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是非成敗轉頭空(下)

伏羲身上開始散發出彩色的光芒, 一點一點的釋放,很快這一間屋子變得光亮起來,孔雀女的注意力再次集中到伏羲身上, 眼睛眨也不眨, 她不能錯過一分一秒, 每一種變化, 她等這一天已經等了太久太久, 天知道她有多麼想見到他。

很快受到彩色光芒照耀的地方一點一點的在消失瓦解,頭頂之上已經不是宮殿的頂板,而且沒有陽光照耀許久的九幽蒼茫, 孔雀女環顧四周,牆上的壁畫也一點一點的退散變成灰色的粉末塵埃消失在這陣彩色的光亮之下。

孔雀女睜大眼睛看着這一切, 宮殿的牆壁還在一點一點的消散, 她想要去護着那些壁畫, 可是卻又不能阻止這道彩色的強光,看着陪伴她這麼多年的壁畫, 畫上伏羲溫柔的神情她一時有些難以接受,這些東西都被摧毀。

她一邊慢慢的後退,一邊看着那些消散的壁畫搖頭,“不,爲什麼會這樣, 不, 不會的, 這不是必須的代價, 哪裡出了錯, 哪裡出了錯,對, 火璃,火璃!”孔雀女像想起什麼一樣,轉頭就欲向九幽入口而去找火璃問個明白。

修焱卻又將她攔住,“帝后,您冷靜一些,只要帝君能夠復活,付多少代價都是值得的,畢竟我們在同天鬥。”

孔雀女看修焱的眼神有些狐疑,後來她撫着胸口想讓自己冷靜下來,同天在鬥?是啊,他們在和天鬥,在和那無情的天道搶人。

孔雀女又停留在原地觀察着伏羲身上出來的那道彩色的光,這道光射到天上之後,竟然硬生生的衝破了九幽千萬年以來的黑雲,將九幽的天空之上撕破一道口子,那深厚的黑雲圍着這道光芒旋轉着,就是不敢靠近,孔雀女的臉上終於露出一個淺笑,這便是有希望。

可是她的笑容沒掛多久就僵硬在嘴邊,她看到那道彩色的光芒射向天空之後,像一顆巨大燃燒過後的煙火一樣,分成無數條線向四面八方射去,密集而緩慢。

等到那無數條線落地以後,伏羲身上彩色的光芒竟然一點一點的在邊細變小,最終慢慢消失在伏羲身上,隨即他身下寒冰牀上的彩色圓圈像陣法一樣的東西開始緩慢的旋轉。

孔雀女環顧四周,她開始發現九幽貧瘠的土地之上到處都是一點一點的白光,數量非常多,像極了幾千萬面前她和伏羲一同看過的星空,明亮而璀璨。

很快這些白光慢慢慢的連成一條線,連成線以後發出一道強光,慢慢的從強光之上堆積起一層薄薄的膜,一點一點的向上在蔓延。

孔雀女睜大眼睛看着這一切,她怎麼會不知道那是什麼東西呢?她只是不明白,爲什麼,爲什麼復活伏羲的光芒,卻落在地上變成了結界?

“火璃,火璃!”孔雀女終於清楚,這都是那丫頭在跟她玩的花樣,她根本就不是爲了復活伏羲,而且爲了修復重生伏羲身體之中的結界!

孔雀女怒極,轉身就欲衝出九幽去找火璃算賬,卻又被修焱攔下,這一次,修焱只是攔在她跟前,沒有說話,一雙眼睛平靜的看着她。

孔雀女這才恍然大悟,癲狂的笑了出聲,“哈哈哈哈哈,修焱,我原以爲你是無情無慾之人,是我魔族最不可能動情的魔,可是你這次,竟然爲了相處不過三百年一個不可能愛你的人,出手阻攔我?竟連伏蟄了這幾千萬年的計劃也情願付之東流?”

