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語氣跟往常沒有什麼差別,輕輕柔柔的,像是一把小刷子刷在了聽者的心尖兒上,只是那眼神,並沒有什麼溫度。
海芋淡淡瞥了他一眼,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好整以暇地看戲。
上官蘭婷的臉羞得更紅了,只可惜她低着頭沒有擡眼,所以也沒有見着祁照熙的眼神。
她心裡砰砰直跳,垂在身側的手抓住了袖口不放,輕輕點了點頭,聲音細若蚊吶:“我、我自是……願意的。”
“不過本王以前對不住你……”
上官蘭婷輕輕搖了搖頭,都到這個時候了,難道她還要在乎以前那些嗎?就算妖女答應了幫她報仇,不過最後她自己的生活也得不到改善,最好的結局就是拿一些銀子去一些偏僻的城鎮,隱姓埋名,找一個普通的男人嫁了。
可是現在,她的苦日子馬上就要到頭了,能揚眉吐氣了。
咬了咬脣,緊張又無比期待。
一切錦衣玉食,榮華富貴,只要他點個頭就能完全得到了,還有江側妃……那個仇她一定是要報的。
這一刻,她心裡閃過了無數念頭。
可惜祁照熙這個不走尋常路的人,根本沒有按照她所預料中的那樣形式。
“哈哈哈!”
祁照熙驀地爆發起了狂笑,上官蘭婷在最開始的時候還以爲他是高興,可聽他笑個不停,心裡覺得有些不對勁,不由自主地擡起了頭來。
她對上了祁照熙的眼睛。
那雙桃花眼漂亮迷人,看起來多情極了,可這一刻裡,她並沒有從那目光中找到對自己的一丁點喜歡。
上官蘭婷的表情一僵,方纔那些羞惱和臆想漸漸褪了去。
雨霏偷偷握住了她的手,垂下頭輕輕嘆了一聲。
祁照熙笑了好久好久,似乎笑得肚子都痛了,他伸手拉過海芋的手,說道:“快、快替我順順氣,我快笑得不行了。”
海芋順勢就往他背上捶了一拳,祁照熙渾身一僵,急忙和她保持了一定的距離。
好一會兒,他才笑完,他的目光落在了上官蘭婷的身上。
“我的好王妃,蘭婷。”他的語氣依然非常溫柔。
上官蘭婷小心翼翼地看向他,心中又升起了一些微小的希望。
“你來王府已經五六年了,本王對你不聞不問,任由人欺負你奚落你,讓你從一個千金小姐淪落到了這般田地,本王對你可以說差到了谷底裡。”
祁照熙慢慢數出了自己不地道的地方,脣角卻還帶着輕鬆的笑意,說道:“可惜,本王方纔隨口一句戲言你卻當了真。嘖嘖,婷兒,你爲什麼要這麼作踐自己呢?”
一句話,就讓上官蘭婷的小臉刷的白了。
“方纔你不是一直奴婢、奴婢的自稱着麼,既然是奴婢,自然就要謹記自己的身份,”他慢悠悠的說道,聲音溫柔,卻讓上官蘭婷如墜冰窖:“懂嗎?”
上官蘭婷顫抖着嘴脣,好一會兒,才找回了自己的聲音:“小王爺,你爲何如此耍弄奴婢……”
“耍弄?”祁照熙嗤笑了一聲,說道:“哪有啊?明明是你自
己說贊同了雨霏的話,本王就順手拿你試一試你們說的是真是假咯。”他緩緩笑了起來:“事實證明,你的話委實不假,本王確實是世間女子都想要的良配,這不,本王已經對你這樣差了,你還想跟本王盡釋前嫌。”
看着上官蘭婷越來越蒼白的臉,他柔聲說道:“不是嗎?”’
上官蘭婷雙側的手緊緊扣在馬車的車板子上,緊緊咬着脣,一言不發。
雨霏擔憂地看着她,忍不住用袖口掩着手,狠狠揪了上官蘭婷一下。
上官蘭婷身體一僵,回過了神來,艱難地動了動脣,好一會兒,才擠出了一個字:“是。”
“這不就對了。”祁照熙彷彿失去了興趣一般,重重往榻上一靠,衝兩侍女揮了揮手:“下去吧。”
“是。”雨霏拉着上官蘭婷下了馬車。
祁照熙瞥了一眼在旁邊無動於衷的海芋,饒有興趣地勾了勾脣角,問道:“你不是個菩薩心腸的善人麼?怎麼一句話也不說呢?”
海芋慢條斯理地吃着桌案上的水果和糕點,淡淡說道:“你是怎麼看出我的菩薩心腸的,我怎麼不知道?”
“你救了上官蘭婷,還答應幫她報仇……這難道不算是嗎?”
“如果你說我從江側妃手底下救了你家王妃這件事的話,那是因爲江側妃恰好得罪了我。至於幫她報仇,那只是我需要一個合適的身份,順便找些樂子而已。”
海芋吃了一個葡萄,酸得皺起了眉頭,祁照熙見此笑着遞上了一杯茶水。
“這個世界上的人各自有各自的命運,關我何事?”
