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若飛眉毛一揚,指了指被牢牢束縛在地上的重劍,笑着問了一句:“這柄劍的名字還真就叫重劍?”
真劍靈的幻化虛影微微點頭,傳音道:“正是!此劍是帝君親手打造並且賜予拂柳城主的,名字就叫重劍,取‘重劍無鋒、大巧不工’之意,在重劍被鍛造成功之後的一千年,才漸漸開始產生靈智,老朽從有記憶開始,就一直存身重劍之內,直到……”
說到這,真劍靈幻化的虛影也忍不住露出了一絲恐懼之色。
夏若飛淡淡地說道:“繼續!你是什麼時候被這小黑泥鰍鳩佔鵲巢的?他是什麼來歷,你清楚嗎?”
真劍靈幻化的虛影微微點頭,傳音道:“這些事情老朽已經基本搞清楚了……這小黑……泥鰍其實是一縷殘魂,他的本尊就是被帝君鎮壓在寢宮下方深淵內的那條黑龍!”
夏若飛聽到這個消息,神色也沒有什麼太大的變化,因爲這假劍靈一直都在引導夏若飛往深淵走,而在看到假劍靈幻化虛影的時候,他其實就已經有這方面猜測了。
真劍靈的話,只不過是證實了夏若飛的猜測而已。
夏若飛看了看那條痛苦扭動的小黑龍,露出了饒有興致的神色。
他笑着說道:“事情越來越有意思了,你繼續……”
真劍靈繼續說道:“老夫雖然被壓制,也失去了對重劍的控制,但卻並沒有喪失意識,這上萬年來老朽其實一直都是在重劍內與這黑龍殘魂共同相處的,在漫長的歲月中,我們也有一些交流,所以老朽對他的事情倒是基本都瞭解了。”
說到這,真劍靈稍微停頓了一下,然後繼續說道:“據老朽所知,當年帝君大人一劍斬落清平界,整個界域內都受到了極大的震盪,不少陣法也因此失控,低階修士幾乎瞬間滅絕,元神期以上的修士即便是存活下來,也都受傷頗重。正是那次的事件,導致深淵內鎮壓黑龍的封印也出現了短暫的鬆動。那黑龍雖然無法利用這短時間的封印鬆動逃脫出來,但他還是成功切割了一小縷殘魂,送出了封印。”
夏若飛慢慢地點了點頭,又問了一句:“當時你和柳珣楓在什麼地方?這黑龍殘魂又如何能夠佔據重劍呢?”
真劍靈解釋道:“帝君大人斬落清平界之後沒多久,拂柳城主就帶着重劍回到了城主府下方的地宮石室之中,按照帝君大人的命令進入石棺,老朽和城主很快就進入了沉眠狀態,但萬萬想不到的是,其實在我們進入石棺之前,黑龍殘魂已經潛伏在石棺內了……”
夏若飛腦子裡靈光一閃,問道:“黑龍殘魂是通過傳送陣,直接傳送到拂柳城地宮石室的那具大石棺中的?”
真劍靈幻化的虛影微微點頭,說道:“道友目光如炬,事實確是如此!其實帝君行宮傳送殿的陣法是可以調整的,可以分別對應若干個城池,這些城池的城主都是帝君大人的心腹愛將,還有他們都在城主府地下開闢了石室,製作了石棺,爲後續的沉眠做好準備。黑龍殘魂選擇了拂柳城,也不知道他是隨機選取的,還是有什麼特別的目的。他雖然只是一縷殘魂,實力不及黑龍本尊的萬一,但他卻擁有無比豐富的經驗和閱歷,而且還掌握了不少秘法,再加上城主和老朽當時都心情沉重,也從來沒想過那石棺內居然會有埋伏,所以我們封閉石棺之後,很快就進入了沉眠……”
夏若飛笑了笑說道:“後面的事情我大概可以猜到了。這小黑泥鰍以無心算有心,趁着你和城主都進入沉眠狀態,直接侵入了重劍並且一舉制住了你,從而掌控了這一柄重劍,對嗎?”