“我從來都不覺得自己無情無慾,只是在這漫長的歲月之中,丟失了原本的自己,直到遇見她,念她,心中有她。”

修焱稍稍停頓,已經到了這種地步,哪怕她聽不見,也不會知道,既然已經決定了要幫她,那麼他就已經做好了所有準備,“我是愛她,哪怕她不可能愛我,我也希望她可以過得好。”

“所以你便爲了一個不可能人的背叛我背叛整個魔族是嗎!”孔雀女的表情有些駭人,她的雙手已經握得咔擦響,她沒有想到,跟自己一起伏蟄了千萬年的忠心的手下,竟然會在這一夕之間背叛她。

“帝君並不想復活,那一日我看到了帝君殘存的最後一絲意念,他身爲大荒蠻神墮魔已經是逆天而爲,帝君早已知道自己身死的命運,也清楚你會想方設法將他復活,帝君想要我等阻止你,如若不能,便將你同九幽,一同封印在結界之中。”修焱將一切都告訴她,事到如今,瞞也瞞不住,倒不如直接說出來。

“不可能!君上有沒有什麼我怎麼可能會沒有發現!你騙我!你休想騙我!”孔雀女一張臉變得猙獰。

“我親眼所見,信不信皆由你。”修焱也不再多說,他知道孔雀女的執念深之入骨,他也早就做好了放手一搏的準備。

孔雀女還在喋喋不休的唸叨,“你騙我,你休想騙我,休想!你以爲你們用這等方法就可以阻止我嗎?哈哈哈哈,絕不可能!你以爲我沒有了伏羲琴以你之力,就可以壓制住我?修焱,你在妄想!”說罷孔雀女的神情變得陰狠,一副遇神殺神遇佛殺佛的模樣。

修焱還沒有說話一道肅冷的聲音傳來,“他既不行,便還有我。”

言煜已經醒過來,其實他的神志一直都是清醒的,一個人身體超負荷讓他有口難言,這些日子發生的一切,他都清楚的知道,九竅玲瓏心雖可以恢復他的傷勢,但是卻沒有第一次那樣快,可能是因爲長時間離開軀體的原因。

言煜任風吹起他的長髮,一張臉上是肅殺的冰冷,這幾天他不停歇的適應九竅玲瓏心的覺醒,儘可能的讓自己能夠掌握由九竅玲瓏心灌注到他四肢百骸的力量。

看到言煜在這個時候醒過來,修焱有些微微鬆一口氣,如今這個神君,已經今非昔比,一身氣息相比從前來說強大了不止百倍,這可能還不是他的極限。

“即便如此,我也絕對不可能讓你們得逞!”孔雀女已經不能夠容忍,被火璃擺了一道,又被自己的部下背叛,她早就已經怒火攻心,擡起手就向兩個人攻去。

兩個人已經做好了惡戰的準備,迎擊上去。

諸多衆仙已經到了九幽入口之處,看到火璃一個人坐在四方神器中央,下半身冒出的業火像將她的下盤融化了一般,她臉上還帶着血,閉着眼睛一動也不動,從她身上還不停的散發出元力。

衆仙看到這一目皆目瞪口呆,這,帝君這是在拼命啊!

“帝君,九幽入口之處有一層薄薄的結界正在緩慢張開,範圍之廣,乃至整個九幽魔族。”戰神也親自去九幽入口探了個究竟。

天帝看着空中的火璃,一張臉嚴肅又帶着憐情,他沒有想到,昔日身爲四海八荒讓人聞風喪膽避之不及的火璃,今日卻成了唯一一個要挽救四海八荒的英雄。

西王母輕嘆一聲,她從來不覺得火璃是壞孩子,她做事一向坦蕩,火璃她還那麼小,可是天道卻對她如此殘酷。

“失卻之陣。”天帝從嘴裡緩緩吐出四個字,卻讓在場的所有人心情沉重,失卻之陣乃上古遺陣,需要聚集五個神器。

失卻之陣核心擺放的神器不同,就能產生不同的效能。以伏羲琴爲核心,就能操縱人心,以神農鼎爲核心,就能煉化仙藥,以封天印爲核心,就能不老不死,以崑崙鏡爲核心,就能穿越時間,以女媧石爲核心,就能重生結界。

但是失卻之陣要付出的代價也極爲慘重,每種神器都需要一個守護者。失卻之陣運作時需要消耗大量能量,能量由神器和守護者提供。對於神器或神器轉世成人者,失卻之陣消耗的是其本身之力,而對於守護者,失卻之陣消耗的是他們的夢想和願望。因爲該陣法可以吞噬守護者的最惦記的記憶,故名爲“失卻之陣”。

