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幼璦從景怡宮出來之後,便沿着原路返回,路過文華閣的時候,突然聽到前面傳來一陣淒厲的哭喊。
沈幼璦的腳步頓了頓,書琪自然也是聽見了,臉上的表情有些變化,領着沈幼璦另走了一條岔路,笑道,“世子妃,前面宮女不懂事,奴婢怕她們衝撞了世子妃。”
“嗯。”
書琪笑了一下又道,“昨天晚上聖上的聖旨下來了,麗妃娘娘要跟着聖上殉葬,聖上同麗妃娘娘情深意重這本是好事情,只是跟着麗妃娘娘的那幾位姐姐心裡不願,這不一大早的就鬧了起來。”
沈幼璦盯着她看了一會兒,道,“聖上是讓麗妃娘娘一個人殉葬嗎。”
“聖上下了聖旨只要娘娘一個人,但麗妃娘娘是尊貴的人,到了下面也要人伺候啊。”書琪說這話的時候臉上還是帶着笑意,就好像這種事情是應該的。
沈幼璦目光一冷,聖上讓麗妃殉葬,不管是情深意重,都和她身邊的人無光,只是以前那些宮女奴才得勢時在宮裡得罪的人不少,現在是礙了人眼了。
“世子妃,奴婢就送到這裡,娘娘那裡還有事,也不能離了人。”書琪告退。
“你回去吧。”沈幼璦微微點了點頭。
沈幼璦認得路,領着紫墨從御花園裡穿過。
待到了一處三角亭的時候,便見一位年輕婦人打扮的女子迎了上來,只見她不過二十來歲,纖瘦的身材,顯得人高挑,一張瓜子臉。柳葉眉,若忽視她眼底不懷好意的打量,到真是一個芊芊弱質的美人。
“你就是定北王府的世子妃。”她眼珠子轉了轉,極快的收斂眼底的神情,笑的有幾分親切。
“參見王妃娘娘。”沈幼璦規規矩矩的施了一個禮。
廖寄丹看沈幼璦的目光瞬間就有些陰霾,王妃娘娘,她可是三皇子的正妃。名正言順的皇后。“哼,聽說你才嫁進門就對小姑子動手,沈家女兒都是這種教養嗎。”
她陰陽怪氣的諷刺幾句。看着沈幼璦那張波瀾不驚的臉上又有些不快,“你一臉不服氣的樣子可是我說錯了。”
沈幼璦微微的斂了眉頭,“王妃娘娘消息靈通,連我們府裡的家事也是一清二楚。”
那句王妃娘娘又把三皇妃氣着了。今日她過來無非是聽了她爹孃的勸告,三皇子不待見她的事情她也知道。但她是三皇子的嫡妻,又給他生了一個嫡子,她就不信李玖敢不立她爲皇后,只是聽她爹說的多了。她心裡也隱隱有些擔憂,便想趁這些時候交好一些貴夫人,而定北王府自然也是在她的拉攏之中。但是現在三皇子妃可沒想再給沈幼璦的臉面。憑她現在的身份,她肯過來跟你說話已經是高看了你一眼。憑什麼她還要隱氣吞聲。
“呵呵,無怪別人說世子妃容顏絕色,想必世子妃就是憑着這幅容貌勾着李暄神魂不捨的,讓一個風流浪子回頭,世子妃真是好本事。”三皇子妃又嘲弄導,她在閨閣中就見不得別人相貌比她好,何況她還有個對她一片情深的丈夫這讓她如何不氣。
自李玖從江州回來之後,就像換了一個人,她再也不能隨心所欲的出入李玖的院子,連嫡子的教養權也被剝奪了,她就是想討好李玖如今她也見不到人,她的心裡怎麼能不憋屈。
紫墨見到三皇子妃張牙舞爪的樣子有些可怕,見自己單身一人,有心想去給李暄報信,可是卻擔心姑娘。
