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文采揚、程園園告別之後，獨自一個人回到家。趙雅朋先打開電腦，朱怡萍仍然沒有給他留言。他很失望。
不管心情怎樣，生活還得繼續。趙雅朋打開一本防火牆的電子書開始閱讀起來。在他的計劃裡，這本書必須在一週內讀完。湊巧的是，這本書是以Linux*作系統（Operating System）上的iptables防火牆爲主要防禦手段來講防火牆技術的。而趙雅朋管理的這臺服.務器就是這種*作系統和這種防火牆。這樣閱讀起來並不枯燥。
繞着街區寬闊的人行道跑完五公里，回到家洗漱完畢，已經是十一點四十五分。躺在牀上，趙雅朋感到非常孤獨。怡萍姐很久都沒有出現了。遇到技術問題可以在各個社區裡向高手們請教。他還知道，提出問題的時候，要詳細地描述問題，並寫出自己的判斷，讓高手們有足夠的信息判斷問題所在，順手就給提供了答案。但朱怡萍越來越成爲他的精神依靠。
明天晚上，文采揚就要過來跟自己“算賬”。我本來想隱瞞這件事，她看到我跟女模特那樣拍廣告肯定會吃醋。要是知道其它的情況，估計她會更生氣。但是，要怎麼跟她說呢。
回想起那次拍攝廣告的過程，趙雅朋的心就不能平靜。
三個月前。晚上八點，珠州稀聲廣告公司高大空闊的攝影棚內燈火通明。阿香挽着趙雅朋的胳膊，風風火火地走了進來。穿過忙碌的現場，走進化妝間裡，阿香還不肯鬆開他，好像怕他跑掉似的。
跟阿香緊緊地靠在一起，趙雅朋春心蕩漾。恐怕踢都踢不走，哪裡會跑呢。不過，他又想起朱怡萍的警告：“不能跟其他的女子鬼混”不免心中惴惴不安。讓阿香挽着胳膊一起走路，就算胳膊時不時地能碰到阿香軟軟的小胸脯，也不算是鬼混吧？
“趙雅朋，不好意思。這麼着急地把你請來。”一位瘦高個女子迎上前來。仔細一看，是唐麗麗，鄔桐林的前女友。
“是小麗姐，好久不見。”趙雅朋還想再說兩句，又被阿香拖着進了裡間。“拍完了，再跟你的小麗姐聊天吧。”阿香邊走邊說道。
這間屋子很大，照明條件一流。說它如同白晝一點也不爲過。首先看到的是一排十幾張座椅和座椅前的一排鏡子。那排照明的燈就裝在鏡子上方。座椅後面的靠牆擺放着幾張小桌子，圍坐着幾個人。
阿香帶着趙雅朋快速走到裡面，一位美豔的年輕女子僅穿着內衣，披着一條浴巾，坐在一張扶手椅上，一條裸露的大腿高高地支在高腳凳上。想必她是大明星模特池荷。趙雅朋也是在路上聽阿香說的。在這之前，他或者看見過池荷拍攝的廣告，但從來沒有聽說過池荷這個名字。由此可見，在這個過度傳播的社會裡，碎片化的媒介空間裡，想要揚名立萬是多麼不容易。
女模特的面前也有一面大鏡子。一位穿着工作服的女子，在那條蹺起的腿上忙碌着；另一位站在女模特的身後，擺弄着她的頭髮；還有一位是男的，在她的臉上塗塗畫畫的。趙雅朋想，這工作不錯，天天看美女，還可以上下其手，不知道工錢如何。
趙雅朋正美呢。阿香擰了他的胳膊一下，又把他往那女模特前面一推。“雅朋，委曲你一下，擺個pose給池荷小姐看看感覺。”
珠州這邊的人都這味，一句話裡隨便就夾一個英文單詞。上起老頭老太太，下至幾歲的小屁孩都這樣，什麼“士多”（store-商店），什麼小“K系”（case-事情），什麼“壞樓”（file-文件），什麼“篩幾”（size-尺寸）等等。可能他們連那英文是怎麼寫的都不知道。就像這個“pose”，明明是個動詞，“擺姿勢”的意思，結果在這裡卻用成了名詞，是“姿勢”或“造型”的意思。
在珠州混了這麼多年，當然趙雅朋也知道。不過，在一羣專業的人面前，特別是在大明星美女面前，要擺個“pose”，一來不知道怎麼擺，二來他還真不好意思。他扭捏地問道：“怎麼擺？我不會。”
阿香問：“跑過一百米沒？”
趙雅朋答：“跑過。”
阿香說：“蹲下，做個一百米準備起跑的動作。”趙雅朋很不自然地蹲下去，兩隻手支在地上。阿香又說：“擡頭，看着池荷小姐的眼睛。”
