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丈大悲眼神陰翳,他如何不想結束?
只是這場辨法已經成爲了天下佛門的盛會,而作爲被動的‘主辦方’。懸空寺的聲譽,也是從未有過的高漲,甚至將之前,被巴山劍皇一劍壓平的‘醜聞’,也給徹底的掩蓋了過去。
這個時候,他作爲方丈,倘若出面喊停,不僅會得罪天下幾乎大半的修佛之人,更會被天下人傳爲不知好歹,淪爲笑柄。
那些看熱鬧的人,可不會在乎,懸空寺裡塞了這麼多人,每天吃喝拉撒睡,會有多麻煩。
而佛門弟子,聽了辨法,反而走火入魔,損了修行,這更會是個天大的笑話。
這一次,大悲方丈不想再獨自拿主意了,便開口道:“此事,需當從長計議,諸位師弟可有什麼主意沒有?”
戒律院的首座大智禪師便說道:“方丈師兄!貧僧認爲,一切既因那一凡而起,也應以一凡而結束。他通曉佛經典故,對佛經精義瞭解非同一般,又頻頻有妙語傳出,就彷彿一個漩渦中心,吸引得天下佛修,紛紛尊其爲聖。”
“只不過···他畢竟年紀尚淺,根基不深,若非源自我懸空寺,只怕外界早有許多不利於他的言論流傳。畢竟,他這般木秀於林,其它寺廟的修行之人,未嘗不會有什麼看法。”
在場的幾個大和尚,紛紛眼皮一跳,似乎領會到了點什麼。
“師弟的意思,老衲懂了!”
“一凡這是在借勢,借我懸空寺的威名,揚他自己的聲勢,又以外人對他的崇拜,反過來脅迫我等。如此來回,便水漲船高,借勢而起。”大悲方丈之前還當局者迷,如今被大智一語點破,整個人都豁然開朗起來。
“那依師弟的意思,該當如何?”即使是大悲方丈心中已然有了想法,卻不主動說出。
在針對一凡的處理上,他連續失誤了三次,倘若再出現錯誤,即便他是懸空寺的方丈,只怕也難免受到衆多長老、首座的抵制,甚至可能被罷免方丈一職。
名山大廟,人多而事雜,從上到下,既分了上下尊卑,也分了權勢高低。
豈不正如一個小型的官場一般?
大智禪師衝着大悲微微頷首,手持佛禮,轉動念珠,微笑着說道:“只需問他幾個他定然答不上來的問題,破了他的金身便可。”
大悲方丈立刻便撫掌道:“妙!”
講經論法,他們都自忖,絕非封林晩的對手。
但是開弓不管回頭箭,這卻不難。
找幾個單純只爲爲難人的問題去問封林晩,既可以讓封林晩答不上來,破了那彷彿無所不知、無所不曉般的‘金身’,也可以向外界傳達一個訊息。
那就是···這個小和尚,不是我們的人,沒心思保護他。你們有什麼攻擊,就儘管上,別猶豫,別遲疑。
可以說是一箭雙鵰了。
唯一的缺點,大概就是對懸空寺的盛名稍微有那麼點折損。
不過,這些也是可以忍耐的。
畢竟,留着‘一凡和尚’繼續霍霍,整個懸空寺上下,難得安寧。
至於之前大鳴禪師說的,直接將小和尚送下山去,那纔是一招昏棋。
且不說讓小和尚龍歸大海,虎嘯山林,離了樊籠會不會將來生出禍亂。
眼下小和尚聚攏瞭如此大的聲勢,攜帶着這股聲勢下山,外人看來,他便是懸空寺派出的代表,負責代表懸空寺行走天下。一言一行,皆會幹繫到懸空寺。
那豈不是將懸空寺數千年的聲譽、威名,都繫於這小和尚一身?
斷然不可取。
“如此!便召集各堂各院的高僧,商議出幾個難解的問題,然後選一人前去質問。”大悲拍板決定道。
懸空寺主峰大佛俯瞰下的廣場上,此時依舊坐滿了來自不不同地方的大小和尚。
有些老和尚,牙齒都掉光了,皮鬆肉馳,此時卻睜着雙眼,無比的明亮,死死的盯着坐在中央,一塊簡陋蒲團上的那個身穿灰色僧衣的小和尚。
小和尚身邊,已然有好些個天下聞名的高僧,跪伏在地,以弟子禮服侍之。
四面八方,一個個的和尚,車輪戰似的,向小和尚提出一些佛理、佛經中的疑問。
卻被小和尚輕而易舉的化解,並且指出其中謬誤。
每當有至妙之言說出,滿場便是一片‘阿彌陀佛’和讚譽之聲。
氣氛也變得更加熱鬧幾分。
忽然,一個比小和尚一凡更小,看起來更加年幼的懸空寺小沙彌,突然站了起來,指着封林晩大聲說道:“師叔!你口中稱佛,卻將佛經如此肆意解讀,妄添己意。你心中可真有佛?你可果真信佛?”
這個問題,等於是在耍無賴。
本來嘛!無論是何人所著之書,流傳出來之後,代表的就不再是書寫者個人的意思了。
後來者和閱讀之人,都可以根據各自的思想和見解,對書中的內容,加以註解。
只是胡亂解讀與有理有據的解讀有所區別罷了。
這一點,無論放在什麼教派,放在哪種學說中,都是通用的。
無數年來,沒有人覺得這又有什麼問題。
這個小和尚,卻站出來,橫加指責,上綱上線,顯然是在無理取鬧了。
場面一時有些喧譁。
倘若不是質問的這個和尚,看着不足十歲,不僅僅是懸空寺的和尚,還是‘聖僧’的晚輩,怕是已經有不少‘聖僧’的信徒,跳出來反駁、呵斥了。
即便不是如此,許多和尚的臉上,都掛着不愉之色。
懸空寺的大和尚們,顯然還是小看了封林晩的魅力。
這就好比,和一羣玩政治的去講學術,是一個道理。
一個原本名不見經傳的人,卻用自己的學術和淵博的知識,征服了許許多多的學術研究者、科學家,這個時候幾個官僚跳出來,指着那個名不見經傳的人,說他小學沒畢業,而且還沒政治地位,以爲這樣就能粉碎這個人在學術研究上的建設···這不是開玩笑麼?
他們也只是在用自己的一套行爲方式,強行套用在別人身上罷了。
大多數人,自以爲這突如其來的無禮質問,是一種意外,也是嫉妒的產物。
封林晩心裡卻很明白,這是大悲等人,忍無可忍,終於又出招了。
伸手一指,封林晩指着大雄寶殿之上,那金鑄鑲玉,滿身珠光寶氣的佛像道:“你說的佛,是它嗎?”
小和尚訥訥的點了點頭,他只是一個傀儡罷了。
哪那麼多如封林晩這般,生而知之的神童?
“若是的話!和尚不信!”封林晩微微一笑道。
一言落下,滿場譁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