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昱雖然長得像個儒生,但是說話做事和儒生都不太一樣,他非常現實,知道現在曹操有求於劉辯,所以姿態放得特別低,即使反擊也只是綿裡藏針,不露聲色。?.
“你和賈詡見過面了吧?”
“和賈侍中見過幾面,受益良多。”
劉辯嘴角撇了撇。程昱和賈詡是同一類人,只是賈詡城府更深,心性也陰鷙得多。讓他先去見賈詡,就是讓他收起狂傲之心,認清自己的身份。現在看來,效果非常好。
“朕正準備用兵西域,有沒有來朕的麾下效力的打算?”
程昱不卑不亢:“豈止是臣,包括曹將軍在內,無人不願意爲陛下效力。曹將軍常說,他的志向就是死後能在墓碑上刻上大漢徵西將軍幾個字。羌亂百年,西域失守,是我大漢有志男兒最爲痛心疾首的遺恨。”
“那好,你回去告訴曹操,如果他願意來歸,朕讓他統兵西征。”
程昱不假思索,應聲道:“臣一定轉告曹將軍。”
劉辯點了點頭。曹操派程昱來做使者,真是用對了人。此人性格雖然剛強,卻能知進退,又不示弱,正合他的胃口。即使知道程昱性情狠毒,他還是對他討厭不起來。
“好了,你退下吧,具體的事務,賈詡會和你說。”
“唯,臣告退!”程昱膝行退出船艙,被涼風一吹,這才覺得後背溼透重衫。一片冰涼。
曹丕從隔壁走了出來,眼神直勾勾的看着程昱,一動不動。程昱愣了一下,不敢怠慢,客氣的施了一禮:“敢問小郎君,有何貴幹?”
“我是曹丕。”曹丕昂起頭,驕傲的說道:“我現在是陛下身邊的侍讀,是陛下的臣子。你回去告訴我父親,如果他還想認我們母子三人,就讓他早點向陛下認錯。陛下寬宏大度。會給他機會。可是如果他執迷不悟。別說陛下不會原諒他,就是我們也不會原諒他。”
程昱眼神一縮,正準備說話,曹丕的嘴脣忽然動了幾下。卻沒發出任何聲音。同時擡起手。扯了扯身上的衣服,又揚了揚手,在身後揮了兩下。程昱一愣。沒等他明白過來,曹丕已經回去了。程昱無奈,只得在艙外拜了兩拜,匆匆離去。
曹丕四周看了看,這才閃身回到艙中。一擡頭,正看到陸遜似笑非笑的目光。曹丕臉一紅,連忙拱了拱手。陸遜搖了搖頭,笑而不語。
程昱下了船,一路都在迴響曹丕的提醒,卻怎麼也想不通,只好藏在心裡,慢慢思量。
……
賈詡起身,將程昱迎了進來,笑盈盈的說道:“見過陛下了?”
“見過了,見過了。”程昱感慨的搖搖頭:“君威如山,古人誠不我欺。即使有侍中提醒,我還是汗流浹背,戰戰兢兢啊。”
“曹將軍有這樣的威勢麼?”
程昱搖了搖頭:“曹將軍雖然威嚴,讓人肅然起敬,卻還沒到這個地步。如果強要比擬的話,曹將軍只是東山,陛下卻是泰山。”
“這就是龍威啊。”賈詡嘿嘿一笑:“曹將軍的龍威充其量和徐晃一個級別,如果沒有龍助陣,他還不如徐晃。派你來長安,是他的聰明之處,可見他的確是個人傑。”
程昱也笑了起來:“是的,曹將軍也希望有一天能像徐將軍一樣,爲陛下效力。”
“如果真是如此,他會有機會的。陛下嚴於律己,寬以待人,過常自受,功則推人,只要曹將軍真心棄暗投明,以他的能力,必能重現曹氏榮耀。”
“但願如此。”
“現在,就有一個功勞擺在他的面前,不知道曹將軍有沒有興趣。”
賈詡不動聲色,彷彿隨口一說,卻讓程昱緊張起來。他這次來長安是冒了極大的風險的,所以只能以卞氏家屬的名義暗中拜會,如果劉辯不肯接受曹操,卻將消息泄露出去,那曹操可沒辦法向袁紹交待。面對賈詡深沉的目光,程昱沉吟片刻,懇切的說道:“如果是要曹將軍攻擊袁紹,恐怕心有餘而力不足。”
“呵呵呵……”賈詡笑了,攬着程昱上了堂,分賓主入座,這才慢悠悠的說道:“如果是攻擊袁術呢?”
程昱眼珠一轉,立刻說道:“敢不從命。”
“嗯,那就這麼說定了。”賈詡擺擺手,輕鬆得像是說了兩句閒話。“擊破袁術,朝廷收回南陽,打通交州商道,兗州、青州的絲帛便可入關西行。”
程昱大喜:“陛下要征伐西域了嗎?”
