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物被激怒,發狂了,擡起腳就狠狠踹了過去,天地間血紅的人影狠狠砸入了地面裡,魔物心裡還憋着氣,衝了過去又是一腳。幾次三番之後,它擡起腳將底下的人踩在泥裡。
雁南和華想要過來救她,被這隻魔物張口噴出烈火湮沒其中。
“哈哈哈,就憑你們這些螻蟻也想要撼動老子?”魔物發出桀桀怪笑,大叫道:“她嘛,權當取樂子了。你們有什麼作用?去死吧!去死吧!”
熊熊烈火照亮了天際,海芋艱難地擡起眼皮,只是隱隱從中看到了兩個陰影,汗水混着灰塵模糊了她的視線。她屈辱地被踩在腳底下狠狠輾壓,卻控制好了力道不將她踩死又讓她掙脫不了。
模模糊糊之間,她從那烈火中看到了那個白衣銀髮的男人,是大神官。
他的面容早就被她描摹進了心底裡,縱然每一次見面後都會失去相關記憶,卻又清晰記得他的五官輪廓。
她動了動嘴角,想要扯出一個笑容,卻又僵硬在了那裡。眨了一下眼睛之後,大神官突然變成了玄欽,她驀地怔在了那裡,不可置信地睜大了眼睛,可當眼睛酸澀難忍,淚水簌簌而下時,再一眨眼之後烈火裡什麼都沒有了。
幻覺,不過是幻覺而已。
大神官怎麼可能去而復返呢?而玄欽,又怎麼會出現在這裡呢?
腦海中,玄欽清冷的聲音輕輕迴盪——
“不要在人界沉淪,回來……”
她一直不懂,爲什麼叫做沉淪呢?她明明很想要回天界的。而她的夢中,玄欽從一開始就這麼告訴她。
一個殘破黑影從半空墜落,砰的落在她的旁邊,華斷了一隻手,傷口卻被燒焦了。雙腿不自然地彎曲着,似乎也斷了。他無力地睜着眼睛望着她,目光復雜而虛弱,還有一些抱歉。
霎時,淚水就從她的眼眶中涌了出來。
“雁南……”
“他死了。”
隨着話音落下,她纔看見在不遠處,一團燒焦的枯瘦人影蜷縮躺在那裡,已經沒了氣。
那個一直纏着她想要收徒弟,總是什麼都不在意,卻能在知道她有危險的時候第一個趕過來的老頭子……
“華,你……”海芋吸了吸鼻子,“傻不傻?”
黑衣少年已經是出氣多進氣少了,眼瞼無力地往下墜落,又死死忍住,幾次反覆。
“華,不要死,可以嗎?”
他的嘴角往上勾了勾,努力擡起眼瞼,強迫自己打起精神,可他真的太累了、太想睡覺了,也不怎麼想看見她滿含淚水的眼睛。
許久,他斷斷續續地擠出了一句話來:“其實我……知道,是你救……了我。”
那日之後,身體中的奇異他察覺到了。那不是望舒開一點藥給他吃就可以的。而且那毒藥傷及根本,中了那個毒的人從來沒有一個能恢復如初的,他不僅做到了,身體狀況和功力還比以前更強了。
他都知道的啊,所以他留下來陪死了。
在命中的精神支撐和恩義兩難全的時候,唯一剩下的一條路,只有共同赴死了。
“那你爲什麼……”
“因
……爲我知道,”華望着黎明的天空,金色的陽光灑落了下來,落入了他的目光裡,映射出一種璀璨生輝的錯覺。他的聲音近乎嘆息:“大神官……是……”
她努力想要聽清楚他後面的話是什麼,等了許久卻沒有等到,她小心翼翼地去朝他望了過去。
黑衣少年閉上了眼睛,安安靜靜的模樣就像是睡着了。
海芋伸出手想要探一探他的鼻子,驟然降臨的劇痛讓她眼前一片漆黑,她抑制不住地悶哼了一聲,死死咬住了牙齒。
“你好像很難過,”魔物盯着腳底下的海芋,饒有興趣地說道:“這一點就跟天界裡的人不像了,他們總是冷漠,高高在上不可一世,什麼都不放在眼中。嘖嘖,我突然覺得沒什麼意思了。”
“去死吧,女人!”
魔物們感覺沒什麼意思了,紛紛想要離開這個地方了,其中幾隻卻依然等在原地看戲。
“去死吧!”
體型龐大的魔物將海芋踩在地上,驟然發力要將底下的女人碾碎。轟的一聲,腳底下驟然下沉,有什麼崩裂了一般,深深陷了下去。
幾隻看戲的魔物見是成定局,已經要離開了,誰知道卻見那動手的魔物臉上浮現了一些疑惑和鬱悶。
“怎麼了?”
“奇怪了。”魔物鬱悶地喃喃道:“我怎麼感覺沒有踩死她?”
話還沒有說完,它就擡起了腳,又猛地一下踩下去,擡起來又補了第二腳。然後魔物蹲在了那個坑洞邊上,暴躁地往下看去,“啊,竟然還沒死!?”
