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平,我這個女兒讓你吃了不少苦頭吧!”何霽暉微微一笑,對着這位他曾最欣賞的商界後輩。
五年前,第一次見到這張俊美非凡的絕色臉孔,內心就有一份莫名好感,是一種男人之間的欣賞,這個男子身上似乎有點他年輕時的影子。
人與人之間的緣分總是那麼奇怪,因爲這份毫無由來的好感,他決定無償爲他向銀行做貸款擔保。
也許就是從那一刻起,冥冥之中鑄就了今天的一切,他和自己最心愛的女兒……都是天意!
薄脣輕啓,丹平不無苦澀的說:“確實!”
夢音真是一個‘表裡不一’的女人,如此清麗溫婉的外表,骨子裡卻極致的倔強驕傲,她若認定了一件事情,就算上刀山,下油鍋,任誰都阻止不了。
有這樣一個女兒,妻子,並不是一種容易享的福氣,因爲不管什麼時候,你都要充分的瞭解尊重,否則終其一生,你也無法真正擁有她。
她可以爲你付出她的全部,她的一切,同時,她要的回報,也非常昂貴——
你完整的心!
有點……霸道!
兩個男人瞭然的相視會心一笑,皆將目光投放在那張有點委屈的清麗容顏上。
微扯了下玫瑰色的薄脣,夢音無奈的輕輕搖首,下面,該批判大會了吧!
“夢音,你認爲這件事自己處理的很好?”
拉起半跪在自己腳邊的寶貝女兒,何霽暉的語氣盡可能平淡,灼灼的目光卻透出無盡的傷感與悲涼。
濃郁的苦澀浮出哀傷的清麗容顏,沉靜的清眸內盈盈波光,汐落明滅,如同墜海的星辰。
“我從未認爲處理得很好,相反,我覺得自己做得很糟糕。爸爸,這是我的真心話!”
澄淨的眼波直直的流入父親眸底,“我一直希望可以憑藉我的力量,而不傷害任何一個人,可最後卻發現,每個人都被我所傷,您,丹平,浩軒,甚至是倚梅,還有夢瑤。我從不知道原來自己的存在,對於一些人來講就註定意味着傷害,事情的發展與走向,是我始料不及的!”
深深的嘆了一口氣,寂寥的眼神比寒夜月色更加令人動容,夢音輕輕的道:“爸爸,你知道麼,我最近總是在看媽媽留下的日記,她在裡面寫下這樣一句話: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我想,齊伯伯,阿姨都是她筆下的那些伯仁吧!”
蒼老的身軀一震,無數滄桑掠過那張飽經風霜的面龐,何霽暉定定的望住女兒。
十五年前,妻子爲他付出一切,如今,輪到女兒了。
“爸爸!”重新半跪在他腳邊,夢音握住父親溫熱的大手,“如了阿姨與夢瑤的願吧!讓她們得到她們真正想要的東西,也讓我得到我真正想要的東西,好麼?”
“夢音!”晶瑩的淚花涌出眼角,何霽暉痛楚愧疚的望着女兒,當年他對不起妻子,如今是女兒,這兩個女人是他此生最大的虧欠。
“我對不起你,更對不起你媽媽!”挫敗悲涼的聲線打動了另外兩個在場男人的心。
“沒有。媽媽說過,嫁給您,是她一生最大的幸福。我也一樣,能夠成爲您的女兒,是我一生最大的幸福。所以,請您成全我,給我真正的自由,不要用您的期望束縛住我,我想擁有自己真正想要的人生,請放我走吧!”
汩汩的淚水在清麗的面龐上肆意滑落,從小到大,夢音第一次在父親面前剖白她心底最真實的想法。
她厭惡商場,不想在這個爾虞我詐的世界裡爭鬥廝殺,她要自由,平靜,快樂,真正無拘無束的生活,她不想揹負家族的使命,而帶着這份沉重的責任生活一輩子。
吸了吸溼潤的鼻子,夢音穩住哽咽的聲線:“爸爸,我知道我是個不孝的女兒,從13歲起,就逃避責任,您爲我操碎了心,可最終我還是辜負了您的期望,好在您還有另外一個女兒,夢瑤,她也是您的女兒啊!”
深邃的眼神幽幽的望着父親,一瞬間,何霽暉就明白了……
他不可置信的看着夢音,心底的酸楚發酵腫脹,妻子活着的時候,爲了他的愧疚而隱瞞,現在,輪到女兒。
“夢音,如果這是爸爸最後能給你的,那你走吧!”壯士斷腕一樣的割捨,何霽暉把女兒交到了另一個男人的手裡。
“丹平,這是我一生最珍貴的寶貝,現在,我把她交給你,我決不許你令我失望!”
鄭重的起身,何霽暉把夢音的手,放到那隻骨節優美的手掌中,做出一個慈父全部的託付。
我始終給不了她想要的,我自認能給她的一切,其實是她命運的枷鎖,只有你才能爲她按上雙翅,成就她海闊天空的夢想!
鄭重的點頭,丹平明白,何霽暉賦予了他們一種成全,他親手解掉了夢音身上的荊棘,就如自己當年一樣,不再有家族的使命,不再有上一輩的糾葛,用最後的力量爲女兒贏得了真正幸福的人生。
從此起,她再也不用面對施美珍與夢瑤,面對整個家族,面對她生來就被賦予的責任。
自由,難道天下還有比它更可貴的東西麼?
“我以我的靈魂,我的生命,我的一切起誓,我會竭盡全力,讓她一生幸福!爸爸,您相信我麼?”
丹平握緊了那隻纖手,深情的力道讓夢音不自主的迴應他。
“我相信!”何霽暉欣慰的笑。
雲楚,你高興麼?當年我們沒有得到的,我讓我們的女兒得到。
三個人的手緊緊的握在一起,世界上最美麗的語言也無法形容此刻的這幅畫面。
齊浩天感動而愧疚難當的站在他們身後,一時間不知說什麼纔好!
“何伯伯,我……對不起!”他低垂下頭,像個犯錯的孩子。
“浩天,不是你的錯!”回了回神,何霽暉寬容的露出一抹笑,那笑容裡有對前塵過往的滄桑與無奈,“你和浩軒,夢音一樣,都是我的孩子,你父親和我之間,上一代的的恩怨糾葛殃及了你們!”
“何伯父,您千萬不要這麼說,都是家父……”
淡漠的黑眸痛楚無奈的閃了閃,浩天也不明白,自己爲什麼會有這樣一個父親!
“今天我來,一是爲了替家父道歉,何伯伯,我代替他,鄭重的對您說,對不起!請您原諒!”
何霽暉微微頷首,雲淡風輕的笑笑。
夢音說的對,過去的就過去吧!伊人已逝,前塵過往,早如過往雲煙,他們這些活着的人,有什麼不能原諒的!
“二是想求夢音一件事!”
輕輕抹去臉上的淚珠,夢音走出了丹平的懷抱,“浩天哥哥,你有事請說吧!”
浩天上前,俊逸的面容中有抹卑微的哀求,“夢音,浩軒好久沒回家了,我不知道他在哪兒,也不知道他怎樣,你能不能?”
向來淡漠的黑眸中透出少有的急迫擔心,那是血濃於水的兄弟之情。
眼波一轉,夢音明眸澄定的落在遠方,“我知道他在哪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