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神嘴裡的舌頭明明只有正常人的半截左右,這麼短的舌頭不可能說出話來。葉尋怎麼說他聽過水神說話?
我看向葉尋時,後者也目光清澈地向我看了過來。
我陰沉着面孔道:“你不想說點什麼嗎?”
“我不想解釋什麼。你不相信我,我們就各行其是吧!”葉尋站起身來,扔下一句話轉身就走。
“等一會兒!”我一下站了起來,一手提着長刀擋住了葉尋。後者平靜地說道:“你不是我的對手,我也不想傷你。”
我一言不發地握住刀柄瞄向葉尋的要害之間,後者也挪開一步,把手背到了身後——他身後的那隻吉他盒子肯定藏着傢伙。
我剛要動手時,水神的方向忽然傳來一聲慘叫。我稍一轉頭,就看見被我捆住手腳的水神像魚一樣僅憑着軀幹橫着身子從地上瘋狂地彈跳了起來。地上的沙石被它弄得漫天亂飛之間,水神卻忽然停止了動作,連續抽搐了兩下,沒了動靜。
水神死了?
這個念頭剛剛從我腦中閃過,我就看見水神脖子邊上掀起了一層魚鰓狀的東西。
我愣了兩三秒之後纔看向葉尋:“抱歉!”
我仔細觀察過上次被葉尋捕獲的那隻水神,如果把兩隻水神放在一起對比的話,前者更偏向於人類,除了魚鱗、魚眼之外,並沒有太多魚類的特徵。而我眼前這隻水神更偏向於魚類,甚至已經長出了魚鰓。上一隻水神很可能會說話。
葉尋不動聲色地放下手掌道:“無所謂。現在水神沒了,我們該怎麼辦?”
我擡頭看了看天色:“天快亮了,先找地方躲起來。”
我和葉尋在湖邊躲了一天,我也愁了整整一天。現在的線索纔算真正斷了。我們昨天晚上折騰的那一趟,沒抓到能說話的水神,卻等於給警察留下了線索,警察肯定會沿着湖岸巡邏,我們再想釣水神也不可能了。
我一直覺得自己很聰明,可現在好像什麼都不在我的計算之中了。
葉尋的出現雖然解開了我一部分疑惑,卻給了我更大的疑惑。我還沒從鬼魂的追殺裡逃脫出來,又被捲進了水神怪事當中,身上還長出了蛙皮。好在我把自己的同學都給弄進了警局,不然我現在的處境會更加麻煩。
鬼魂在追我;
水神在追我;
警察也在追我。
隨便撞上一個我都難以應付。
想順利回家,我得解決掉鬼魂;想要治好我身上的蛙皮,我得搞定水神;想要證明我的清白,我得找到證據。
這些事情都需要先找到線索。可我現在去哪兒找線索?
我的同學死了、導遊死了、古董店老闆死了,水神也死了,能找到的線索全都斷了。
我只覺得自己的腦袋裡亂成了一團。直到葉尋把晚飯給我帶回來之後,我纔看向葉尋道:“我準備去古董店那邊看看。你去嗎?”
葉尋點頭道:“可以。可你去那兒有意義嗎?”
我皺着眉頭道:“我總覺得古董店裡肯定還有我疏忽掉的東西。我得再回去看看……”
我正說話的時候,卻看見兩個聯防隊員從遠處走了過來,我和葉尋趕緊躲了起來。那兩個聯防隊員並沒看見我們,往電線杆子上貼了一張告示就轉身走了。
兩個人貼的是一張警方徵集線索的懸賞,照片上的那個人就是我。
對於警方的懸賞,我並不驚訝,畢竟我跟張舒通話時,帶着幾分想要繼續“作案”的意思。警方不會坐視惡性案件發生。
讓我驚訝的是跟我頭像並排放在一起的照片,那上面正是店老闆給我看過的青銅器皿。公告大致意思是,我可能攜帶重要文物出逃,請廣大市民提供線索。
我看完之後忍不住笑了起來:“哈哈……天無絕人之路,咱們的機會來了。”
葉尋皺眉道:“我怎麼沒看見機會在哪兒?”
我把自己跟古董店老闆之間的對話跟葉尋說了一遍,才解釋道:“那個老闆的話糊弄一下外行還行,絕對糊弄不了行里人。”
古董行的買賣最大兩個來源,一個是從破落家族手裡收白貨,一個是從盜門手裡走黑貨。古董行裡頭面人物都或多或少的跟盜門中人打過交道。
盜門中人弄到重器,除非是單獨幹買賣,否則,一定會互相監視,免得有人吃了獨食兒。古董店老闆說他們當初把那件重器一分爲三,各拿一件各奔東西,明顯就是在騙人。他跟那兩個同夥可能不往來,但是絕不會離得太遠,而且,一定知道對方的行蹤。只要有一家能把重器搭線兒弄出去,另外兩家不用特意聯繫就能找上門來,這是盜門中人的秉性,誰也改變不了。
既然警方貼出了這樣一張告示,老闆剩下的兩個同夥肯定也在找我。只要對方來了,我們的機會也就來了。
葉尋聽我解釋完之後,眉頭又皺得更緊了幾分:“你怎麼知道他們肯定能先找上來?萬一來的是警察呢?”
