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漸漸暗了,屋頂懸掛着幾顆夜明珠散發着瑩瑩光輝,沈老太太坐在塌上露出一點疲憊,原本寬敞的房間密密麻麻的站着許多人,空氣煩悶的讓人窒息。
沈幼璦看着錢氏,覺得有些欽佩,她從未體會母愛,身邊有那麼多的親人愛護,也覺得沒有什麼遺憾了,不過想到她的生母如果在時也會不顧一切吧,再連想到錢氏素日爲人,便覺的這位三太太有些可愛又可憐了。
池塘落水事件也讓沈幼璦有些猝不及防,她仔細回想了一下事情的經過,沈幼婉平時總是那副瞧不起人的模樣,嘴裡也是不饒人,可是沈幼璦卻不相信沈幼婉會故意把沈幼瑩推進池子裡,那還是無意的。
“去看了瑩姐兒了嗎,現在醒了嗎?”沈老太太按了按頭,後面一個婆子輕輕的給她捏着肩膀。
沈齊安點點頭,露出一點傷痛,“還沒醒,大夫只要說過了今晚,到明天早上就好了。”他對這個乖巧聽話的女兒也是喜愛的,看着瑩姐兒不省人事躺在牀上,心裡也不好受。
“老爺。”徐氏壓抑不住傷心,哭訴道,“你可要給我們瑩姐兒做主啊。”
沈齊安握住徐氏的手,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
“對了,璦姐兒,當時你也在場可看到是誰推麼。”錢氏突然轉過頭對沈幼璦溫柔一笑,目露哀求之色。
沈幼璦一徵,目光瞄到低眉順眼的沈幼靜,然後搖搖頭,“當時離的遠了,並沒有看清楚。”
她說的是事實,當時她們先走,隔了十多米的距離。三個人又挨的極近,她當時只看到沈幼婉跟沈幼靜在拉扯。
錢氏嘴角動了動,似乎想到什麼,臉上的血色刷一下褪盡。
“五姐姐當時離的遠,又怎麼會看的清楚,六妹妹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你就認個錯吧,大家肯定會原諒你的。”沈幼靜走了過來,聲音婉轉懇切,拉着沈幼婉的手勸道。
沈幼婉一把甩開沈幼靜的手,“別碰我,髒的很。”又指着沈幼璦罵道,“我以爲你是個清高的書呆子,沒想到也不是什麼好的,我知道你們都是一夥的,串通好的,我告訴你們我沒推就沒推,別想把這污水潑我頭上。”
沈浩初眼神狠狠的盯了沈幼婉一眼,沒想到還有人敢罵他的親生妹妹,真是作死。
“啪。”沈齊周見到大哥一家都在,這個女兒竟然敢罵大哥的嫡女,立刻一個大掌扇了過去,怒斥,“住口,自己錯了,還把責任推到別人身上去,我沒有你這樣的女兒。”
沈幼婉踉蹌了一下身子,忍住淚水,指着一旁的沈幼靜悲憤朝沈齊周喊道,“你有當我是你女兒嗎,我這個嫡女在你心裡還比不過她一個庶女,你根本沒有做父親的資格。”
“你,你這個逆女,”從來沒有人這樣對沈齊周說話,這人還是他的女兒,他氣的額頭青筋直跳。“來人,來人,我今天要請家法。”
“哇。”沈幼婉一下大哭起來,錢氏摟着女兒罵道,“你怎麼這麼狠心啊,你這是要我的命啊。”
沈家的家法是沈第一代家主置定的,沈老爺子雖然是旁系,可還是俸爲家規,沈家子弟如有殘害手足,污衊親人,打五十大板,驅逐沈家,這條家法從來用在男子身上,女兒家嬌貴,即便犯了打錯,也不會動手。可見沈齊周氣的狠了。
“三叔,請等一下。”突然一道清冷的聲音在正屋裡響起,沈幼璦站了出來。
衆人莫名的看着沈幼璦,不知道她是何意。
“我想讓三叔先莫生氣,我可以問二姐姐一個問題嗎。”沈幼璦解釋。
沈齊周不解侄女的意思,也道,“事情都清楚了有什麼好問的。”
“有些事總要弄清楚了纔不會冤枉人,三叔你說是嗎。”沈幼璦恭敬的回道。
沈齊周點點頭也給了侄女一個面子。便聽沈幼璦清脆的聲音,“二姐姐,你說是六妹妹推的,你可以詳細的說一下,她是怎麼推的,是向前,還是用左手推的。”
沈幼靜微垂的眸中閃過一絲慌亂,“當然是向前推的,我看見六妹妹直直一撞,七妹妹就落水了。”
“哦。”沈幼璦點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示意紫墨過來,對她耳語幾句。
衆人都不解,沈幼璦是什麼意思,只有沈浩然,浩初兩兄弟會意,交換了一下眼神。
沈幼璦當時只是根據她們站的位置不同而猜測,問了沈幼靜這個問題,聽到了她的回答,也有七八分肯定了。
只見紫墨走了幾步,上前行了個禮道,“老太太,二姑娘剛纔說她看見六姑娘向前直撞七姑娘,我們姑娘提議把先前的場景重新演示一遍,讓大家看看誰在說謊。”
沈齊周覺得沒必要多此一舉,但看到錢氏那期盼的眼神就說不出拒絕的話,衆人也都沒有意見,獨沈幼靜臉色微微一白。
紫墨招來兩個丫頭,對她們說了幾句話,然後兩個丫鬟站在一邊挽着手靠的極近,紫墨獨站在另一邊,突然紫墨向那兩個丫鬟衝了過來,只見左邊的那個小丫頭伸出右手,向右邊一推,右邊的那個丫頭倒在地上,而紫墨恰好衝過來停在那裡。
看到這裡,衆人還有什麼不明白的。目光齊齊落在沈幼靜身上。
沈幼靜強做鎮定,笑道,“五妹妹,這戲演的太好了。”
錢氏臉上恢復生氣,大笑道,“我就知道這賤人生的賤種不是個好東西,偏偏有人當寶似得。”
“五妹妹,你爲何冤枉我,我跟你無冤無仇,你要幫六妹妹也不能如此欺負我。”沈幼靜低垂眼簾,淚水奪框而出又止住。
“呵呵,冤枉你,你是個什麼東西。”錢氏冷哼。
沈幼靜站起身,挺直腰板,緊緊的盯着沈幼璦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說道,“五妹妹就因爲我是庶出的嗎?就可以如此把髒水安在我身上嗎?”
