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幼璦走了之後,劉嬤嬤打外邊進來,端着一盞茶遞給甄氏,問道,“少奶奶,五姑娘可答應了。
甄氏心裡頭不痛快,擺擺手讓劉嬤嬤把茶拿開,語氣也不免對沈幼璦有些抱怨道,“答應什麼,我磨破了嘴皮子,人硬是連個表情也沒有,還讓我去找四太太,也想想四太太是個什麼人。”
這事她盤算的好好的,對大房極有益處,孟老夫人那樣的出身見識怎麼會沒有教沈幼璦管家之道,沈幼璦現今就是拿沈府練練手也是一樣的,以沈幼璦在那裡分了三太太的管家之權,三太太就是想做什麼手腳也不會輕易亂動,她生完孩子後,正好可以接過沈幼璦的那一半管家之權,從而名正言順的接管沈府,這有什麼不對嗎,對大房對沈幼璦都是一件好事,好好的一個計劃卻在沈幼璦身上功虧一簣,甄氏心裡實在有些不甘。
劉嬤嬤一聽,眼角就耷拉下來,她長的極瘦面上又是皺紋,這麼看着便有些刻薄,劉嬤嬤的口氣就有些不好,替甄氏不平道,“這五姑娘也是個不識好歹的,少奶奶爲她好,她反倒不領情,怪不得人家說小姑子難纏,以前在魏國公府,整日聽少爺誇以爲是個多善解人意的姑娘呢。”
甄氏指甲輕釦那花梨木的茶几,道“你太小看我這個小姑子呢,她人精明着呢,大少爺可是最聽她的話,她不同意能怎麼辦。”
劉嬤嬤自然是全心全意替甄氏考慮,在她的心裡這府裡是大房當家,以後甄氏就是當家夫人,怎麼能讓一個隔房太太管着府中事。連外頭的鋪子莊子都去找她對賬,要是三太太動動手腳,最吃虧的還不是以後的小少爺。
這麼一想便給甄氏出主意道,“少奶奶去跟老太太提提,五姑娘不願意,上頭還有位老太太呢,讓老太太開口。五姑娘不願意也得答應。這五姑娘好歹要想想以後的嫁妝呢,她幫你這個忙,以後你還不能對她更親密。她總要出嫁的,和你打好關係總沒錯的。”
甄氏蹙眉,冷聲打斷劉嬤嬤的話,“嬤嬤快把這話別提了。這不是我們甄府,老太太說話沒那麼管用。再說那位小姑子你沒見老爺和兩位少爺對她好的,該是我討好着她。”
劉嬤嬤總讓她去討好老太太,殊不知這府里老太太是被敬着的手中可沒有一點實權。
劉嬤嬤一扁嘴,絮叨道。“少奶奶就是太心善了,對長輩尊敬是應該的是,可她一個小輩。俗話說的是長嫂如母,你教導她。她怎麼能不聽,再說你這是實實在在的爲她好,五姑娘也太不知事了,就是少奶奶在前面說她的丫頭手藝好,她也該把那丫頭留下,你也不會虧待着她,還讓你送人去她院裡學手藝這不是打你的臉嗎。”
松香這時候也進來了,正好聽見劉嬤嬤說最後一句話,走過來笑道,“少奶奶嫌棄奴婢們沒有那樣的手藝,不如讓奴婢跟着紅筏去學幾日。”
劉嬤嬤瞪她一眼,“哪用得着你去。”
松香輕輕的吐了吐舌頭,眸中一閃,不在跟劉嬤嬤說話,她見甄氏氣色不好,便道,“少奶奶可要奴婢扶你去歇歇。”
甄氏道,“我腿肚子有些抽筋,你過來替我揉揉。”
以往甄氏的貼身小衣都是由芸香做的,如今芸香被劉嬤嬤發賣了,別人做的小衣裳甄氏都穿不習慣,好不容易見到沈幼璦身邊的紅筏,便想把她要過來,可沈幼璦一開口,甄氏便知道她不會同意,這便算了。
一連兩件事甄氏都在沈幼璦那裡受了挫,這不免讓她有些氣悶,覺得沈幼璦不通情理,可沈幼璦是小姑子,還被受自己丈夫的寵愛,甄氏心裡就算對沈幼璦不滿,也不會帶出來,可到底從此待沈幼璦也不如以往那麼真心。
瓊芳院。
紫墨和菊生正在外廂房裡打絡子,綠萼坐在桌子上描花樣,見沈幼璦進來了,皆站起身來迎接。
紫墨先過來替沈幼璦取下身上披的灰鼠大氅。
沈幼璦瞧了一眼菊生手裡的大紅金絲梅花絡子道,“菊生顏色配的太鮮亮了,可壓不住。”
紫墨笑道,“我也是這樣說,可菊生喜歡圖個喜慶。”
菊生憨憨的笑了幾聲,“我也不像姑娘和幾個姐姐們一樣講究,只是想着快過年了,便想弄些熱鬧的東西掛在房裡。”
綠萼拿了個暖手爐遞給沈幼璦,見後面紅筏手裡捧着一匹綢緞便道,“少奶奶請姑娘過去,就是送了這一匹料子,既然是這樣爲什麼不託人送來這時候冷的很,姑娘,快些進來休息一下。