我搖着一根手指頭道:“你不瞭解江湖中人,他們的消息往往比警察還要靈通。我跟你打賭,先找到我們的人,肯定是那兩個盜墓賊。這樣,先別跟着我,我自己出去轉一圈,然後咱們找個地方等魚上鉤就行。”
我說到這裡時故意頓了一下道:“要是對方不動槍,你能打幾個人?”
葉尋沉聲道:“我最多的時候單挑過二十個人。”
“那就夠了。”我故意跟葉尋分開之後,一路往縣城邊上走。我記得坐大巴過來的時候,縣城附近有幾家小旅店,旅店後面就是荒山,正好適合我們跟人周旋。
我先是找了家小旅店,故意用環衛帽子蓋住半張臉,走到旅店前臺,操着東北口音問道:“老闆,你們這兒除了住店,提供伙食嗎?”
看店的老闆往我臉上看過來時,我特意往邊上躲了一下。後者沒看清我的臉,不由得警惕道:“要住店先登記,把身份證給我。”
“那我不住了。”我轉身就往出走,頭也不回地繞進旅店背後奔着山上跑了過去。
等我走到山裡,葉尋才悄悄趕了上來:“你不怕老闆報警?”
我笑道:“這樣的小旅店,跟警察之間的關係並不太好,反倒跟江湖人常穿一條褲子。他們聯繫江湖中人的可能性更大。再說,萬一他們報了警,咱們不是還能跑嗎?”
葉尋被我氣得直瞪眼,我卻不以爲然道:“你先找個地方貓着去吧,一會兒見機行事。”
我找了一個背風的地方坐了下來倚在樹上閉目養神,沒過多久我就聽見腳步聲響。等我站起來往外看時,已經有四五個人往我這邊圍了過來。
打頭的那人按着手電在我臉上照了一下,趁着手電光看了看自己手裡的告示:“就是他!”
幾個人一下子往我身邊圍了過來,我瞅準機會舉起刀鞘狠狠一下劈在了一個人腦袋上。鮮血從那人腦袋上迸濺而起時,葉尋忽然從草叢裡鑽了出來,一記鞭腿掃向了一個人的腦袋,後者吭都沒吭一聲就倒在了地上。
葉尋卻看都沒看對方一眼的,出手往另外一人脖子上劈了下去……
短短几秒鐘的工夫,圍上來的四個人就全都被我和葉尋放倒在了地上,只有那個領頭的還站在原地。被我砸破了腦袋那人雖然沒昏過去,卻捂着腦袋疼得滿地打滾。
我慢慢走到對方身邊,飛起一腳踢在了那人頭上。那人的腦袋“咣噹”一聲撞在了旁邊的石頭上之後,整個人就沒了動靜。
剛纔還算鎮定的帶頭人看見我一腳踢昏了他的手下,終於變了顏色:“兩位朋友這是什麼意思?”
我上下打量了對方几眼道:“我叫王歡,就是你手上通緝令畫的那個人。你來追我,不是爲了賞金吧?”
那人故作鎮定道:“我沒聽明白你的意思。我的確冒犯了朋友,如果……”
我不等對方說完就打斷道:“我說話不喜歡繞彎子。我是因爲惹上了水神,才找到了你的朋友,而且我也沒看過那件重器的實物,它應該是落在了水神的手裡。我把你引過來就是爲了活命。”
我把話說到這裡,臉色忽然一沉,眼帶凶光地看向了對方:“如果朋友不讓條活路給我,我不在乎沾條人命在手上。”
對方猶豫了一會兒才緩緩說道:“我怎麼相信你?”
對方也是老江湖,江湖越老疑心越重,也不會輕易相信生死的威脅。我取信不了對方,剩下的事情可能會非常麻煩,畢竟我不會真把對方給弄死。
我微微沉默之後,飛快地解開了手臂上的紗布:“這是水神留下來的傷口,你自己看吧!”
那人用手電往我胳膊上照了一下,馬上走了過來,一隻手抓起我的手臂,另一隻手按在那層蛙皮上反覆摩擦了幾下,這才臉色一變道:“先跟我走。”
我和葉尋對視一眼之間,後者微微點了點頭,我這纔跟着那人下了山。那人把我帶上了他們留在山下的汽車,告訴旅店老闆去山上找人,自己帶着我和葉尋揚長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