真劍靈幻化虛影微微點頭,說道:“說來慚愧,老朽隨拂柳城主征戰多年,對敵經驗十分豐富,真沒想到會在這種情況下着了道。如果是正面對抗,這黑龍殘魂根本不是老朽的對手。但當老朽意識到自己遭到暗算的時候,其實已經來不及了,他已經把老朽全面壓制了,並且用秘法封印住,老朽完全無法和外界聯繫,所以直到現在,拂柳城主都還是矇在鼓裡的。”
真劍靈說到這,又露出了一絲心有餘悸之色,說道:“而且這些年來,黑龍殘魂已經完全和老朽融爲一體了,他不斷地蠶食着老朽的真靈,不斷削弱老朽的同時,去壯大他自身。如果不是這次道友突然出現,恐怕老朽最多隻能再堅持千年,就會被徹底吞噬,屆時黑龍殘魂會完全替代老朽成爲劍靈,真正掌控重劍……”
真劍靈哪怕是現在說起來,也依然是十分的後怕,他幻化的虛影擡頭看了看夏若飛,說道:“所以,道友其實是老朽的救命恩人!道友的救命之恩,老朽定當報答!”
夏若飛並沒有把真劍靈感激涕零的話放在心上,在這爾虞我詐的修煉界,夏若飛已經習慣了懷疑一切,真劍靈的話雖然邏輯都能夠自洽,而且完全找不到漏洞,但夏若飛也不會毫無保留地相信,他總是習慣性地讓自己多一些懷疑,這種時候掉以輕心,那是對自己的生命不負責任。
空間無形之力不斷地持續壓縮,那團元神體也變得越來越淡,顯然受到損耗頗多,但同時黑龍殘魂的虛影和真劍靈的虛影已經被拉扯向了兩邊,除了還有一些遊絲狀的元神體依然藕斷絲連之外,兩者基本上已經被分開了。
夏若飛繼續操控空間無形之力去壓榨元神體,他首先要確保真劍靈和黑龍殘魂徹底分離。
他一邊操控空間無形之力,一邊說道:“老前輩,報答不報答的先放在一邊,我也只是爲了自保而已。”
接着,夏若飛又問道:“不知前輩是否知道,這小黑泥鰍爲何要引我來到此地?他可以說是處心積慮,費了那麼大的功夫,我覺得肯定是有大圖謀的。”
真劍靈沉吟了片刻,說道:“這個老朽也不能確定,不過有一些猜測。”
“但說無妨,給我提供一點兒參考也不錯!”夏若飛說道,“反正一會兒也要逼問他口供的,現在閒着也是閒着。”
現在黑龍殘魂和真劍靈還沒有徹底分離,所以空間無形之力的擠壓還要繼續,現在夏若飛也沒有打算逼問黑龍殘魂口供。
真劍靈幻化虛影微微點頭,傳音道:“老朽想……他之所以引誘道友來此,多半是爲了解開封印,畢竟他只是黑龍的一縷殘魂,黑龍把自己的殘魂釋放出去,自然是爲了能夠有朝一日脫困而出的。”
夏若飛眉毛一揚,笑着說道:“我一個元嬰修士,能給他什麼幫助?也太看得起我了吧?那可是鎮壓黑龍的封印啊!據說還是清平帝君和其他幾位帝君級高手聯手佈置的封印,我覺得就算是大能修士過來,也未必有把握能夠破開吧?”
真劍靈說道:“老朽覺得,關鍵似乎是在道友的這件洞天法寶上。道友還記得嗎?黑龍殘魂是在得知此卷軸法寶上有帝君大人的氣息之後,纔開始一步步引誘道友的,也許……帝君大人的氣息,可以對解開封印有重要幫助!”