而火璃身爲女媧石,後在無盡的業火之中成人形,只能夠消耗其本身之力,所以火璃纔會用元力支撐此陣,陣法一旦啓動,施陣者會自動封閉五感與神器相互感應,從而達到目的。

九嬰帶着碧琉趕到的時候,火璃結印的手上也已經燃起了業火,她幾乎半個身子都在業火之中,碧琉匆忙下了九嬰的背,欲要向着火璃而且,她也是女媧石,她情願代替阿璃做這樣的事情。

不等碧琉靠近,九嬰早就恢復人形一把將碧琉困在懷裡,碧琉不停的掙脫,“你放開我!放開我啊!”

九嬰不管碧琉在他懷中怎麼掙扎,就是死死抱住她不放手。

“九嬰你放手!阿璃是我妹妹!再這樣下去她會死的!”碧琉喊的聲嘶力竭,在場所有人都沉默着,他們也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碧琉帝君,在失卻之陣面前,他們都無能爲力。

“琉兒你冷靜一些!失卻之陣一旦開啓不達目的不罷休,除非施陣者不足以支撐陣法自行撤陣。”九嬰控制着碧琉,在這樣一個場合他也毫無形象的怒吼着,火璃是所經歷的一切都是天命的安排,誰能插手?誰都不能。

“阿璃!阿璃!我是阿姐,你聽阿姐的話,撤陣,讓阿姐替你,阿璃你聽見了嗎!阿璃!”碧琉看着那樣燃燒的火璃,心裡怎麼都不是滋味,她就這麼一個妹妹。

碧琉奮力的嘶喊,眼淚不停的往下落,一雙眼睛哭得通紅,嗓子也嘶啞到快說不出話來,最後癱軟在九嬰懷中,埋頭哭泣。

九嬰抱着碧琉,看着陣法中間的火璃,輕嘆一聲,他教過她諸多陣法,卻沒有想到最後她卻用上了失卻之陣,現在想來,天道早就在冥冥之中安排好了一切。

火璃能聽到碧琉對她的呼喊,她其實知道她用這個辦法召喚神器必然會被阿姐和其他人察覺,但是她別無選擇。

赤紅色的紋路已經爬上了火璃結印的手,她那雙手上像被蜘蛛網纏繞一般,又更加迅速的向上攀爬,而此時,結界已經逐漸升起了一半。

“帝君快看,那是什麼!”戰神眼尖,一直關注着九幽入口的一舉一動,孔雀女還沒有出現誰也不敢掉以輕心,戰神這一喊將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轉移到九幽入口之處。

只見一黑一白一藏青色的光芒快速在九幽入口之處移動,還在不停的變化。

“是孔雀女!孔雀女的手下,還有神君!”不知是誰驚呼一聲,衆人神色都大變,這青丘神君如何能夠抵擋孔雀女主僕的攻擊?

“快看,孔雀女的手下好像在和神君聯手對付孔雀女!”又有人一聲驚呼,這陣營的轉變讓他們來不及反應,三道光芒已經快接近九幽入口。

“還看什麼!還不趕緊上去幫忙!”天帝爆喝一聲,身形一閃,衆人都覺醍醐灌頂,趕緊清醒過來紛紛趕過去。

孔雀女一邊對付兩人一邊快速的向入口移動,修焱和言煜兩個人一人攻一人守,卻還是來不及阻止孔雀女的速度。

言煜提劍身形閃到孔雀女身後,欲要刺向孔雀女,誰知孔雀女背後卻突然颳起罡風,吹得言煜睜不開眼睛。

“以你們二人之力,別說想拖住我,就連傷我一根汗毛,也做不到!”