趙雅朋一擡頭，仰視着那位大明星。與那女模特四目相對的一剎那，她那揚起的下巴，斜斜地俯視過來的目光中，似乎還帶着不屑和輕蔑。他感覺受到侮辱，心中升起一股怒火。明星就了不起啊？看我第一眼就這麼瞧不起人。意念一動，他就想起身站起來，卻被阿香按住，動彈不得。
阿香俯下身，小聲地在他耳邊說：“保護這個姿勢，別動。”嗯，爲了阿香，我忍了。
阿香問道：“池荷小姐，感覺這位怎麼樣？”她又對追過來的唐麗麗說：“小麗，請丁總、劉小姐和導演過來看一看。”拍個廣告還有導演？這也太扯了吧。趙雅朋覺得好笑。
池荷一直盯着趙雅朋看，半晌不說話。原本坐在後面的幾個人，一男兩女，似乎並不關鍵。起步前，還相互謙讓。走在前面的那位中年男子，身材很壯實，留着大背頭長髮，下巴上一把濃密的鬍子。有這範兒就應該是導演，否則多浪費啊。大背頭男人盯着蹲在地上的趙雅朋，在池荷的身後來走了個來回，點了點頭。另外兩個女人，也跟了過來，左右打量着趙雅朋。其中一位年紀約摸五十歲左右，胳膊上挽着一個手提包；那位年輕的女子胸前抱着一個大文件夾，她看見蹲在地上的趙雅朋，很吃驚，立即伸出一隻手捂住自己的嘴。
唐麗麗和阿香交換了一下眼色，臉上都露出會心一笑。那位劉小姐就是趙雅朋的前女友劉一菲。她驟然在這種情況下見到前男友，她要是不吃驚那才叫人吃驚呢。趙雅朋沒有看見，他仍然盯着池荷的眼睛，池荷也在盯着他，兩個人較上勁兒了！
“池荷小姐，這位也不行？那我叫他走人。”阿香說道，鬆開按着趙雅朋的手，站直了。
“讓他試試吧。”池荷從齒縫裡擠出幾個字，仍然是冷冰冰的。說完，慢慢地扭過頭，認真地打量着鏡子裡的自己，不再看趙雅朋。
“謝謝池荷小姐。那丁總、賈導，還有劉小姐，你們幾位應該沒意見了吧？”阿香這樣問，似乎是有點多餘。連續三天，多達三十多位專業的男模特是被池荷否決的，而不是被他們否決的。
丁總是‘尚裳女’女性內衣的老闆。劉小姐是丁總公司的市場部員工，本廣告項目的執行人。以她們的眼光，前面被池荷否決的男模特中，很多都不錯。丁總當然沒意見。她說：“還是池荷小姐的眼光獨到，這位確實是最合適的。”
賈導是稀聲廣告合夥人之一，廣告界的大腕。從專業的角度，從公司利益出發，他也覺得趙雅朋非常適合。他想，這池荷拍廣告拍多了，眼光還真是很老辣。眼前的這位男模特跟前面的三十多位相比，確實是最適合這條廣告的人選。爲了品質，寧缺勿濫，還是很有必要的。前面幾天被池荷折騰着換人找人，值！就應該這樣。賈導說：“同意。化妝師，趕緊到位。三十分鐘後開機。”
“雅朋，你可以起來了。”阿香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趙雅朋如釋重負地站起身來，擡頭看見站在池荷背後的劉一菲。當場就愣住了。這個曾經讓他肝腸寸斷的女人，就活生生地站在眼前。劉一菲卻把臉別到一邊，不看他。趙雅朋清清喉嚨，總得說點什麼吧。
阿香豈能不知道他要做什麼？她挽起他的胳膊，說：“趕緊的，三十分鐘內必須準備就緒。沒時間了。”走過來一男一女兩名化妝師，一左一右把趙雅朋拉出了化妝間。
趙雅朋被推進一間浴室裡洗澡。可以免費洗澡，真爽。跟自己狗窩一樣的廁所相比，這裡空間大，鋥亮的大噴頭、小噴頭、中噴頭，各種洗髮水、沐浴液一應俱全。地面鋪的不知道是麻紋的石塊還是地板磚，那粗糙程度正好。光着腳踩上去，不滑也不硌腳。沐浴間兩側牆上各裝了一個與人等高的大鏡子。不時地能看到鏡子裡自己的，真的有點那個。
正洗着呢，門突然開了。陪同他來的那名男子直接推門走了進來。趙雅朋以爲他內急要上廁所。沒想到那男子就站在他身邊看着他洗澡。
難道他是Gay友？趙雅朋頭皮發麻，渾身起雞皮疙瘩。趕緊關掉水閥，抓起架子上的浴巾，捂在腰間。
“你……你要幹什麼？”趙雅朋舌頭打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