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凝眉看向了伊藤真香:“你有什麼線索?”
伊藤真香指着遠處刻滿了陌生文字的石壁道:“這裡確實是一座薩滿巫師的密藏。我剛纔在跳請神舞時,雖然沒能溝通到薩滿的靈魂,卻在很短的一段時間內與他產生了共鳴。”
伊藤真香道:“薩滿的靈魂告訴我,他與埋葬在遠處的一位皇帝有絕世之仇,那個皇帝叫耶律德光。”
“你說什麼?”我詫異道,“耶律德光埋在這兒?”
孫老頭轉頭問道:“你知道耶律德光?”
“聽說過一些。”我慢慢回憶着自己看過的資料,說道,“耶律德光是遼太祖耶律阿保機的兒子,也就是遼國的第二個皇帝。”
歷史上的耶律德光可謂一代梟雄,936年親率五萬騎兵南下,助歷史上著名的兒皇帝石敬瑭滅後唐,割取了燕雲十六州,從此打開了南下中原的大門。
946年,耶律德光率軍攻入後晉首都東京汴梁,俘虜後晉出帝石重貴,滅後晉。947年,耶律德光在東京皇宮下詔將國號“大契丹國”改爲“大遼”,改會同十年爲大同元年。
耶律德光在汴梁稱帝不久,中原百姓開始奮起抵抗。耶律德光入主中原僅僅三個月之後就兵敗撤回了遼國,也正是在迴歸遼國途中病死。
耶律德光的母親遼國太后述律平得知兒子病危時,下旨“生要見人,死要見屍”。
耶律德光病死時,正值天氣炎熱,隨行的官員怕屍體腐壞,被太后述律平治罪,想出了一個不是辦法的辦法,那就是用草原醃製牛羊的方式,把耶律德光給醃成了現在人所說的臘肉,帶回了遼國。耶律德光也就成爲華夏曆史上唯一個被製成木乃伊的皇帝。
我說話之間,忍不住看向了石洞上的文字。陸心遙卻開口問道:“那耶律德光被在葬在了什麼地方?”
“傳說是葬在了懷陵。”我解釋道,“傳說,耶律德光並沒下葬在遼國祖陵,而是下葬在懷州鳳山,他的陵墓因此被稱爲懷陵。”
“可是遼懷陵在耶律德光入葬之後就神奇地消失了。再反觀耶律德光的父親阿保機的遼祖陵,不僅一直存在,當地人還祭祀不斷。而遼懷陵卻消失在人們視線之中。”
“遼國的懷州應該是在現在的內蒙古巴林右旗西北的方向。大概是在七十年代的時候,經過學者考證,認爲遼懷陵應該是在牀金溝,也就是赤峰市。但是,勘探懷陵的學者至今也沒找到耶律德光的屍體。”
我沉聲道:“我們現在正好在通遼市和赤峰市之間,距離發現遼國公主黃金面具的墓葬大概也只有三百公里左右的距離。如果牀金溝子那邊並不是耶律德光的墓葬,遼國人把耶律德光弄到這麼遠的地方來幹什麼?”
“爲了復活耶律德光。”伊藤真香道,“薩滿的靈魂告訴我,耶律德光的母親曾經逼迫他們將耶律德光復活,否則,就要把他們跟耶律德光封死在一個地方,直到他們能帶着耶律德光走出來爲止。”
“但是,薩滿寧可面對死亡也不願意違背自然。他們最後被遼國太后在平天海囚禁致死,也不曾復活耶律德光。”
伊藤真香指着山洞中的墓碑道:“這裡就是當年述律平囚禁薩滿的地方,這裡的每一座墓碑,都代表着一個薩滿留下來的詛咒。薩滿不止詛咒耶律德光的後人,也在詛咒契丹。他們寧可讓薩滿傳承埋沒世間,也要讓契丹從此消失。”
伊藤真香指向石壁最後的一句話:“這就是薩滿最強的詛咒——契丹終究會被信仰薩滿的帝王覆滅。”
我看向石壁之間,眼前忽然出現了數以百計薩滿巫師的身形,他們圍繞着烈火瘋狂舞蹈,一次次向無比強大的契丹發出恐怖詛咒。
他們眼中流淌出來的鮮血化成了一道道符文飛向四面八方、飛向九天幽冥、飛向山川大地,他們的鮮血融入了山川,等待有朝一日向囚禁他們的契丹皇族瘋狂復仇。
那片駭人的景象僅僅在我眼中閃動了一次就消失無蹤,我身上的冷汗卻在那一瞬之間浸透了衣背。
歷史上,契丹建立的遼國被金國滅國,而遼國貴族在後續建立的國家卻都被成吉思汗所滅,契丹也成爲了一支消失的民族。成吉思汗信仰的長生天,正是薩滿教信奉的神祗。
這究竟是歷史的巧合,還是薩滿的詛咒?