兩個人也明顯的感受到孔雀女這次不好對付,身上的氣息比起從前,也是暴漲了好幾百倍,言煜一直都以爲孔雀女是靠着伏羲琴纔會那麼厲害,卻沒想到她自身的功力都如此深厚。

相比言煜修焱還算是謹慎小心,他一直都知道帝后功力不弱,卻沒想到已經強大到了如斯地步,修焱一直都防守着帝后的攻擊同時護着言煜給他製造機會攻擊,兩個人雖然配合得不錯,可是卻依舊沒有傷害她半分,還略顯狼狽。

眼看就要到了九幽入口,兩個人銀牙一咬,說什麼都不能夠讓她出去,更加猛烈的攻擊起來,卻被孔雀女一一化解。

孔雀女已經是怒火攻心,她絕對不會讓自己這一生所求之事付之東流,她不僅要復活伏羲,她還要讓這天地都一一傾滅,讓那些虧欠她的人,把一切都還給她!

言煜和修焱兩個人終究還是沒有阻止孔雀女,孔雀女衝破九幽那一層黑雲之後,在空中旋轉了幾圈,快速的移動着,眼看就要到陣邊,卻被一道強壓拍回去。

孔雀女略顯狼狽的在空中停住,擡眼一看前邊,竟然有一衆神仙擋在陣法跟前,看樣子是不打算讓她過去,而身後修焱和言煜也跟上來。

孔雀女此刻可謂是被包圍,已是四面楚歌,只見她臉不變色,甚至還扯出一個冷笑,“怎麼,一羣雜碎上次沒有死成,這次又來送死了嗎?”

天帝不惱,也不答話,不管這一次他們的實力差距有多大,不管是不是會死,他們都要撐到最後一刻,將孔雀女送回九幽,他們不能辜負火璃的付出,不能辜負火璃用命的守護。

言煜一眼就看到火璃坐在陣法中間,身上燃着熊熊業火,已經無法看到她的雙手,業火還有再往上蔓延的趨勢,好似要將火璃整個人包圍變成一團火焰。

“阿璃!”言煜開始慌了,他沒見過這樣的陣法,也不知道後果,但是他心裡無比的惶恐,他在看到她的一瞬間,心跳不由自主的漏了一拍。

感受到言煜的慌亂,修焱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別自行亂了陣腳,別讓她的付出全部白費。”

言煜不曉得這是什麼陣法,不代表修焱不知道,上古遺陣——失卻之陣,她在用自己的命,換這四海八荒天下蒼生的安穩,修焱的心一陣抽痛,他多麼想讓她停止,讓她不要傷害自己,可是現在最要緊,是將帝后逼回九幽,否則火璃她的命和她做的這一切,都將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火璃那一處不停的抽剝元力和這一處對立的安寧,九嬰將碧琉緊緊抱在懷中,作爲一個旁觀者,他知道,這一切,還只是一個開始,不動手則已,動手了,便是你死我活,不死不休,這已經不是仙魔之間的戰役,而是事關四海八荒天下蒼生的戰役。

就在伏羲琴轉到火璃眼前之時,孔雀女突然向前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直接衝向天帝哪一方陣營,需要一口氣直接衝破他們的防禦去奪伏羲琴,只要伏羲琴在手,不怕此陣不破!

孔雀女快,一干衆仙更快,紛紛從分散的形式迅速的擋在天帝面前,天帝更是做好了一切準備接下孔雀女的攻擊。

一個個仙人們被孔雀女打穿肩膀打穿肚子,一個個被孔雀女震飛出去,身受重傷也都沒有吭一聲,言煜和修焱飛速欲取孔雀女後背的破綻,誰又知孔雀女一個側身就躲過,天帝等這一刻等了很久,迅速乘着孔雀女分心之時握住她的手,一道金光閃過之後,卻見孔雀女立在離他們十幾米遠的空中,手臂之處滴着血,而她左手的小臂還在天帝手中。