祁照熙的眸光閃了閃,嘆息道:“你這般說來,本王突然傷心了起來,好歹本王把你當朋友,要是本王出了點岔子,你也不管?”
海芋想了想,說道:“那不一樣,你除外吧。”
畢竟祁照熙把她從軍營中解救了出來,又幫了她不少忙,還願意陪着她胡鬧……
“哎,別動,有個蟲子!我瞧瞧。”
祁照熙眼底浮現出了一些笑意,突地傾身探了過去,卻在靠近她時候,不動聲色地側過去在她光潔如玉的臉上親了一口。
他的脣很軟,帶着一些溼熱。
海芋只覺得心頭漏跳了一拍。
下一刻,她毫不留情地推開他。
他的身體往車壁上狠狠撞了一下,他伸手揉了揉腰,哎喲一聲:“好痛啊!你怎麼這麼狠心啊?”
“少來!正經點。”海芋白了他一眼。
“哎!本王就是這性子,改不了了,”祁照熙唉聲嘆息,一臉“你不懂珍惜”的神情,說道:“對你已經是頂好的了。要是換了別人,敢這樣以下犯上,本王早就……”
“早就什麼?”海芋冷冷瞥了他一眼。
祁照熙摸了摸鼻子,訕訕道:“沒什麼。”末了,他正了正色,一本正經地補充了一句:“方纔親你,只是因爲本王很感動你爲本王破例,然後表示了一下感謝而已,你不要那麼大反應。”
海芋見他神色認真,不似作假:“真的?”
“比真金還真。”他面無改色。
海芋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不再跟他計較了。
祁照熙扭過頭,作勢看向窗外,想大笑出來又生生憋住,於是整張俊臉都扭曲了。
馬車外,跟着走的宣三走得正好,誰知餘光一瞥就見自家小王爺神色扭曲,唯恐撞到刀口上,急忙閃身離開了小王爺的視線範圍。
衝另一個侍衛說道:“我先去前面看看,你去馬車旁邊仔細守着!”
侍衛雖然覺得有些奇怪,還是聽話地去了。
宣三見此終於鬆了一口氣。
也不知過了多久,馬車終於到了太子府的大門口,祁照熙下了車。
迎接的管事堆滿了笑意迎了上來,說道:“小王爺您可終於來了,太子殿下已經問過許多次了。”
這話看似熱情,實則卻是在傳達一個意思——你來得太晚了!簡直目無尊長!
祁照熙似笑非笑地瞥了那管事一眼,卻沒有接過話,直接把他給無視了過去。
他側身對着馬車,伸出了手,聲音溫柔得要滴出水來:“卿卿,還不下車?”
卿卿,自然就是對心愛女子的愛稱。
周圍的所有人齊刷刷地向馬車看了過去,祁照熙突然寵上了王妃的傳言早就傳到了帝都來,而大家心裡都明白這王妃是怎麼嫁到宣王府的,心底將信將疑,說不好奇是假的。
就在這時,馬車中伸出一隻手來,輕輕搭在了祁照熙的手上。
這隻手白皙纖長,膚如凝脂,映襯着暗沉的馬車顯漂亮得讓人挪不開目光。
就在這萬衆矚目之中,一個清麗的女子從馬車中優雅地走了下來。
她的很簡單,一身白衣勝雪,並未疏繁複的髮鬢,鬆鬆挽着的三千墨發上斜斜插了一支髮簪。
她長得並不是絕美,然而身上那股子優雅高華的氣度,卻讓人憑空生出一股子卑微感來。彷彿這世間種種繁華權勢,不過是她腳下的一抔黃土。
江側妃這時恰好從後面那一輛車上下來,她本來就長得嫵媚,平日所穿的衣裙也都是鮮豔的顏色,今天的這種場合穿得隆重一點也沒有什麼不對的。
可當她一下車,一走到祁照熙身後,海芋的旁邊,那一身豔麗就生生被襯得成了俗豔。
江側妃瞬間難看了起來,她見到周圍的人看海芋的眼神,心裡氣得要死,卻又不能表現出來,臉上還得帶着笑。
尤其是她還聽旁邊一個貴婦跟旁邊的人低聲笑說:“真是怪事啊,明明江側妃就比王妃長得漂亮,怎麼現在這麼一瞧,江側妃卻好像是庸脂俗粉了呢?難不成是我眼花了?”
另一個說:“這就是氣度啊,有些人雖然嫁入了皇家,卻一輩子都是扶不上牆的爛泥巴。”
江側妃狠狠剜了那兩貴婦一眼,認出了那正是太子一派某官員的夫人們,也都是她的死對頭。
兩個貴婦也見到了她的眼神,非但不收斂,還都輕蔑地瞥了江側妃一眼,然後有說有笑地進了太子府。
而這廂,祁照熙執着海芋的手,一同進入了府邸當中。
江側妃見此,咬了咬牙,急忙跟了上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