賈詡漫不經心的點了點頭:“徵西將軍張遼已經就位,隨時可以出發。”
……
程昱日夜兼行,趕回彭城。
聽完程昱的彙報,曹操如釋重負。劉辯能夠給他一個機會,他就有了後路,不用再擔心被袁紹和劉辯夾擊了。他和袁紹相交多年,對袁紹的性格一清二楚,袁紹絕不可能容得下他這頭龍,龍鳳勢不兩立,他們之間遲早必有一戰。
曹操笑逐顏開。“天子的身體如何?他的龍有沒有反噬的跡象?”
“不知道,屬下多方打聽,也沒有得到確切的消息。不過,天子身邊的女子沒有一個有孕在身,想來病根未除。”
程昱低下頭,避開了曹操的目光。曹操恍然不覺,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這麼說來,他的龍的確不是普通的龍,我與龍立約至今,也沒有什麼寒意入體,難道是我的境界不夠?”他轉過頭,眼神疑惑:“會不會是沒有龍形導引,不能真正進入龍的境界?”
郭嘉也是百思不得其解。曹操是龍,但是之前他自己並不清楚。他用刀逼着許劭給他相命,許劭說他是虎,他也一直練虎形導引,後來龍淵之戰,他被戲志才安排的波盪壑鼓陣所感,才知道自己是龍命。可是他沒有龍形導引,修行緩慢,一直無法破境,龍的境界究竟是什麼樣子,他也是一知半解。他問郭嘉,郭嘉同樣不清楚。他曾經就此事問過荀彧,荀彧說龍的資料非常少,他也不知道。郭嘉不知道他是真的不知道,還是託詞,總之一句話,他回答不了曹操的問題。
可是,從程昱瞭解的零星信息中,他們可以確定一點,賈詡說得沒錯,曹操的龍不能和劉辯的龍相提並論,他最多和徐晃一個層次,境界甚至不如徐晃。他比徐晃強的地方只是他有龍,徐晃還沒有,僅此而已。真要論個人武力,以徐晃百騎破陣的實力,他在徐晃面前可能走不了一個回合。
徐晃就在轘轅關,隨時可能揮師東下,他就是劉辯架在他曹操脖子上的一把刀。不知道什麼時候,一紙詔書送到徐晃的手中,徐晃就會揮舞戰斧殺到,破了他的陣,屠了他的龍。
“這麼說來,我們不得不從了?”見郭嘉沉默,曹操換了一個話題:“我們怎麼攻擊袁術?”
“天子的用意很明顯,他要打通交州商道,讓荊州從戰事中脫身,就要把袁術從南陽趕走。”郭嘉接上話頭:“我軍如果攻擊豫州,袁術必然東向,首尾難顧,南陽必然失守。這是天子要借我們的刀,砍袁術的頭。對於我們來說,攻擊袁術,也是爲盟主效力,想必盟主不會生疑。”
郭嘉苦笑一聲:“這就是以勢逼人了,我們明知被他利用,卻不得不從。”
程昱也嘆了一聲:“是啊,我當時也是這麼想,所以才立刻答應了。”
曹操擺擺手:“仲德,你做得很對,無須自責。現在,我們商量一下怎麼打。”曹操撓了撓頭:“袁術雖然沒有龍,可是他的兵力五倍於我,要和他交戰,我們力有不逮啊。天子真是陰險,他有數萬精騎在手,擊破南陽易如反掌,卻非要我與袁術拼命……”
“等等。”程昱忽然叫了一聲,若有所思。曹操一愣,不解的看着程昱,卻沒有說話。過了片刻,程昱如夢初醒,欣喜若狂:“將軍,我們可以用絲綢和天子換戰馬啊。”
曹操、郭嘉一聽,不約而同的笑了。“仲德,你這個主意好,你這個主意好。”
“不是我的主意。”程昱連忙說道:“是令郎曹丕的主意。我想了一路,都沒想明白,剛纔聽將軍提到戰馬,我這才突然醒悟過來。將軍,天子現在什麼都缺,就是戰馬不缺啊。”
曹操非常意外,連忙詳細追問。程昱將當日在船上遇到曹丕的經過說了一遍,曹操眉頭一挑,眼神閃爍,滿意的點點頭:“想不到我兒小小年紀,居然有這樣的心計。不錯,不錯,哈哈……”他轉身拍着曹昂的肩膀:“子修,你又多了一個幫手。”
曹昂也笑了:“那父親什麼時候把他接回來?”
“不急。”曹操搖搖頭,肩膀一抖,眉毛一掀:“讓他在天子身邊多呆一段時間,說不定,他也能小小年紀就悟命呢。我替他養何晏,他也替我養兒子,算是扯平了。”
郭嘉、程昱對視一眼,相對無語。曹操的思維果然與衆不同,他收了何鹹的妻子尹氏,將何鹹的兒子何晏當兒子養,卻把自己的兒子留在天子身邊,讓天子替他養兒子。(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