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把一切都告訴了他?”衛青雲有些不解。
“當然沒有,我只是勸他,繪子的問題,難在打點關係,還是先讓瞳子去吧。”
“信虎先生的狀態,怎麼樣?”
“很不好,一想事情就會頭痛,因爲這個,他也不得不把事情交託給瞳子。”
“謝謝你的信任。”
“客氣什麼,是你在幫我們,好像連價錢也沒談呢。”
“我只收鑽石的。”衛青雲抿了一口酒,嘴角笑的邪魅。
“哈哈哈哈,”聽到這個說法,吉田信雄忽然狂狼起來,笑得恣意張揚,笑聲穿透了即將到來了靜夜,在薄霧中飄遠,“我還怕你不肯收呢。”
衛青雲知道他在說什麼,是指很多年前那樁舊事。
山本信虎舉辦神經潛入大賽,冠軍是衛青雲,除了應得的獎金,還有一個機會——成爲山本家的御用神經潛入者,獎勵是一小盤鑽石。
衛青雲拒絕了那個機會。
“當時先生也在場?”衛青雲徑直問。
“全球青年才俊齊聚,怎麼能少了我這個愛熱鬧的,雖然不懂什麼神經潛入,但是格鬥比賽一節,卻是看得十分滿足。”
“原來是這樣。”
“想不到,世上竟然有你這種大傻瓜,你當時才十四五歲的樣子吧。”
“哎呀,是啊,想起來真是後悔呢。”
“哈哈哈哈,你當時的樣子我還記得,一個十四五歲的少年,面對一盤火花閃閃的鑽石,真是艱難的抉擇,喂,你當時到底在想什麼?看你急的,整張臉都擰成了一團。”
“我趕飛機啊,都要遲到了。”
“啊?怎麼回事?”
“師父爲了省錢,不想我在這邊多住,所以行程安排的很緊。”
“哈哈哈哈,那些鑽石,購買一架私人飛機了,不可惜嗎?”
“可我要拿了那些鑽石,豈不是再也沒機會飛了。”
“哈哈,真是這樣想的啊,小小年紀,已懂得自由可貴,真是難得。”
“其實,鬼五郎也不錯啊,他比我並不差。”衛青雲發自內心的說道。
“當年確實如此,你二人不相伯仲,不過,這十多年過去,恐怕你也發現了,他的閱歷和實戰經驗,還是差了太多,這一點,衛先生也不會否認吧?”
“至少人家有老婆啊,還有兩個聰明懂事的孩子,很多人都以爲,當年是我放棄了那個機會,才輪到他,其實不然,當時他接受那個機會,是他的選擇,而不是誰的施捨。”
“贊同,鬼五郎也不是個把錢看的很重的人,不過,話雖如此,有時候就是忍不住,覺得他挺可憐的。”
“是因爲旁人的誤解,造成了那樣的局面吧,都以爲他是靠運氣得來了的機會。”
“鬼五郎很信任你,他說是他向繪子推薦,同你,甚至和孫家合作的。”
“嗯,他這一招很險,但也很妙,尤其看到那個唐納德後,越發覺得如此。”
“你這麼一說倒也是,唐納德想漁翁得利的美夢,直接破碎了,這小子還真有兩下子。”
二人看似閒談,實則在謀求建立信任的契機,合作是一回事,加深信任卻需要惺惺相惜。
夕陽薄暮的壯烈與肅穆盡退,夜色使人無拘無束,二人談話越來越歡快起來,所涉內容也越來越廣,二人有許多相同的愛好,類似的經歷。
信任,往往建立在彼此的共同點上。無論是朋友,還是敵人。
夜間完全降臨時,二人才從湯池裡出來,換上乾淨舒服的和服,到一間看似起居室的地方用餐。
“那兩名三王會的高手,是梟和忍,是親兄弟,被割掉腦袋是梟,是弟弟,這一次他是真死了,他練有一種秘術,如果不是割掉腦袋,很難被殺死。”
“不過,大概是因爲得了這樣的秘傳,他後來的功夫,反而與兄長差距越來越大。”
“沒錯兒,我是很瞭解他們,按輩分,他們是我的師伯,哈哈,不過,因爲行徑不堪,他們早被逐出了師門,傳聞師祖也是受他們暗害去世的,這一點師父從來閉口不談。”
