎口袋陣,等拂沃德下來,然後集合新州延邊地區的力量將拂沃德敲死。
“是的,不過拂沃德沒下來,大概是走喀喇崑崙走廊那邊了,看來是逃出生天了。”賈詡心平氣和的說道。
“逃出生天了?”劉琰不明所以,“等等,爲什麼會走喀喇崑崙走廊,那邊不是很難走嗎?喜馬拉雅山脈不是有不少的通道嗎?爲什麼非得走這個補給最困難的地方,真要走的話,曲馬山,克什米爾這些地方好像都能過去吧。”
“走那些地方我們會出手的。”賈詡很是平淡的開口說道,“我們和馬辛德的交易是由馬辛德解決藏區的問題,並且由馬辛德處理好這一切,即在這件事上,我們這些人不插手,任由馬辛德處理,可這並不代表馬辛德完完全全放拂沃德帶着最核心的精銳跑回去,我們會不管。”
賈詡是認同馬辛德那套邏輯的,陳曦雖說不爽,但陳曦到現在都沒插手,其實也說明陳曦對此是可以接受的。
可這件事有一個底線就是,拂沃德孤身回去,漢室完全不攔,但拂沃德要帶着最核心的本部精銳回去,那馬辛德就得給一個雙方都能看得過去的體面交代。
因爲幾千經歷了藏區這種嚴酷氣候考驗,又在十幾萬羌人圍追堵截之下成功回到貴霜的主力骨幹,漢室是不可能接受的,這相當於踩了漢室的臉,這也是馬辛德之前勸拂沃德自己回去,如果非要帶這些人回去,那肯定是問心之路。
還是那句話,我們漢室說了,藏區的事情你馬辛德自己處理,所以在這種情況下,拂沃德在藏區本地人的圍追堵截下,憑本事打回去幾百近千,漢室就認了,但在這裡面馬辛德要還是給拂沃德出謀劃策讓拂沃德帶着主力回去了,那就別怪漢室不客氣,這也是到現在,漢室主力沒下場的原因,因爲藏區的事情全權交給了馬辛德。
順帶,這也是張既勸羌人差不多就行了,沒必要如此的原因,因爲拂沃德的結局是馬辛德最後給拂沃德的體面,張既之前沒意識到,被馬辛德麻翻了之後,腦袋冷靜下來,就明白馬辛德在等什麼。
可這都有一個前提,那就是拂沃德不下藏區,在藏區內部這麼跑來跑去,最後脫離了封鎖,前往了貴霜。
可拂沃德要是下了藏區,那被漢軍打死了,可就不可能怪別人了,因爲這份體面是給馬辛德的,是讓馬辛德全權處理藏區的,出了這個範圍那就不是馬辛德的事情,而是漢室的事情了。
所以賈詡在前段時間不斷地調整新州延邊的地方軍團,就等着拂沃德衝藏區衝下來送死,結果等到昨日,拂沃德還是沒衝下來,賈詡就意識到拂沃德最後沒有選擇這條路。
“哦哦哦,在藏區就是馬辛德的事情,出了藏區就沒馬辛德的事情了,這個倒能理解。”劉琰聞言點了點頭,這個他倒是能理解。
“拂沃德沒下藏區,他要是下來的話,我是準備直接弄死了,沒下來那就沒辦法了,還屬於馬辛德事情。”賈詡有些可惜的說道,雖說拂沃德的刺殺本身就不是對着劉琰搞的,而且也沒真傷到劉琰,但光是這種行爲就值得賈詡謹慎對待了。
可惜這麼明晃晃的一個機會,拂沃德居然沒從藏區跑下來,來個先下藏,再入藏的操作,真的是可惜。
“那現在怎麼辦?”劉琰有些好奇的詢問道,這種又不涉及機密,所以劉琰想知道也就直接問了。
“涼拌,等最後的消息吧,拂沃德算是跑了。”賈詡倒也沒有什麼驚訝之色,意外這種事情,是不可避免的,“不過藏區的問題到現在也算是徹底解決了,後面的事情再說就是了,按照子川的習慣,後續應該會給羌人不少的補償,畢竟這次藏區的事情,羌人確實是出力了。”
青羌、發羌、氐人在圍堵拂沃德這件事上出力很大,所以必要的獎勵還是需要給的,而且後續維持藏區對於南貴地區的戰略優勢,還需要這些人出力,後續藏區還得進入新一輪的開發,這些都是需要陳曦加大投入的,賈詡雖說不太明白陳曦爲什麼要開發藏區,但這種事情上,賈詡等人就算不明白也懶得去問,畢竟那可是陳子川,真的內政無敵的存在。
“所以本質上這最後讓拂沃德跑路的這場,也是爲了讓後續羌人收物資的時候不會覺得燙手是吧。”劉琰用自己的話來解釋這件事,賈詡想了想,也覺得差不多就這麼一個意思了。
畢竟羌人不多死一些,就現在陳曦發物資的方式,羌人多少得考慮一下給自己這麼多的物資到底是想要幹什麼,自己對不對的起這些賞賜,而有些事情一旦想的多了,對大家都不好。
陳曦需要的是那種拿了物資什麼都別想,聽長安這邊的指揮就行,而羌人已經很明顯的表現出拿了漢室的物資,就得往死了賣命的操作,所以還是先打一架,驅逐了藏區最大的威脅,將這個功勳造的高一些,那到時候羌人收物資的時候,也就不那麼容易燙手了。
畢竟羌人已經明顯歸心了,沒必要讓對方再因爲物資的問題煎熬了,至於跑掉的拂沃德,在陳曦的眼中差不多就是一個工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