我汗透衣背之間,忍不住問道:“你還看見了什麼?”
伊藤真香道:“我看到的只有這些。對了,我好像隱隱約約聽見薩滿說,當年有一個女人在看守他們,沒有那個女人,他們也不會失去黃金面具。”
我皺眉道:“一個女人?誰?”
“不知道。”伊藤真香搖頭道,“薩滿說,那是一個非常可怕的女人,她美豔絕倫,但是冷酷無情。”
那個女人是誰?我拼命地回想歷史上遼國傑出的女中豪傑,可我想來想去也就只有那麼兩個人,一個就是耶律德光的生母,被稱爲斷腕太后的述律平;另外一個就是赫赫有名的遼國蕭太后,蕭綽。
蕭太后在遼景宗時被封爲貴妃,她掌權的時間與耶律德光死亡的時間相差太遠,不可能是她。
最有可能的人就是斷腕太后述律平。不提述律平生前如何力挽狂瀾保全契丹,僅憑大臣進諫讓述律平陪葬耶律阿保機時,她能面不改色地自己砍斷自己的右手扔進耶律阿保機的棺槨隨葬這一點,足見述律平的狠辣霸道。耶律阿保機死後,耶律德光就是她唯一的精神寄託,她能強迫薩滿復活耶律德光,自然也能親自坐鎮平天海,強壓薩滿。
但是最不可能的人也是述律平。耶律德光死後,他的侄子耶律阮在大臣的擁立之下稱帝,述律平派兒子耶律李胡出兵討伐。耶律李胡兵敗之後,述律平被耶律阮送回祖地幽禁,直至病逝。如果是那樣,鎮守平天海的人就不是述律平。
“這個人究竟是誰?”我不斷撓頭之間,伊藤真香開口說道,“我覺得那個人就是斷腕太后述律平。”
“我曾經研究過遼國的歷史,述律平在遼太祖死後攝政,掌管軍事、國事,將遼國平穩過渡到了耶律德光的手中。她會察覺不到手下大臣想要另行擁立新君嗎?以她的鐵血手段,不等大臣擁立新君,就會被她全部剿殺。”
“況且,大規模遷移薩滿、另建陵墓,都不是一朝一夕可以完成的事情。述律平事先並不知道耶律德光會意外死亡,她也沒有在平天海建立陵墓的打算,她下定決心之後,自然會選擇留在平天海鎮壓薩滿。”
我聽到這裡不由得反問道:“那她就不怕,自己不在遼國,朝堂之上會生出變故嗎?”
“不怕。”伊藤真香神色鄭重道,“凡是身具上位的女人,都有絕對的自信。述律平相信自己的一個替身可以鎮住遼國,或者說,她更相信耶律德光。”
伊藤真香話鋒一轉道:“退一步講,就算遼國生變,只要她能復活耶律德光,憑藉耶律德光的軍事才能,他足可以帶領守衛平天海的軍士召集舊部,返回遼國一舉平叛。”
我眯起眼睛看着伊藤真香道:“你不覺得,你的推測裡有點矛盾嗎?既然,述律平篤信薩滿可以復活耶律德光,那她爲什麼還要修建陵墓?”
伊藤真香搖頭道:“這個我就猜不到了。不過,我覺得也有可能是述律平發現無法復活耶律德光之後纔開始修建的陵墓。”
我倒背雙手來回走了幾步。如果伊藤真香所說的話真的是來自薩滿亡靈的意志,那麼她的話就有九分可信。
如果我沒猜錯,復活耶律德光的關鍵就在於黃金面具。即便耶律德光沒有被廚子給製成臘肉,薩滿也不太可能復活一具屍體,但是,卻有可能利用黃金面具的特質,把耶律德光的記憶轉移到別人的身上,達到記憶復活的目的。在某種意義上說,這也是一種復活。
我忽然開口道:“老孫,你在平天海外面跟我說找到北斗有七星再去尋找北極星,是不是暗指有七張黃金面具?”
孫老頭先是搖了搖頭,馬上又點了點頭。他不敢把話說出來,卻可以用點頭、搖頭的方式給我傳遞一些信息。
我馬上追問道:“北斗、北極加在一起數量是八,你的意思是,黃金面具一共有八張?”
孫老頭這才點了點頭。
我明白了。當初契丹人應該是從薩滿的手中奪走了面具,但是他們始終都不知道該如何使用,這纔沒有真正復活耶律德光。
看來,平天海里的秘密不僅僅在於黃金面具,還有一場薩滿與契丹之間延續了千年的較量。他們肯定一直還在用某種方式爭鬥,只不過,我不知道他們爭鬥的目的和方式究竟是什麼罷了。
我思忖之間,把目光投向了山洞中的石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