沈幼璦見她這幅做派,暗自在心裡搖搖頭,誠意伯廖家的幾位姑娘她也是見過的,大面的規矩總是過的去的,可沒一個像她這樣的,無怪三皇子不願意立她爲後,廖家雖然奪嫡站錯了隊,但是三皇子瞧在那個小皇孫的份上,已經擡手放了廖家一馬,但這位三皇子妃原本是拿的一手好牌,她是原配嫡妻,又有嫡子,依照規矩她必然會被冊立爲皇后,但瞧着她四面得罪人,一幅高人一等的樣子,只怕到新君立後的聖旨下來,除了廖家可沒多少願意爲她說話,規矩禮法雖重,但還能高的過皇權,指不定一個理由就讓你再也翻身不得,只可惜那位小皇孫不是嫡子,而是長子了。
“王妃娘娘纔是天生的貴人,新君還是皇子的時候聽說就是獨寵娘娘一個人,想必以後娘娘還是新皇心裡的第一人。”沈幼璦不鹹不淡的頂了回去,她可不會忍氣吞聲,“再說娘娘福大,有神鬼庇佑,三皇子府遇刺的時候,獨娘娘你一個人逃了出來,連小皇孫都被逆賊抓住了大病一場,娘娘真是好運,只可惜那麼多條人命就這麼沒了,現在臣妾想想還是覺得心驚膽戰啊。”
三皇妃聽到這話心裡一驚,那些事情只有她一個人知道,她那時候早就靠上了四皇子府,那些人的死因,連李玖都不知道,父親說要她把那些事情都爛在肚子裡,看着沈幼璦那雙冷冰冰的眼睛,三皇妃突然不自覺打了寒戰,再也沒有力氣跟沈幼璦計較,兇巴巴的扔下幾句話立刻就離開了。
沈幼璦看着她落荒而逃的背影,倒若有所思起來。
紫墨臉上露出一點笑意,“還是姑娘厲害,奴婢還想去請小王爺過來呢,沒想到姑娘一個人就把她打退了。”
“我可沒有這樣的本事,不過是誤打誤撞吧。”沈幼璦道,不過是她恰巧提了三皇子府遇害的事情,一府的人都遭到毒殺,小皇孫被用來威脅皇上,就三皇子妃一個無事,未免也太怪異了,她以前覺得廖家早就跟四皇子府是一夥的,想是四皇子看在廖家的面上放了她一馬,如今看她聽到這件事情驚慌失措的樣子,那件事到比她想象中的深。沈幼璦在這裡猜想着,卻不知道廖之所以害怕是因爲那些人是她引進來的,而且她還在水裡下了迷藥。當初爲了邀功,她纔算計了這麼一回,沒想到後來李玖回來了,現在更是成爲了天子,那件事更成爲廖最深處的秘密,她知道若是李玖知道了事情的原委,恐怕是不會放過她的。到時候別說是皇后了。她都不知道還有沒有命在。
“姑娘,三皇妃走了,不如我們在這裡歇歇。那宮殿裡的氣味可真不好聞,你都折騰一上午了,不如好好休息。”紫墨勸道。
“好了,走吧。這就受不了,宮裡人多口雜。要被人抓住把柄,到時候新皇對咱們定北王府可再也沒有什麼好印象了。”
“姑娘,就會嚇人,有小王爺在呢。”紫墨可不相信沈喲璦說的話。
沈幼璦嘴角微微上翹。
等回到殿中的時候。秦王妃見靠近,輕輕的擡了一下眼眸,“你回來了。娘娘有什麼事情囑託你。”
“德妃娘娘不過是和我說幾句體己話,只吩咐我幾句就讓我回來了。”沈幼璦對這位秦王妃也是頗爲恭敬。
“哦。”秦王妃突然想到什麼,那早以不算秀美的容顏,露出黯淡的神情,“她也是個可憐的人,他喜歡你,你以後就常陪她進宮說些話吧。”
沈幼璦有些詫異,隱形人似的秦王妃怎麼會對她說這種話,秦王妃似乎讀懂了她的心思,那雙有些呆滯的目光輕輕的動了動,露出一絲與往日不同的神采,“我小時候見過她,那時候她已經快十六歲了,我那時見她只覺得京城裡再也沒有比的上她的貴女了,神采飛揚,容顏嬌美,她是我見過最出色的貴女。”說到最後一句話的時候,她把聲音放的極輕,但語氣裡流露出來的堅定到讓沈幼璦微微沉默了,沈幼璦能想象出姨母少女時的模樣,瓊姿玉貌,那樣的女子是被人嬌寵養大的,不同於謝蓁蓁的天真,她是帶着張揚的色彩在人羣中第一眼就可以看到。
沈幼璦不知道秦王妃跟德妃娘娘的故事,但也猜的到自小受人冷落的秦王妃是最羨慕那樣的女子。