孔雀女看似被重創,實則不然,只有天帝心裡清楚,方纔那一下用了他九成力,才僅僅讓孔雀女斷了一隻小臂。

“雜碎。”孔雀女嘴中輕輕吐出兩個字,卻讓在場所有人都聽得一清二楚,衆人都不說話,依然凝眉緊張的看着她,不管她說什麼,他們都不會輕易放棄。

孔雀女的神情再次發生變化,一頭黑色長髮無風自動,她將頭上那一把用來固定頭髮的小扇子取下,那把扇子一到她手中就變成了一把常規的鐵扇,嘴角上揚,好像一切都勢在必得。

天帝瞳孔微張,別人不認得那把扇子,不代表他不認得,那是魔神留下來法器,沒想到竟然在孔雀女手中。

言煜和修焱都立在天帝身邊,兩個人明顯感覺到了天帝的變化,也開始重視孔雀女手中的那一把鐵扇。

孔雀女慢條斯理的拿起鐵扇,輕輕對着空中一揮,剎那間風起雲涌,從天上下來九條雲龍,孽龍怒吟,從九天之上就向着言煜他們席捲而來,一切都在一瞬間,言煜握着手中神息凝成的劍,這一次劍上多了一絲金色的神息,這是他所掌握的九竅玲瓏心的力量,對着孽龍的頭重重一揮,金光乍開,一瞬間就將那條孽龍斬得煙消雲散。

修焱和天帝也將那從天而來的孽龍斬殺,當他們在狐疑爲何這樣輕鬆之時,卻聽到有人在喊:“不好,她的目的是破陣!”

幾人蒼茫轉身卻發現幾條孽龍正盤旋在火璃頭上,一直試圖想要動爪破陣,幾人欲要上前阻止卻被孔雀女再次施放出來的招式困住無力脫身。

“九嬰放開我,我要去救阿璃。”碧琉的聲音嘶啞,看到火璃頭頂盤旋待時而動孽龍,就欲要去幫忙。

九嬰將她抱得更緊,“你去了有何用,一個不小心就會破壞陣法,到時候一切都覆水難收。”

“難道你讓我就這樣眼睜睜的看着嗎!”

“她應該有應對的方法。”九嬰說罷,碧琉一雙眼睛就落在了火璃身上。

火璃已經到了一個疲乏時期,她能看到和神器之間的聯繫,也可以看到結界完成的程度,同時隱約看到了有黑色的活物盤旋在陣法之上,有些躍躍欲試,火璃嘗試着將業火放出來想要將他們驅散,可是卻太困難,她現在已經不能一心二用,她只有再次抽剝一絲元力進入到伏羲琴之中。

伏羲琴再次響起琴音,細膩而溫柔,像溫暖的春風,會讓人想起許多美好的事情,孔雀女不例外。

孽龍已經緩緩沒驅散,這一片天上煙消雲散,所有人都沉醉在這段琴音之中,只有火璃一個人在慢慢發生着變化。

火璃的元珠已經從明亮的赤紅色暗淡下來,只帶着些許微光,而火璃的身上也發生着變化,她長長的睫羽輕垂,兩眼的眼尾皆裂開,緩緩向下,臉上的血痕已經風乾,一直向她身體之上攀爬的赤紅色紋路,也已經到了她的脖頸之處,她的長髮髮尾也冒出了業火,赤紅色的火焰一點一點的跳動,一點一點的在將她包裹。

孔雀女聽到這一陣溫柔而悅耳的琴音,眼神動容,兩行淚從她眼眶流下,她好像回到了當年和伏羲在一起的日子,好像她還依偎在他胸口,還能夠感受得到伏羲的大手還牽着自己的溫度和將自己擁入懷中的溫柔。

等孔雀女回過神來卻發現自己竟然被修焱抱在懷中,而手中的鐵扇早已經不見,孔雀女一時覺得自己大意,怎麼會被伏羲琴所蠱惑,她可是這世間最熟悉伏羲琴的人啊。

“快動手!時間已經不多了!”修焱衝着言煜大喊,他不是沒有被伏羲琴所控制,只是他這一世最美好的時光太過於短暫,卻又讓他多看一眼,這一世都不想忘。

在所有人都沉浸在伏羲琴的琴音控制之中時,修焱最先清醒了過來,他看到了火璃的變化,她額頭之上的火紋花鈿都已經淡得快要看不出來,她的一張臉已經爬上了赤紅色的紋路,他知道,火璃撐不住了,而結界,也快要完成,如果這個時候不將帝后帶去九幽之中,一切,都是白費。

所以修焱奪走了孔雀女鐵扇,將她圈在自己懷中,束縛她的行動。

言煜等人聽到大喊均回過神來,結界已經蓋上了九幽之頂,還差一點就要完成,“那你怎麼辦?”

