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無忌悄悄伸手按住了懷中汾酒,口中淡淡道:“這樣看來,昨日留書給我,指點迷經的也是霍先生的人了。”
霍傷寒微微點頭:“那是小徒天馬,他對公子的修爲很感興趣,所以忍不住出手切磋了兩招。”
秦無忌此時只能拖延時間,便淡淡道:“我不是他的對手。”
霍傷寒雙目看着他擋在胸口的手掌,淡淡一笑道:“只是你現在還不是他的對手而已,天馬也罷,甚至老夫也罷,修爲再想進一步,已是很難很難了,但秦公子不同。”
他說着意味深長道:“恐怕不需多少日子,便是我也不是你的對手了。”
秦無忌眼角一跳,他從霍傷寒這淡然的語氣中聽出了殺氣,說起來,此人身受重傷有一半是自己出手所致,況且他還是淮陽王的心腹。
但霍傷寒的殺氣很快就消失了,他忽然露出一絲不明的讚歎之意,望着秦無忌又說道:“秦公子在百草門的所作所爲我都知道了,很好很好。”
秦無忌聽不出他這句話是真的讚歎,還是諷刺,便冷笑道:“百草門的大劫,便是霍先生一手促成,秦某與你並無話說。”
霍傷寒絲毫不以爲意,淡淡搖頭道:“不破不立,百草門在韓青囊手中日漸衰落,門中又都是李本草這樣的奸賊,我決不後悔所做的事情,只是天意如此,讓秦公子做了掌門人,反而爲百草門留得一線生機。”
他話說到這裡,語氣卻是一變:“但我還是覺得秦公子做得不夠完美,百草門是我出身之地,更是先師一生的遺憾,等到這裡的事了,這百草掌門還是我來做比較恰當。”
霍傷寒口中淡淡說着,最後卻猶豫了一下,又接着道:“但秦公子的實力和智慧,老夫也是深深佩服,若你能歸順淮陽王,那日後中興的百草門第一長老,非君莫屬啊。”
秦無忌臉色慢慢沉了下來,堅決的搖頭道:“不要癡心妄想了,你若是做了百草掌門,只會將它變成第二個魔葫宗,到時候恐怕百草歷代先輩都難安睡了。”
話說到這個份上,兩人之間的氣氛變得僵硬起來。
霍傷寒嘆了一口氣,望着秦無忌冷笑道:“你也不要再拖延時間了,你想等蕭歡雲來出手,那老夫是萬萬不能答應的,看來無論怎麼說,還是得打上一場了。”
他說着左手微微擡起,一團黑葫勁瀰漫指尖。
秦無忌早就凝神聚氣,此時見對方要強自動手,立刻先發制人,左手運出金陽五禽掌,腳步一錯間,熊掌式赫然出手。
此時的秦無忌,身具黃字境二重修爲,修得玄武版若心法六層,與當日初見時已是不可同日而語。
霍傷寒眼見對方這一招熊掌式帶着血紅之光,招式嚴密之中還有從未見過的若干變化,尤其是靈力渾厚剛硬,竟是以金剛靈力驅動,不禁在心裡暗暗震驚。
但他畢竟修爲高上一個境界,卻也沒有絲毫猶豫,左手的黑葫勁猛然揮灑出去,在半空化爲了一道粘稠的拉扯之力,疾速的繞過對方的熊掌式,直擊秦無忌後背。
只聽蓬的一聲巨響,秦無忌腳下現出一個大坑,塵土飛揚間,這小子的身形卻是猛然後退。
原來秦無忌這一掌並不是對準霍傷寒出手的,他自知現在還不是此人對手,已經抱定了先逃再說的想法,所以一掌擊中面前大地,藉着強大的反震之力,飛速後
退。
說時遲那時快,霍傷寒的黑葫勁還未及身,秦無忌已是後退七丈距離,轉身就跑。
他將靈力運到了極致,每一腳都深陷街道青石之中,靠着這種反彈之力,拼命的向着北城而去。
只要弄出點大動靜出來,在北城那個繁華之地,必然會引起震動,能撐的一時半刻,等到蕭歡雲現身,這霍傷寒便不足爲慮了。
秦無忌一邊飛速前行,一邊甩臂高呼:“賊子殺人了,賊子殺人了!”