沈幼璦也直視她,目光冷漠,清澈的眸子不一起一點波瀾,“庶出的嫡出又怎麼樣,二姐姐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爲。”清晰的眸子似乎照亮着沈幼靜心中的陰暗,她有些心虛的撇過頭,乾乾的笑了一聲,“你當然這麼說。”
沈齊周不相信也道,“五侄女兒,就這一場戲,怎麼能確定就是靜姐兒乾的呢,”
沈齊安搖搖頭,對這個弟弟的智商不抱希望。
“三叔,不知你還記不記的我問二姐姐時,她說六妹妹是直衝衝的撞過來把七妹妹撞落水的,如果真是筆直那麼便應該是七妹妹倒在地上,要七妹妹落水,那麼應該是站在她右邊的人推的,我清清楚楚記得她們站的位置。”沈幼璦擲地有聲,說出解釋。
沈齊周聽了,一晃神,低頭沉思,一言不語,沈幼靜看不清他的表情,見唯一相信她的父親也不幫她說話了,臉色迅速灰敗下去,尖叫一聲,“爲什麼,你們都相信她,我不服。”說完就向右前方的那棵圓柱撞去。
沈浩然手疾眼快,身形一晃,把她拉住了。
沈幼靜跌坐在地上,嗚嗚的哭訴,“爲什麼,爲什麼。”
沈幼璦冷清的眸子緊盯着她,“二姐姐還不承認嗎,要不要我們去池子邊再還原一遍。”
“對啊,讓我們再看一看,你是怎麼殘害姐妹的,看看你哪位好父親會不會對你動家法。”錢氏陰森一笑,諷刺道。
沈齊周似被打擊到了,張張嘴,面露沉痛,最終沒再說什麼。
“呵呵,爲什麼,我就是不甘心啊,明明我什麼都比她好,就因爲一個嫡女,什麼都是她的,我要她身敗名裂。”沈幼靜見瞞不過了,咬牙切齒,目露瘋狂之色。
“那我女兒呢,你怎麼麼惡毒。”徐氏憤恨的指着着沈幼靜罵道。“如果瑩姐兒有事我不會放過你的。”
“她也是活該,哈哈,誰叫她們搶我東西的。”沈幼靜似豁出去了,說話也不在顧及。
“對了,這下水落石出了吧。”錢氏拍手撐快,“老太太,你說這謀害親生姐妹,這要怎麼治罪。”
沈老太太頭疼,“好了,先把二姑娘關起來,明天把二姑娘送去城外明月庵,讓她祈祈福,好好修身養性。”見徐氏還要說什麼,沈老太太不耐煩聽了。
“爹爹,你救救我,我再也不敢了,我只是一時嫉妒啊,只是我是個庶女永遠掙不過嫡女啊,我不甘心啊。”沈幼靜抱着沈齊周的腿苦苦哀求。“那明月庵我怎麼能去啊,去了我就完了啊。”
明月庵是京城邊上的一座庵堂,名字雖然好聽,可是去了那裡的姑娘小姐沒一個被接回府的,說的好是祈福,可是卻一個個在庵堂裡孤獨終老,幾年的時間就可以把一個大家小姐折磨成三四十歲的老嫗。
沈齊周聽到寵愛的庶女如此悽婉的哭聲,再想到她平時受的委屈,心軟了一下,對老太太行禮,剛要開口,錢氏打斷他的話,“怎麼現在不要行家法啊,瑩姐兒如今還躺在牀上生死不明,你還想替這個賤種求情。”
沈齊周瞪了錢氏一眼,見大哥給了他一記冷峻的眼神,就知道沈齊安是真生氣了。只好悶悶的退下,不敢出聲了。
沈老太太對這個庶女可有可無,也嫌棄她心腸狠毒,壞了沈家名聲,讓人過來把沈幼靜拖了出去。
幾個婆子過來拖走沈幼靜,“我不甘啊,不甘啊。”沈幼靜掙扎大叫,語氣中夾着濃重的怨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