”
沈幼璦伸出一隻手接過手爐,然後指着那匹蜀錦道,“明兒做一身衣裳,我穿給大哥看。”
紅筏應了一聲,笑道,“大少爺必定會高興的。”定了定她又笑道,“今日大少奶奶把那些錦緞拿出來不知是何意思,那花樣一看就不是給姑娘的要是姑娘都要了,奴婢一時半會可做不了那麼多衣裳。”
沈幼璦斂下眸子,淡淡的說道,“大嫂也是好意,不知我的喜好。”
大嫂有了私心想拿她做筏子,分了三太太手中的權利,她現在不同意,只怕大嫂心中對她有的間隙,沈幼璦想起甄氏送她回來時,臉上的表情,心中也是有些難過,她是真心把甄氏當做親人一樣。這事明顯對她不利,她怎能答應,甄氏考慮的是她手中的權利,卻不考慮她的處境,這讓她怎麼能接受。
罷了,如果甄氏心中真對她有了別的想法,她也不能怎樣,只是不能再像以往那樣親密,說到底人都有私心。
紫墨見沈幼璦的神情厭厭的,便以爲她是累了,便道,“姑娘要不要往塌上休息一下。”
沈幼璦搖搖頭道,“不必了,我在這兒略坐一會兒,瞧瞧你們打的絡子,。”
菊生見沈幼璦面表清冷,卻從不刁難人,膽子也大了,略黑的蘋果臉兒露出一個小酒窩討好道,“那姑娘可要好好教教我,免的姐姐們都笑話我。”
菊生小眼巴巴的望着她就像一隻肥肥的小老鼠,沈幼璦斜靠在軟塌上脣角輕輕的勾了勾道,“把你的拿給我看看。”
菊生忙不迭的把那一堆打好的絡子捧了過來,沈幼璦瞧那一堆花紅柳綠的絡子,搖搖頭道,“可見你沒用心跟你紫墨姐姐學。”
紫墨聞聲笑道,“這丫頭可是個死心眼的最愛那些亮眼的顏色,我可教不會她。”
沈幼璦道,“這鮮豔的色彩也是挑人,不過我見菊生這模樣身材也穿亮眼的顏色也沒錯,用那嬌嫩的嫩黃粉紅淡綠反而有些不倫不類了,不過這些玫瑰紅杏黃丹紫翠綠所有顏色堆到一起那就是太俗氣了,只用一兩種鮮豔的顏色,再用暗糉灰色打底就好看多了。”
菊生的小眼神迸發出類似崇拜的神采,誇讚道,“還是姑娘知道的多。”
幾個人正說着,林嬤嬤進來了,見幾個丫頭把沈幼璦圍住,輕咳一聲道,“都圍着姑娘做什麼。”
沈幼璦道,“是我讓她們陪我說一會兒話。”
林嬤嬤這才罷了,走了進來,向沈幼璦稟告道,“我把姑娘給我的一些銀裸子和金裸子都拿出去讓林壽照着姑娘畫的那些花樣去打了,姑娘在等幾天就能見着呢。”
沈幼璦點點頭,“今兒是咱們回來過的第一個年,嬤嬤跟乳哥兒說說比往年打的多一些也不要緊,我昨兒畫的那些怕是繁瑣了,怕是用的時間多打不出也不要緊,那些小丫頭也是圖個漂亮實惠,那十二生肖也要多打幾套。”
林嬤嬤暗記在心裡道,“我等會兒就跟壽哥兒說。”
“姑娘,我剛路過二門的時候見着以前跟在大太太身邊那個陪房伍家的如今變了個主子,跟在三太太身邊鞍前馬後呢。”林嬤嬤又稟告道。
沈幼璦心頭一動,微微斂眉,“三太太如今是當家夫人了,她自然要往高處爬了,以前嬤嬤說過她是管着大太太的陪嫁鋪子,現今,大太太不在府裡,我記得大太太有三個鋪子,那鋪子的利錢落到誰的手裡還未可知。”
沈幼璦這樣說等於明目張膽的說出是三太太把那些鋪子貪了出去。
幾個丫頭對望一眼,還是紫墨上前一步道,“那這是要告訴大老爺嗎。”
沈幼璦並未掩飾自己的心思,眸光閃動着複雜光芒,聲音有些晦澀,道,“父親怎麼會不知道,你們以爲大太太有那三個鋪子做嫁妝嗎。”
林嬤嬤是個正派人,看不慣道,“老爺不管,不是還有大少爺呢,那些東西照理該留給大少爺的,現在又到了三太太手裡,早知道就不該三房當家。”
又回到這個問題,沈幼璦想起今日大嫂慫恿着她管家,更重要的是想把大太太手中的鋪子從三太太手裡奪回來吧。
這個伍家的最多隻是個跑腿,三太太也只能得些利錢,沈齊安深諳人心,沒有利錢怎麼要求錢氏全心全力爲沈府盡力,至於那些地契房契徐氏能藏卻不能瞞過沈齊安的眼睛,徐氏犯了錯,那地契房契現在應該在沈齊安的手裡,所以大嫂實在是多此一舉,只要她能得到沈齊安的肯定,那些東西都是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