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歡雲不同於他認識的任何一個女子，這個少女有着出人意料的思維和行動。
只要和她見面，秦無忌就無法預料最後的結果。
“不！”他堅定的說道：“我爲避開與你血戰，苦心竭慮，不惜白了頭髮……”
蕭歡雲不待他說完便是噗哧一笑：“苦心竭慮，爲了我白了半邊頭髮。”她說着伸手捏住了男人頭上一縷白髮，小手一扯，那縷白髮便被拔了下來。
秦無忌誇張的咧開了嘴，這點疼痛當然不算什麼，但被人拔頭髮的感覺總不是很好。
七尺夜叉被塞到了他手裡，蕭歡雲甩開青絲，以手中白髮爲繩簡單紮了起來：“我只出十招，你若能全部接住了，便算我輸。”
十招，秦無忌握着七尺巨劍喃喃道：“若是我接不住呢。”
蕭歡雲呵呵一笑：“那當然是死翹翹了，第一招來了。”
這麼快，秦無忌還在糾結中，少女就已點出了一指。
煉道境的修士，秦無忌曾見過魏浮生和楚千秋，不但聽到了一場關於“道”的辯論，更在雲空之上親眼目睹了兩人的對決。
所以蕭歡雲一出手之下，他就運轉了金剛護體神功，是全力運轉。
虛力境界下，這金剛護體神功所幻化出來的，是無數飛舞的金色符咒。若金剛安坐，怒目天威，不動不聞，天崩地裂爲之奈何。
但這樣全力防禦之下，那一根細長的手指還是輕鬆洞穿了金色符咒，輕輕點到了他的胸口上。
並不是依靠力量強行破開，蕭歡雲這一指上所帶的力量十分微弱，幾乎可以忽略不計，但這力量卻可以和金剛神通相互感應，相互融合。
在這瞬間，秦無忌甚至能感受到金剛護體神力的變化，它們就像在歡迎一位老朋友一樣，自動放開了防禦，甚至迫不及待的迎接着少女指上的力量。
手指點在了自己的胸口，秦無忌暗歎一聲，閉目待死。
但奇怪的，並無痛苦感，也沒有預想的穿心而過，這輕柔的手指就好像在胸口溫柔的戳了一下，然後消於無形之中。
秦無忌睜開眼，莫非她還是不忍心出手傷害自己？
蕭歡雲收回手指，臉色有些奇怪，似是暗喜，又似是不滿：“你爲什麼不反抗，沒用那龍子饕餮的吞噬之法？”
秦無忌低頭看着胸口，確定沒有什麼傷勢，只能搖頭道：“饕餮之力太過霸道，就是我也無法控制，若是不小心傷了你……我絕不會那樣做的。”
他說得很真誠，也確是心中想法。
蕭歡雲嘆了一口氣，卻沒有再出
第二招。
她睜大眼眸，一瞬不瞬的望着男人，似有一種莫名的期待，但很快這抹神采就變淡了。
“我閉關煉道大成，期間並無任何風險，好像自然而然就達到了。”蕭歡雲招手讓他坐下，緩緩說着：“這都是你傳給我印劍之法的功勞，但煉道成功後，我才發覺，到了這個境界，反而有些不妙。”
秦無忌瞪着她：“煉道境還有不妙之處？卻是爲何。”
蕭歡雲嘆了一口氣：“一旦煉道成功，功法的殺傷力就大大降低，不，應該說根本沒有了殺意。”
秦無忌搖頭道：“你……你曾在陣前屠了楚國近千修士，怎麼會沒有殺意。”
蕭歡雲嘿然道：“傻子，那些人沒有一個是我殺的，我只不過散去了他們的修爲，控住了他們的境界，真正出手的，還是身邊的其他人呢。”
秦無忌回想一份份戰報，的確，從未有一份戰報明確指出蕭歡雲親手斬殺修士，就是在渭河峽谷裡，那圍攻她的墨山衛修士也都逃了回來，只不過被她打掉了幾層修爲而已。
他再回想魏浮生和楚千秋的一戰，兩人妙法盡出，變幻萬千，卻真的沒有幾分殺氣。
蕭歡雲此時手指再點，一股無堅不摧的力量衝擊而來，正中秦無忌的頭顱。
他根本沒有心理準備，身子一顫便驚呆了。
這無堅不摧的力量實在太熟悉了，正是五行陰陽印劍中的金陽劍力。