他剛剛喊出兩聲,只驚動了兩個打更老漢,眼前便出現了一道拳影。
在黎明之光裡,這道拳影如閃電般擊來,只因速度太快,肉眼都無法分清是從何處擊來。
但秦無忌卻是見過的,這閃電般的拳法,凌厲至極的靈力,正是那對過兩招的傳書人天馬。
天馬出手的位置,時機都是無懈可擊,正攔在秦無忌的必進之路上,角度也切在了他雙腿的位置,若是秦無忌還不停下,必然要落個腿斷身殘的下場。
秦無忌無奈之下只得一腳踏入青磚之中,身子微微轉了半個圈,藉着一股旋轉的力量,金陽虎爪式與對方拳頭對了一招。
金剛靈力對上兇猛的拳頭,在力道上不相上下,但秦無忌吃虧在修爲不如對手,在力道之後的招式變化上失了先機。
這還不是最可怕的,背後如追魂索一般的黑葫勁纔是最難纏的。
在兩個境界遠超過自己的高手聯手下,縱是秦無忌身負饕餮,也是無可奈何。那天馬第二拳輕易的破開他的靈力,正中秦無忌的胸膛,而身後的黑葫勁也纏住了身子。
秦無忌整個身子都被這一拳擊得蜷縮起來,幸好丹海還有衆生綢護衛,天馬這一拳的威力被抵消了一半,但纏住自己的黑葫勁卻是再難抵禦。
霍傷寒手掌在袖中一翻,被如絲帶一般的黑葫靈力纏住的秦無忌發出一聲慘叫,被隔空提了起來。
天馬擦了一把汗,有些震驚的看着秦無忌,方纔自己那一拳用出了十分靈力,擊中對方的胸膛大穴,對方卻只是彎了一下腰,實在是太古怪了。
霍傷寒卻低聲道:“天色不早,蕭歡雲還在這附近,咱們先回去,問出那李本草的下落再說。”
被制住的秦無忌聽他如此說,心頭恍然,原來他們還不知道李本草的藏身之地,只知道自己已找到了李本草這個事實而已。
那天馬聽到蕭歡雲三個字,有些不安的左右看看,他們動手的位置,正在北城十字大街的一側,幸好這裡幽深安靜,沒有驚動什麼人。
當下兩人帶着受制的秦無忌,回到了安樂居藥鋪。
秦無忌此時已能看清瘦長的天馬,再看到安樂居的牌子,不禁長出一口氣,原來是他,那個磨藥裝傻的漢子,怪不得對方一直暗暗跟着自己。
安樂居的密室裡,霍傷寒和天馬都是鬆了一口氣,秦無忌再次被制住,觀察到兩人的神態,不禁故意道:“你們很怕蕭歡雲那丫頭麼?”
霍傷寒冷冷看了他一眼:“那蕭歡雲收了你爲弟子,難道你不瞭解麼。”他說着心有餘悸道:“今日若不是那瘋女人被智家三公子纏住了,這事還真是難辦。”
秦無忌聽得一呆:“智家三公子,難道是智行雲,他也來了。”他說到這裡頓時想起了蕭歡雲說過的話,不禁搖頭道:“智行雲難道不怕死麼!”
蕭歡雲和智家三公子的事,如今晉國高層都是心知肚明的,尤其是蕭歡雲夜入智家行刺一事,更是晉國所有高層修士都津津樂道的趣聞。
那霍傷寒雖然一直在暗中療傷,但對這事也是清楚,他聽秦無忌這樣說,便嘿然
道:“國君就在這裡,智公子有所依仗,所以纔敢現身,倒不是他不怕那七尺巨劍。”
他說着對徒弟天馬微微點點頭。
天馬會意,自小心的退了出去,守在了密室門口。
如今形勢掌握在霍傷寒手中,他便不再廢話,望着秦無忌沉聲問道:“說罷,李本草在何處?”