“咦?”
幾隻走得晚的魔物,好奇地湊了過來。
深深的坑洞之下,那個本該成爲肉泥的女子身上發出淡淡白光,而正是這淡淡的白光保護了她。她無聲息的趴在那裡,似乎昏迷不醒,三千青絲遮擋住了她的臉。
“這是……”
“神力!”魔物說道:“她怎麼還會有力氣?不是早就油盡燈枯了嗎?”
“嚯嚯嚯,難得你還說凡人的成語。”
“……”
是了,所以又回到了之前的疑問,爲什麼這個凡人身上會有神力呢?她看起來也不是天界的人啊。
就在這個時候,也不知道哪裡來的一陣風,微微吹拂起了她臉上散落的青絲,露出底下一雙冰冷漠然的眼睛。
一隻魔物對上她的目光,頓時被驚住了,然後張嘴就朝坑洞裡噴出了火去,一邊桀桀怪叫:“讓你瞪我?哈哈哈,燒死你燒死你!”
烈火像是水流一樣灌入了坑洞之中,熊熊燃燒,火紅的光將周圍照得亮堂,卻將坑洞中的一切景象都給埋藏。在場的中級魔物都覺得差不多了,裡面的女人本來就快死了,被踩了幾腳又被火燒,再怎麼樣都該死了吧!
可是奇怪的事情卻發生了,噴火的那個魔物也有了方纔踩人的魔物相同的感覺——感覺沒殺死人。
幾個魔物鬱悶了起來。
就在這個時候,一個閃電般快速的人影從坑洞裡面衝了出來,像是一把劍,筆直地衝向了天空。她身上的身上並沒有燒傷,也沒有被踩過的痕跡,甚至連之前的傷勢都恢復了一些。
她落在地上,足尖只是在地上略略借力飛起。
下一刻,她擡起手來,無形的氣流翻涌,化作刀劍利刃,朝圍繞在周圍的魔物們席捲而去。
刀鋒若雨,從天而降,又似乎有風,將之捲起。
“這女人真是讓人費解,她到底哪裡來的力氣?”一隻魔物冷哧了一聲,“倒還是有點意思。”
一隻魔物猛地張開血盆大口來,巨大的吸力像是一個洶涌的漩渦,將周圍的事物全部往嘴巴里吸去。這城外本來就成廢墟了,除卻死去的戰馬還有兵丁們,就沒別的了,一時間地上的死屍都往魔物嘴裡飛去,看起來霎是可怖。
除了魔物之外,唯一的活人就是海芋了,她費力地站在遠離,周身裹着無形的護罩,腳步卻被吸地往前衝去。她死死咬着牙,雙手合在一起又張開,握住了凝聚而成的一把巨劍。
下一刻,她猛地發力,手中巨劍徑直朝魔物的嘴裡衝了過去。
那一瞬間,天空中下起了血雨、血塊,簌簌而下。
魔物的吸力本就強盛,再加上巨劍的力道,直接就將那猖狂的魔物撕裂成了碎片。
其餘魔物一見,頓時發了狂,也認真了起來。它們化作了看不清的殘影,朝海芋直直撞了過去,銳利的爪子劃破天際,似乎要撕裂這虛空一般。
海芋剛想要躲閃,一股子劇痛卻從胸腔之中傳來,她嘔出了一大口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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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不及了!
海芋知道自己躲不了,她如何能抵擋得住這麼多中級魔物的同時攻擊?她竭盡了全身的神力將自己的要害保護了起來……連眨眼的時間都沒有,身體控制不住地被撞飛,落地之後又彈得飛起,幾次反覆之後,轟然砸落在數百丈之外。
一張口就不地涌出血來,身體下的血泊蔓延開……她從來不知道自己身體裡能有這麼多血可以流的。
她閉上了眼睛,只感覺身體中有一股子熱意緩緩流淌了起來,越來越充沛……
巨大的陰影覆蓋了下來,是那些瞬移追過來的魔物,它們盯着地面上躺着的女人,冷笑道:“死到臨頭了,老子就不信你還能爬的起來!受死吧!”
在魔物的攻擊撞上地面的瞬間,地上躺着的女人驀地睜開了眼睛,冷冷說了一句“當然可以”,驟然,她的身影就消失在了原地。
魔物們心裡浮現出了一種不好的預感,皆是暴躁了起來,因爲在四周都找不到那個女人,它們的攻擊就有些亂了,噴火的噴火,噴水的噴水,還有毒氣……
天地間混沌成了一片,將這些魔物們也淹沒其中。
有魔物被那個火給燒了尾巴,頓時氣急敗壞地罵了起來:“你這個蠢蛋,燒到我了!有沒有準頭?”
“奶奶的,別亂噴毒氣啊。”
“你們這是要自相殘殺嗎?”
“……”
場面一時間亂做了一團。
然而所有魔物都有一種不好的預感,冰冷的寒意從後背攀升,它們都知道——那是一種預料到了死亡危險的直覺。可是想起那個幾乎渾身骨頭都碎了的女人,他們又覺得這種所謂直覺——
有些可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