“別管我,快動手!”修焱一邊承受着孔雀女掙扎的攻擊,一邊大吼,他早就做好了準備,他這一次非常清楚自己在做什麼,也非常確定這是他自己想要做的事情。

“修焱,你放開我,你以爲你能夠困得住我?你休想!你們通通休想!”孔雀女再次變得猙獰起來,全身都冒着黑霧,修焱在這樣強烈的魔氣的鎮壓之下並沒有放開手,哪怕他的身體已經被一道一道得魔氣撕裂,哪怕他的五臟肺腑都被擠壓,整個人快要死掉,他都沒有放手。

“動手啊!”修焱張口就嘔出血,他越發用力的困住孔雀女,在他的雙手即將要被擠壓斷的時候,兩個人身上出現了更加濃烈的黑霧,一隻巨大的血紅色的蛟龍緊緊的用身體卷着中間顯得太過於渺小的孔雀女。

血蛟渾身血紅,頭兩邊的鰭卻是雪白色的,一雙眼睛異常的烏黑透亮,衆人都來不及感慨,他們從來未曾見過如此龐大如此與衆不同的血蛟,只聽到血蛟粗重的喘息聲。

血蛟緊緊箍着孔雀女的那一塊皮膚已經血肉橫飛,堅硬的鱗片都沒有辦法抵擋孔雀女身上的魔氣,血蛟巨大的身軀還在試圖往九幽入口之中移動,衆人來不及震撼也來不及想其他,紛紛不管不顧的向着血蛟身上無差別的攻擊。

修焱扯着身子不停的往九幽之中去,他不能停下也不能放棄,阿璃,此番我便是爲你,我不求你能夠愛我,我只求你可以不要忘記我。

言煜再也不管那麼多,眼看着結界越來越小,就快要連在一起,言煜舉起手中的劍,雙手握着以劍指天,閉着眼睛,將身體之中所有的力量都匯聚於長劍之上,一絲絲金光從言煜手中傳到長劍之上,一開始只是帶着隱隱金光的長劍,開始慢慢變得通體泛着金光,而這一瞬,金光大盛,像要將整個天地之間都覆蓋,衆人都用衣袖遮住自己的眼睛,這道金光太強,強得像要把這整個天地之間都換個模樣的陣仗。

待金光消散之後,言煜那把長劍之上光芒四射,好像揮下去任何妖魔都將灰飛煙滅一般。

言煜睜眼,他的眼中已經被血紅色所佔滿,眼看着孔雀女就要將修焱的身體割斷,言煜持劍俯衝過去,速度快到連天帝都來不及捕捉,等衆人再次看到言煜之時,他手中的長劍已經貫穿了孔雀女。

從孔雀女嘴中嘔出來的血已經打溼了她的衣裳,她一臉不可置信的模樣看着貫穿自己的長劍,金色的光芒還印在她的瞳孔之中,緩緩吐出幾個字,“不,不可能。”

不等她再開口,言煜將長劍往前一送,金色的長劍全數貫穿孔雀女的身軀,從言煜周身冒出一股強烈的罡風,狠狠的推着他們進入了九幽之中。

修焱背脊上的最後一冀沒入九幽,帶着淡淡的白光的結界全數連接在一起,封印完成了。

可是誰都沒有露出高興的樣子,一點都不像打了勝仗的模樣。

火璃和神器之間的聯繫慢慢淡去,神器也慢慢失去光澤,輕輕的回到原主人身邊,只有伏羲琴還在悲鳴,火璃身子一軟整個人從天上飄落下來,像一片火紅的楓葉。

碧琉上去接住了快要被業火包裹的她,不停的掉眼淚,輕輕喚她,“阿璃,阿璃……”

火璃聽到了碧琉在喊她,可是她已經沒有力氣了,她的元珠在最後關頭已經沒有元力可以抽取,於是她選擇將元珠破壞掉,使用碎片上最後的元力來完成封印。

“阿璃,阿璃,你看看我,你看看阿姐……”碧琉的哭聲在在安靜的人羣之中顯得格外的刺耳。

言煜莫名的開始慌了,他飛速的趕到火璃身邊,他的阿璃像當初她出世那般,全身都燃着業火,額頭上的火紋花鈿不見了,臉上還帶着血跡,還有一些奇怪的赤紅色的花紋,言煜突然明白了什麼一樣整個人都失力。