“母妃,德妃有那麼好嗎。”李媛見秦王妃爲德妃說好話,心裡有些不贊同,提醒道,“她馬上就是太妃了。”
“太妃啊,母妃也老了。”秦王妃把目光轉向她,看着自己唯一的女兒,神情變得格外的溫柔。“跪了這麼久,膝蓋可是酸了,要是不舒服就跟母妃說。”
“母妃,我們還要跪倒什麼時候。”李媛早就有些受不了,若不是怕人說閒話,她早就站起身子了,“你說那些人,怎麼那麼厲害,現在還能哭的那樣傷心跟真的似的。”李媛跟秦王妃小聲的咬着耳朵,而沈幼璦自然的回過頭當沒聽到。
“你這丫頭,胡說什麼。”秦王妃的語氣嚴厲,“我平時怎麼交你的,這點規矩都不懂。”
“好了。”李媛撇了一下嘴,老實了許多。
“五妹妹你不舒服嗎。”李浣早就瞧道李媛跪立不安的樣子,十分善解人意的說道,“我瞧着妹妹臉色不好,不如我扶着妹妹去休息吧,妹妹是尊貴的郡主要是累壞了,可不好了。”
李浣微微提高聲音,引的衆人紛紛往這裡瞧,李浣心裡得意,面上卻越不顯,做勢的站起身子道“妹妹還小,要累壞了,母妃可是會心疼的,來我扶着你。”
“滾,誰要你假好心。”李媛的神情露出幾分兇狠,一看見她過來就像一隻小母狼豎起自己的盔甲。
“來,妹妹。”李浣目光動了動,手上的動作卻沒有退縮。
那些女眷們個個都是精明人,見到定北王府這一幕,都紛紛那這當樂子看,這庶女是側妃養的一看就是個有心計的,那位郡主果然如傳言中一樣兇狠霸道,
“啪。”李媛拍掉她的手,“誰要你假好心了,你的目的當我不知道嗎,一個庶出的東西還敢爬到我的頭上,郭賤人臉上的傷好了嗎。”李媛瞪着她,眉毛豎起,眼珠子張的老大,神情實在有些不好看,落在那些夫人眼裡自然是十分看不上眼。
秦王妃眼睛十分着急,她不是傻子,自然看到那些人不善的眼神,想勸女兒忍忍,但李媛卻視若無睹,盯着李浣就像仇人似的。
“我,妹妹,你怎麼能這麼說我。”李浣的手背被李媛打的十分紅腫,被她那白皙的肌膚稱着十分顯眼,但李浣卻不管那傷痛,顰着眉頭,正色道,“我見五妹妹不舒服,只是擔心五妹妹罷了,但五妹妹何苦挖苦我,雖說我是庶出,五妹妹身份高貴我是比不上的,但五妹妹和我總是一府的姐妹,不管平日裡妹妹待我怎麼樣,但咱們出來了,就得顧着定北王府的顏面啊,五妹妹現在一口一個賤人,讓人家聽見怎麼看我們定北王府,何況是這種地方,五妹妹更應該注意規矩纔是啊。”
這一番話一出來,原本不待見李浣的那些夫人也高看一眼,這纔是懂事的,不管在家裡怎麼鬧,出來了就是一體的,哪有當着大家的面就對自己姐姐動手,何況還在宮裡大呼小叫,也不瞧瞧這是什麼地方,秦王妃看着那些貴婦們越來越鄙夷的神情,心裡更加着急,有心想辯駁幾句,卻不知如何下嘴,只得拉着李媛道,“你快給浣姐兒道歉,說你不是故意動手的。”
李浣目光一閃,嘴角輕輕的上揚,“道歉就不必了,只希望五妹妹以後再也不要當衆犯錯了,免得連累了我們定北王府的名聲。”
李媛看着她顛倒黑白,心中早就怒不可遏,右手一揚,想朝那賤人臉上揮去,突然感覺手背傳來一陣溫潤的觸覺,只聽一個清冷如泉的聲音在她的耳邊輕嘆,“五妹妹何必與她置氣,我看見了不是你的錯。”
李媛心裡一下子被觸動了,只覺得眼角有些酸澀,回頭呆呆的看着這個大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