“他二人算是三王會的元老級人物,不過,早在十幾年前,便不再過問幫派的事,現在重出,大概是局面所迫。”
關於忍和梟,吉田信雄道出了這樣的情報。
“至於我這個人,我就是御劍不二流武館的劍道師範,打小是個浪蕩子,曾經參軍,參與了幾次由M發起的M日共同軍事行動。”
御劍不二流,是一家自德川幕府時期便存在的武道館。幕府末年,西方入侵,日本陷入混亂,倒幕派和幕府的支持者之間,爭鬥不斷,除了政治力量的博弈,更影響到志向不同的武士們,私鬥和仇殺盛行。
當時的館主和幾位武館元老商議,作爲武士的自己,很難辨別其中的對錯,更難窺探歷史發展的方向,不過,無論是守舊派,還是維新派,可以肯定的是,他們都是爲了大和族的存亡在浴血奮戰。
最後,館主定下“始於劍道,止於劍道”的規矩,武館內,所有弟子一律不得談及政治,更不得爲了志向不同而私鬥。武館之外,個人行徑,武館不予干涉,凡事自取自負。
起初,大家並不贊同這樣的做法,認爲這是騎牆的伎倆,隨着兩派仇怨的加深,御劍不二流成了一個避風港一樣的地方,成了亂世中必要的存在。
維新派和幕府支持者,都有過不少武士,甚至影響力極大地位極高的人,到武館內躲避殺機。
御劍不二流特殊的地位和人脈圈子,便是在那個時候建立起來的。
這些情報,倒是容易查到,吉田信雄也沒有浪費口舌多言。
“有些事是個人的瑣事,不過,見到衛先生後,那些煩心事如魚在喉,總想着自己跳出來。”
“哈哈,你說,我聽。”
“你也是一個孤兒?”
“是,你也是?”衛青雲反問。
因爲吉田的語法,透露了這一點,而且那些所謂的煩心事,很可能與此有關,衛青雲乾脆把話題挑的更明朗一些。
“哈哈,算是吧,”吉田信雄說着,把壺中小半的酒仰頭一飲而盡,“有什麼感覺嗎?和那些正常的孩子比?”
“正常的孩子?我挺正常的,可就是不明白,爲什麼父母會把我拋棄,總覺得自己好像少了什麼似的,不知道父母的樣貌,不知道他們是否恩愛,他們做什麼行當,他們喜歡什麼,討厭什麼,就像一棵發芽的種子,不知道自己是個什麼樹什麼草,所以,不知道該怎麼長下去一樣。”
“哈哈,原來是這樣。”
“是啊,我覺得父母和他們的過去,也是我們生命中的一部分啊,少了那些東西,總是讓人悵然若失,不知道自己從哪裡來,也無法確定要到哪裡去,過去,我都是聽師父的話,後來,後來,連師父也不要我了……”
衛青雲神情暗淡下來,非常失落。吉田信雄也從鬼五郎那裡瞭解,衛青雲曾經過過一段自我放逐的生活,浪遊無度,在花叢中醉生夢死。
“你從未見過你的父母?”
“哈哈,孤兒嗎,如果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誰,怎麼算孤兒呢。”
“聽你的意思,你找過他們?”
“嗯,當然找過,沒有找到,哈哈 ,我央求張叔兒,我師父一個很好的朋友,讓他用所謂遺傳學的方法,根據我的樣貌,復原我父母的樣子,在報刊和網絡上找過一陣子,沒找到。”
“你很想見到他們嗎?”
“當然啦,有時候我會在心裡想象他們的樣子,他們的性格,他們或許很恩愛,偶爾也會吵個小架,就像所有其他孩子的爸爸媽媽一樣,他們一定是因爲什麼不得已的原因,才把我弄丟了,他們也到處找我,想象我一年一年長大的樣子,雖然我不在他們身邊,每一次吃飯,他們也會爲我擺上一副碗筷,夾他們認爲我喜歡的菜給我吃,每年爲我做新的衣服,買新的玩具……”
“那你,還是很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