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煜支着龐大的身軀一路向着九幽魔族而去, 他來不及去想自己身體發生的變化,也來不及去想自己到底是不是瘋魔了,他只想要見到火璃, 只想在她身邊, 哪怕註定兇險, 他也想要在她身邊, 他不能等, 也不會等,他害怕這一等,就是滄海桑田。
接近九幽之時, 言煜已經能夠強烈感受到魔族的瘴氣,言煜一雙血紅的眼睛裡無所畏懼, 不管多麼深多麼重的瘴氣, 如今在他眼中, 都像一層霧,他如果連這種程度都不能闖過, 他還怎麼去到她身邊。
言煜義無反顧的衝過重重瘴氣直向九幽,入了九幽之後周圍整個氣息都變了,層層厚重的黑雲堆積,像隨時都會壓下來一樣,讓人壓抑得有些窒息。
已經凋零了不知道多少年的枯樹, 斜斜的插在已經龜裂的地上, 露出半邊根鬚, 已經貧瘠到龜裂的地上每隔幾步都插着殘破的刀劍戰戩, 有些已經老舊得生了鏽, 有些還滴着淋漓的鮮血,有些龜裂的地縫之中還冒出濃濃的黑煙, 偶爾還有一些黑色的怪鳥飛過,驚叫兩聲。
言煜環顧眼中所見之地,他從來都沒有見過如此惡劣的環境,這樣的地方,說是無荒地獄之景也不爲過,而他心心念唸的人,卻獨自一人來了這樣的地方,還不知經歷了些什麼樣的事情。
言煜顧不得那麼多,朝九幽更深處而去。
魔宮深處
“我能做的事情,只有這麼多,修焱,莫要再執迷不悟,妄想逆天而行,我說過,你和孔雀女不一樣,你還有思想,還有理智。”而孔雀女,只剩下極端的愛恨支撐自己。
火璃擦去嘴角的血跡,只是做這樣一件事情,就讓她精疲力竭,已經身死神滅的大荒蠻神,哪有那麼容易就會被輕易復活呢?就算她是完整的女媧石,想要讓伏羲復活,怕是也不會太容易。
修焱依舊跪在地上,雙手撐地,垂首,火璃看不到他的表情,但是她知道,修焱他不好受,一邊是謀劃了千萬年的事情,一邊又是伏羲最後的殘念,他到底要怎麼樣抉擇,只能看他自己。
不等火璃再說出什麼話,修焱就消失在原地,只留下那地上已經暈散開來,淡去的淚。
火璃看着地上快要消失的淚,長嘆一口氣,也罷,不管他是仙是魔,都會有七情六慾,他不是不會傷心不會難過,他那樣活了上千萬年乃至更久的魔,在漫長的修道之間,早就學會了如何控制自己的情緒,什麼事情都要埋藏在心裡,不動聲色,表面上看起來無懈可擊,強大到讓人畏懼,只不過,未免活的太累了些。
火璃離開了置放伏羲軀體的地方,回到自己所住的那間屋子,躺上冰冷的牀榻,她已經精疲力竭不想再去想任何事情,自她歷劫以來,所有的事情都來的太快,她還來不及回顧,眼前的事情就讓她應接不暇,她最擔心的無非是孔雀女,她已經沒有理智可言,所做的事情全憑她一腔愛恨,她已經落入了自己設置的深淵,萬劫不復。
火璃疲憊的閉上眼睛,希望一切,都不要來的太快。
魔宮王殿
孔雀女依舊坐在王座邊上的案几之前,擡手撫琴,今日再見君上一眼,她內心洶涌的情緒久久不能平復,想來她也是孤寂了太久太久,竟然會對復活他的棋子說那麼多話,流露宣泄她的情緒。
她好像又覺得自己將從前又走了一遍,和君上在一起的每一日,從她腦海浮現都像是在將她一刀刀凌遲,那把尖銳的刀從她的要害擦過,卻遲遲不給她一個痛快,那樣的感覺讓她生不如死,更可怕的是,她竟然痛並快樂着,如果有人硬要將這一切從她生命之中剝奪,那對她來說纔算是最痛苦的事情,她一次又一次的在這樣的回憶之中頹敗崩潰,又一次次在頹敗崩潰的同時,拼命想要留下什麼一樣的瘋狂生長起來。
她曾經聽人偷偷議論她瘋魔了,她笑,她怎麼會瘋魔呢?她還沒有見到君上再次出現在她面前,輕撫她的臉,溫柔笑着喚她一聲“榆兒”,她還有深仇大恨未解決,她怎麼能瘋魔呢?她現在擁有伏羲琴,可隨意操控人心,可隨意讓不服從她的人爲她賣命,她已經變得強大起來,已經不會再拖累誰,可是爲何,爲何她一點滿足感都沒有,反而覺得自己更加像一個弱者?