秦無忌自被制住後,腦海中已閃過了無數個想法,此時聽霍傷寒問出這麼一句,便改了主意,淡淡說道:“李本草所在之地,只有我能打開機關,我找他是爲了救人,你找他是爲了報仇,不如合作一把,你看如何。”
霍傷寒嘿的一聲:“現在秦公子倒想合作了。”
秦無忌不理會他的諷刺,沉聲道:“方纔不是不願借你之力,只是怕你打不過李本草,所以纔想等蕭歡雲來。”
霍傷寒臉上頓時閃過一道黑氣,但他強忍着沒有發作,只問道:“秦公子你這人貌似忠良,其實很有些奸詐,叫我如何相信你呢。”
秦無忌萬沒想到奸詐這個詞能用到自己身上,不由怪異的扭動一下身子,但霍傷寒的心理他也把握了幾分,便笑道:“咱們各取所需,也不必互相信任,我又不是你的對手,有什麼擔心的。”
霍傷寒只是沉吟不語,臉上神色變幻不停。
秦無忌見他還是不信自己,腦海中連連思考對策,猛然想到一事,便咳嗽一聲,緩緩的念道:“……昨夜與傷寒暢談毒術,老夫以爲天下之毒,莫若火毒,一經誘導,便可燃盡血肉。傷寒徒兒卻是另闢蹊徑……”
他滔滔不絕,將華鵲老人留在《萬略針經》上的日記如數唸了出來。
霍傷寒只聽了一半就激動的跳起來,雖然已過了多年,但昔日與恩師暢談毒術,鑽研功法的事情他是永遠也難忘記的。
那多年的事情,只有他與華鵲老人知道,秦無忌此時竟將當日的對話都一字不差的唸了出來,怎麼不讓他震驚。
秦無忌見他連手都開始發抖了,便笑道:“這是華鵲師祖留下的日記,正記在本門的《萬略針經》裡。”
霍傷寒平生最大的遺憾便是恩師被人害死,此時竟然得知師父還有日記留下,不說這日記中包含的心得,便衝着恩師遺言這一條,那也是不能不動容的。
他語氣顫抖的問道:“那,那《萬略針經》現在何處?”
秦無忌嘆了一口氣:“那針經在我一名弟子身上,如今也落在李本草手裡了,你若是願意幫我對付李本草,或者還有機會得到那針經。”
霍傷寒這次不再猶豫,立刻沉聲道:“好,別的暫且不說,先殺了李本草纔是正經。”
秦無忌嘿然道:“那就請解開在下身上禁制,李本草現在就躲在天香坊廢墟下的地窖裡,那裡面機關重重,我這個樣子可打不開地窖暗門。”
霍傷寒手掌微翻,一股清風般的靈力送出,解開了秦無忌身上的黑葫勁,沉聲道:“秦公子不要玩什麼花招,若是再想騙我,老夫不顧一切也要痛下殺手了。”
秦無忌晃動一下手臂,也是沉聲道:“我現在只想救出本門弟子,你我之間的舊賬,暫且放下不說。”
霍傷寒慢慢點頭,與秦無忌一起走出了密室。
那天馬驚疑不定的看着師父與秦無忌攜手而出,一時不知發生了什麼事情。
但霍傷寒此時已比秦無忌還要急迫,讓天馬叫來一輛馬車,與秦無忌一起登上車子,便厲聲道:“快,去天香坊,趁着天還未大亮,莫要耽誤了時候。”
天馬當即甩了兩鞭子,那馬車飛速而行,不多時,秦無忌就從車窗中看到了天香坊的廢墟所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