夏若飛聞言也不禁暗暗點頭,之前發生的一幕幕細節也都涌上了夏若飛心頭。
黑龍殘魂的確是在夏若飛轉述柳珣楓的話,說靈圖畫卷上有清平帝君氣息之後,才態度轉變的。而且這其中其實還有一個挺明顯的破綻,那就是黑龍殘魂根本感應不到帝君的氣息,後來還託詞說自己在這些年的沉眠之後受了重傷,然後近距離感應了一番,就改口說靈圖畫卷上果然有帝君氣息。
當時夏若飛自然不會有太多的懷疑,現在回想起來,很多細節就都能對得上了。
其實應該是黑龍殘魂根本不知道清平帝君的氣息是什麼樣的,黑龍本尊也許能夠辨別出來,但這一縷殘魂卻做不到。如果他真的是重劍劍靈的話,跟隨柳珣楓那麼多年,而且重劍又是清平帝君親手打造的,是絕不可能忍不住帝君氣息的。
所以,黑龍殘魂其實從頭到尾都沒有確認清平帝君的氣息,只不過他選擇了相信柳珣楓的判斷,纔有了一步步引誘夏若飛到帝君寢宮的計劃。而在帝君寢宮門口,靈圖畫卷可以順利開啓大門,也更加堅定了黑龍殘魂的判斷。
於是他在院子陣法上動了手腳,讓夏若飛落入這鎮壓黑龍的深淵之中,然後再引導着夏若飛走那條巨型鎖鏈。
如果夏若飛不是因爲那一聲龍吟,判斷洞內極有可能鎮壓着可怕的巨龍,從而打了退堂鼓,堅定地決定要往回走的話,恐怕黑龍殘魂還會一直僞裝下去,引導着夏若飛一步步走入洞內。
當夏若飛決意要離開洞口,返回那塊巨石平臺的時候,黑龍殘魂才改變了計劃。
在這麼近的距離內,黑龍殘魂顯然已經能和下方鎮壓的黑龍進行有限的溝通,所以纔有了鐵鏈震動、空間封鎖等狀況的發生。
這一切都是爲了他新的計劃做鋪墊——這個時候,黑龍殘魂可能已經決定要滅殺夏若飛了,反正他需要的並不是夏若飛這個人,而是夏若飛手中擁有的卷軸法寶靈圖畫卷。
不過黑龍殘魂可能是擔心夏若飛就這麼死了,他無法掌控靈圖畫卷導致功虧一簣,所以才選擇了一個他自以爲十分聰明的辦法——進入靈圖空間內部。
黑龍殘魂是嘗過甜頭的——他當時控制重劍、壓制重劍劍靈,也是用的同樣方法。
所以他覺得進入法寶內部,應該會比較輕鬆就獲得法寶的掌控權,至於夏若飛這樣一個元嬰期修士,連一道劍芒都承受不住,完全可以瞬間滅殺掉。
夏若飛一旦隕落,那這法寶就成了無主之物,即便卷軸法寶有器靈,他在法寶內部也可以輕鬆地再上演一幕鳩佔鵲巢的好戲,從而徹底掌控法寶。
他萬萬沒想到的是,這洞天法寶內部居然是這種情況,直接就被夏若飛一招關門打狗給打趴下了。
夏若飛在真劍靈那個推測的基礎上,很快就把這一切來龍去脈都梳理清楚了,雖然還不能完全確認,但夏若飛覺得自己的推理基本上離事實不遠。
這時,黑龍殘魂忍不住發出了一聲哀鳴,最後一縷霧狀元神體也被分離開來,他和真劍靈的幻化虛影徹底被分離開了,兩者之間再也沒有任何的聯繫。
此時的黑龍殘魂虛影和真劍靈的白髮老頭虛影都比剛纔又淡了幾分,看起來若隱若現,好像隨時都會消失一樣。
很顯然,空間無形之力的壓縮,雖然將兩者分離開了,但無論是黑龍殘魂還是真劍靈,其實都是元氣大傷。
對於真劍靈來說,哪怕只是留下一口氣,他也是甘之如飴的,畢竟他已經徹底擺脫了黑龍殘魂的糾纏。
要知道他已經被壓制數千年甚至上萬年的時光,而且在如此漫長的歲月裡,黑龍殘魂一直在蠶食他,他能夠感知到外界的情況,卻完全無法和外界溝通,就這麼被封禁住,存在的唯一意義就是給黑龍殘魂提供養料,那種絕望感想象一下都會令人不寒而慄。
夏若飛這次使用空間無形之力把兩者徹底分離,對於真劍靈來說,無疑是大解脫。
從某種意義上說,這甚至比救命之恩還要重。
所以,當兩者徹底分離的那一刻,真劍靈的虛影立刻對夏若飛躬身行禮——夏若飛對真劍靈的束縛並沒有那麼強,他雖然也被限制了自由,但小幅度的行動還是沒有問題的。
真劍靈顫聲傳音道:“道友再造之恩,老朽無以爲報,老朽願奉您爲主人,從此隨侍您左右!重劍雖無鋒,但卻一樣能爲您蕩平魑魅魍魎!”
夏若飛正準備審一審黑龍殘魂,聽了真劍靈的傳音之後也不禁愣了一下,然後說道:“前輩大可不必如此,我剛纔說了,我所做的一切僅僅是爲了自保,至於救你,也只是無意爲之。奉我爲主那就不必了!再說……你的主人不是柳珣楓嗎?他還沒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