孔雀女手下彈出的琴聲越來越迷茫,越來越悽婉。
“帝后,發現一隻巨大的九尾銀狐朝王宮而來,好像是天界人。”沉重的殿門之外響起守衛的稟報。
殿內琴聲戛然而止,孔雀女的手停在空中,又輕輕放下,九尾銀狐,天界,看來還是有不怕死的東西送上門來了。
孔雀女站起身,手在琴上一揮,琴便消失不見,若她沒有記錯,那隻狐狸,應該就是那小丫頭的心上人罷?
孔雀女笑,這世間,果然是無情的人,方可無畏無懼,只要有情,便有了軟肋,她可正愁要怎麼讓那丫頭屈服幫她復活伏羲,如今這狐狸卻送上門來,來的,正好。
孔雀女很快就消失在王殿之中,門口的守衛繼續站回原來的地方,琴聲止,他便知帝后已經離開,如今天界來的人,帝后竟然親自去迎擊,只怕這魔族,要有大動作,怕是要變天了。
言煜一路而來一個魔族人都不曾見過,心下正在想着,卻見一抹黑色的身影就立在離他不過百米的地方,那抹黑色的身影,他根本就不可能忘記,言煜已經停下步子立在空中,血紅的雙眸謹慎的盯着孔雀女。
孔雀女笑,這狐狸今日雖然樣貌氣息有所改變,可是在她眼裡,還是弱的可憐。
言煜四肢微微向後,九條尾巴看似隨意的在擺動,其實已經進入了警戒狀態,孔雀女的強大他見識過,光是一把伏羲琴,就能控人心神爲自己所用。
言煜不過在心中思酌一會兒,眼前哪裡還有什麼孔雀女的影子?言煜心覺不好,一雙眼睛四處留意,卻還是未發現半點不對。
突然言煜的腿部傳來一陣疼痛,緊接着四肢一處處發出聲響,看來,他的四肢已經斷了,言煜咬牙支撐,睜大眼睛卻還是沒發現什麼不對,但是空氣之中卻可以嗅到危險的氣息。
又緊接着被上被人狠狠一擊,言煜張開嘴噴出一口血,再也支撐不住落地發出一聲悶響。
言煜躺在地上,巨大的身影已經變回人形,一張俊美無雙的臉此刻卻皺成一團,臉上的青筋暴起,像是承受着巨大的壓力一樣,跟着整個人又往地上一沉,再度噴出一口血。
孔雀女落在他很少,衣袂輕輕被風帶起,“嗤,小狐狸這麼點修爲,也敢隻身一人闖我九幽?我是該說你運氣好,一路上沒有遇見爭奪地盤的魔將你殺了,還是該說你運氣不好,沒死在他們手上,還落到了我手中?”
“咳咳,阿璃在哪,你把她怎麼樣了。”言煜此刻最擔心的還是火璃,孔雀女心狠手辣,也不知將阿璃怎麼樣了,阿璃她可還安好?
孔雀女聽他所言,很快就收回臉上的笑,很快就換上了一副陰狠的模樣,她最見不得,最見不得自己命在旦夕卻還擔心情人安危的這種人,她已失所愛,她更恨還在一起恩愛的人。
“她?她和你一樣,就要死了,誰讓她不答應我的條件,你們兩個,一個都活不成!哈哈哈哈!”說到此孔雀女更是大聲笑了出來,是,如果那小丫頭還是堅持不肯,那麼她就在她面前殺了這隻狐狸,也讓她嚐嚐失去愛人的滋味。
言煜掙扎的想要爬起來,卻被身上無形的重力壓的根本沒有辦法動,加上四肢俱斷,言煜咬牙掙扎了幾次,卻還是重重的倒在地上喘着氣,眼神犀利的瞪着孔雀女,“你不要傷害她,有什麼事情,就衝着我來。”
孔雀女黑色廣袖一揮,蹲在言煜跟前,揪住言煜的衣領,言煜感覺壓在身上的壓力驟然消失,“你有什麼資格跟我提條件?你不過一個修爲不過十幾萬年的小狐狸,在我眼裡還不如我魔族一個守衛,我想要殺你,簡直易如反掌!何況你以爲你死了就可以了嗎?哈哈哈,只要她不答應我提出來的條件,不止是你,這世上所有人,都得死!”
孔雀女那一雙已經凹進去的漆黑雙眼,和她那張扭曲的表情,讓言煜覺得,眼前這個人,已經到了喪心病狂的地步,已經瘋魔到快要癲狂了。
孔雀女看着言煜看着自己的那副模樣,笑出聲,又用手去摸言煜的臉,露出一副溫柔的模樣,讓言煜覺得分外噁心,這個人一時變換一種模樣,陰晴不定。
“你大可放心,我現在不會殺你,我現在怎麼捨得殺你呢,哈哈哈。”
言煜一時不明白她瘋瘋癲癲的話是什麼意思,正想開口說話,卻被她一掌拍中胸口,嘔出一口血失去了意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