但額頭毫無損傷，反而這金陽之力貫穿全身，直入丹海，化爲了一條細長的金色絲帶，環繞在了饕餮身前。
蕭歡雲咯咯一笑，伸手拍了拍他的臉：“怕了麼，這算第二招，乃是金陽之力，你也知道這是五行印劍裡殺傷力最爲強大的一招，如何，一點兒也沒傷到你吧。”
秦無忌心念一動，再內視丹海，立刻驚道：“方纔你第一招，竟然用的是水陰之力，我一點兒也沒察覺。”
蕭歡雲托起了腮：“水潤萬物而不爭，本就是這個樣子。”
秦無忌陷入沉默中，煉道境的蕭歡雲，已有一種返璞歸真的氣質，雖然她兩招沒有傷到自己，但卻隱隱有一種得道而傳的境界。
“煉道境修煉的已不是爭鬥搏殺之技，而是感悟自然之力，靜修天地之心。”蕭歡雲恨恨的說着：“我實在不喜歡，一出關就一直想辦法退到煉虛境界，甚至煉神境也行啊。”
她晃動着手掌，越說越離譜了。
秦無忌看着她連連搖頭：“修士所求的不就是這種道心麼，你爲何這樣煩惱。”
蕭歡雲哼了一聲：“我寧願殺個痛快，也不想每天在那裡胡思亂想。”她腦袋耷拉下來：“可是我越不想修煉，每天的感悟就越多。”
說着話
兒，她掌心現出了一粒綠色的光球，調皮的在掌心裡翻滾着，唰的一下彈到了一側的石頭上。
秦無忌立刻感受到了一股強大的生命力，那是無法言說的旺盛的氣息。
綠色小球在石頭上癱了下來，一粒綠芽很快抽出，飛快的向上伸展，最後生出兩片綠葉，開出一朵白花。
這就是道境的力量，如蕭歡雲所說的一樣，可能沒有什麼殺傷力，但卻可以掌握天地間的某種玄妙法則。
秦無忌忍不住嘆道：“也許正是因爲你無心求道，反而道法越來越高深，我雖未曾煉道，但想到了你這境界，所感悟的便是天地間的規則之力。”
他沉思了一會兒：“其實並不是你所說的那樣，真正掌握了規則之力，殺人那是太簡單了。”
他沒有繼續說下去，蕭歡雲手指如彈琵琶，連續八指點出，八種陰陽之力竄入他的丹海。
她起身緩緩道：“你接了我十招，算我輸了。”
到了這個時候，秦無忌哪還不明白她真正的心思，經歷了這麼多，他再也無法強求自己無視這份情意，伸手便拉住了她的身子，低聲道：“歡雲，謝謝你。”
蕭歡雲微微遲疑了一下，忽然將身子靠到他的懷中，即便是掌握了天地的法則之力，她還是羞澀的顫抖起來。
秦無忌無言的抱住了她，四周巨石上一片生機盎然，綠色光球已鋪開了整個洞穴，玉白之花燦爛開放，滿洞花香，恍若仙境。
“求之不得，方要求之。”蕭歡雲喃喃念着，雙手捧起了他的臉頰，紅暈微露，豔麗不可方物：“此去蓬山路遠，難有青鳥傳書，君當好自爲之，若能修道成功，或者我們還有再見之時。”
這一刻蕭歡雲不再是那個威風八面的大將軍，也不再是那個神秘莫測的夜叉修士，而是道心初成，卻難掩深情的少女。
這種氣質的變化讓秦無忌如在夢中，但她話中的意思卻是聽懂了。
他的心都要化了，唯有緊緊抱着少女，低聲道：“爲何求之不得，這世間離別多，相聚苦，能與你在此體味天道，已是不負此生。”
蕭歡雲淡淡笑了，卻輕輕推開了他，嬉笑道：“等你能打過我的時候再說吧。”
她身影在羣花之中穿行，化爲數百道影子，整個洞穴中都是名花美人，耀花了秦無忌的眼。
自晉陽之夜後的頹廢與仇恨，自白櫻雪離去的躊躇與懷疑，在這一刻都融化了。
秦無忌握緊了拳頭對着少女的背影大聲道：“我會打敗你的。”
像一個情竇初開的傻小子一般。
蕭歡雲肆無忌憚的大笑起來，身影消失在了洞口。
洞中白花似是歡喜的擺動身姿，花瓣飛舞漫天……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