“阿璃,阿璃,阿璃你醒醒,阿璃我是言煜,阿璃,你想怎麼樣都好,你能不能看我一眼,看我一眼。”言煜的眼眶瞬間紅了,眼淚不停的落在火璃的臉上。

言煜,言煜啊,對不起,沒辦法再看你一眼了,也沒有辦法再和你說許多話,對不起,我這樣短暫的一生竟讓你變成這樣。

火璃的意識有些模糊,她能感覺到自己的生命在流逝。

火璃的腳下的業火開始消失,赤紅色的業火一點一點變成橙黃色的碎片漸漸開始消散。

火璃的腳已經消失了,在衆人看着火璃消逝之際,言煜卻突然伸手刺入自己的胸膛,鮮血淋漓,讓衆人都看呆了,神君這是要做什麼?要爲帝君殉情麼?這,這萬萬使不得啊。

言煜將自己的心挖出來,看着火璃一點一點消散的身體,又哭又笑,“阿璃,阿璃你不要死,你別怕,我把九竅玲瓏心給你,我什麼都給你,你不要死好不好。”

言煜手中握着鮮血淋漓的心,嘴裡一邊說話一邊不停的有血嘔出來,在這世間,他什麼都可以不要,他只要火璃。

可是火璃的身子還是在一點一點的消散,言煜妄圖將心放入火璃的胸口卻被九竅玲瓏心抗拒。

“爲什麼,爲什麼。”言煜的模樣有些癲狂,血不停的從他嘴裡嘔出,他的胸膛之處空蕩蕩的更是血流不止,他的臉也已經被淚水打溼,他開始明白這天道是有多麼的無情,他已經把他唯一有用唯一最珍貴的東西拿出來了,可是卻不能得償所願,言煜近乎要崩潰。

他從來沒有做過什麼傷天害理的事情,他也不情願被天道選中,擁有什麼九竅玲瓏心,他只想好好的愛一個人。

火璃聽得到言煜的哭喊,也能感受到他的悲愴,她誤了他這一生,懵懂之時不懂他的感情,通透之後卻又揹負天命註定頹敗,始終都沒能好好迴應他的感情。

火璃用盡全身力氣將手輕輕擡起碰了碰他的手,“活着。”

這輕輕的兩個字讓在場所有的人都紅了眼眶,帝君她這一世光是爲了這四海八荒的安穩便用盡了全身力氣,留給所愛的人卻只有兩個字。

活着,這兩個字對言煜而言是那樣沉重的咒語,阿璃,如果我此生要活在沒有你的世界裡,像一個沒有心沒有靈魂的人,我做不到。

火璃的舉動加快了她身軀的消散,還沒有等言煜反應過來,火璃的臉就消失在他眼前,變成半塊帶着赤紅色紋路的石頭,躺在碧琉手中。

一瞬間天上風起雲涌變了顏色,漫天翻涌的雲被染紅,在天空之上奔騰着,那是赤峰山上的業火,隨着火璃的消逝再次肆意燃燒了起來。

言煜握着心的手緩緩垂下,臉上沒有絲毫表情,不哭,也不笑了,就那樣靜靜的看着天上翻涌的雲霞。

碧琉泣不成聲,九嬰將她攬進懷裡,輕輕撫摸着她的背,碧琉哭着哭着,突然停止,她感到自己胸膛前有一點一點的溫熱,很快碧琉抓起九嬰的手,“快走!快!”

留下這句讓人聽不懂的話,就和九嬰消失在衆人面前。

不等衆人細想,言煜卻突然大笑了起來,阿璃,這世間已經沒有你了,我還怎麼活着?我活着還有什麼意義?倒不如讓我去陪你。

言煜緩緩舉起手中的九竅玲瓏心,看那動作,竟然是想要將它捏碎。

“不好,快阻止他!”不是是誰喊出這麼一句,在言煜身後的天帝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快速對言煜揮掌,搶在他有所動作之前,將他打暈過去,言煜像一個斷線的風箏,握着那顆心緩緩飄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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