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扔出去!”海芋沒聽他囉嗦。
嗖。黑暗中掠過了一個人影,下一刻,祁照熙整個人都飛了起來,朝窗子外飛去。不過就在他快要慘兮兮落地的時候,突然出現了幾個暗衛,穩穩當當地把他給接住了。
華皺了皺眉頭,往前走了一步的同時,單手握住了自己的銀槍。
幾個暗衛見此急忙把祁照熙護在身後,紛紛拿出了自己的武器。
海芋見此,無奈地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咳嗽了一聲:“華,不用了,你關上門回來。”
華站在臺階上,居高臨下地睨着底下的一干人等,手中的銀槍直指着他們,一時間沒有動。
祁照熙整理了一下衣服,緩步走到了華的前面來。
兩人身高相差彷彿,氣質上卻是南轅北轍的,如此靜默對峙,卻誰都不輸與誰。
倏爾,祁照熙笑出了聲來,淡淡說道:“你的傷真的好了麼?說實在的,你仗着神殿囂張太過,凌駕在三國之上的是神殿不是你。”
頓了頓,他直直看入華的眼睛裡,聲音依然溫柔:“本王知道你不怕死,但本王有的是法子讓你生不如死。”
華看着他,黑沉沉的眼睛裡依然無波無瀾,死寂又空洞。
華面無表情地說道:“我無所畏懼。”
祁照熙勾脣一笑,優雅地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而就在他做完這個手勢的剎那,這個廊道上又出現了數十個穿着黑衣的侍衛。
譁!
拉弓上弦的聲音整整齊齊響了起來。
廊道外、對面的閣樓上、牆上,不知何時埋伏起了弓箭手,調準了位置,全部對準了面無表情的陰鬱少年。
就方纔祁照熙在說了那幾句話的時間裡,侍衛隊居然做出了這麼嚴密的安排,可謂讓人震驚又恐懼!
祁照熙啪的甩開了玉骨描金的摺扇,似笑非笑地看着華,緩緩說道:“本王教你個乖。你一個人就算再怎麼強大,也敵不過本王的千軍萬馬。”
華處變不驚,淡漠的神色依舊,單手持着的那柄銀槍也沒有一絲一毫地顫抖。
就如他曾經對自己的傷勢淡漠以對一般,對生死也是同樣的。
是痛,是苦,是生,是死……
他根本不在乎。
就在這時,他身後突然伸出了一隻白皙如玉的手來,將他握着銀槍的手給握住了,然後不由分說地往屋子裡拉。
這人自然是海芋。
她當然不能坐視這兩人不管,不過她沒什麼力氣,從牀上爬起來到門口這一段距離,她用了很長時間。好在,還來得及。
她拉着華的手,嘆息了一聲:“收起來,我們進去。”
華沒有動。
連目光都沒有挪動分毫。
她手上自然是沒有力氣的,如果他不願意她就什麼辦法都沒有了。
“快點,我沒力氣了。”海芋有氣無力地說,一邊又拉了他一下。
這一次,她成功了。
華微微動了動,然後順從地跟她走進了屋子裡。
吱嘎——
門合上了。
衆侍衛面面相覷,外面的弓箭手也失去了目標。
祁照熙站在原地沒發話,好一會兒,才眯起了眼睛:“有趣……真是有趣。”
“小王爺?”宣三在旁邊請示道。
祁照熙回過神來,擺了擺手:“今天做的不錯,都散了吧。”
說罷,大步離去了。
……
另一邊,海芋纔剛剛合上門,就扶着牆壁沒力氣地往下滑,偏偏她還一隻手拽着他的手沒鬆開。
她握了握他的手:“愣着做什麼?扶我起來!”
他沒有遲疑,乾脆彎腰打橫抱起了她,幾步走到牀邊再將她放了下來。
就在他要轉身離開的時候,她突然又開口問了一句話。
“你一直都在?”
“嗯。”
她只覺得好不容易平息了些的怒火又涌上心頭了,冷哼了一聲:“那你怎麼不早點阻止祁照熙?”
他看着她沉默。
好一會兒,他才面無表情地說道:“我只保證你的小命不受到威脅即可,祁照熙並沒有傷到你。”
海芋:“……所以說,今天我不僅小命沒受威脅,也沒受傷,你來幫了我還是你大發慈悲了?”
華略一沉吟,點了點頭:“算是吧。”
“……”
海芋還想說些什麼,華已經轉身離開了。
他的腿看起來不大好,行走間似乎有些不方便,如果不仔細看的話還不太能看出來。
“華……”她張了張口。
黑衣的少年已經消失在了她的視線當中。
翌日,晴空萬里。
一覺醒來,海芋所中的軟筋散終於過去了,身體裡也恢復了力氣,終於算是神清氣爽了起來。
打開窗戶,金色的陽光灑入了屋內,海芋斜斜倚靠在窗邊深吸了一口氣,下意識擡起眼睛看向房樑的位置。
她糾結了一會兒,還是跳上了房樑。
華正靠坐在角落之處,臉色蒼白,緊緊閉着雙眼,那長而濃密的睫毛覆蓋而下,在眼底落下一彎小小月牙的陰影。
她蹲在旁邊瞧了瞧,覺得他的氣色似乎更差了。
“你看看你,還說要保護我呢,你這一副快要死掉的樣子,到了危急關頭大概只能拖我的後腿吧。”海芋沒忍住嘀嘀咕咕。
陰鬱少年沒有一點反應,像是沉沉睡了過去,但海芋知道,他肯定聽見了,只是不想搭理她而已。
“養傷養傷,你倒是告訴我一下,你這養的是什麼傷?有你這樣越養越差的麼?”
少年的長睫微微一顫,依然沒有睜開眼睛。
海芋斜了他一眼,轉身跳下來了房樑。
侍女們已經開始整理屋內了,奉上了洗浴的用品,海芋拿着布巾擦了擦臉,看着外面明媚的陽光,微微眯起了眼睛。
過了一會兒,她趕走了侍女們,再次跳上了房樑。
華還是在原處沒有動過,她走過去伸出手就要將他懶腰抱起來。
原本還一點聲息都沒有似的的少年,反應還算迅速地躲開了她的襲擊,足下一躍,轉瞬就跟她拉開了距離。然後靠在另一個地方,就要繼續閉目養神。
海芋當然不肯罷休,又追了過去。
這一次,他忍無可忍地按住了她的手,眉頭緊緊擰了起來。
“你好像對我很有意見?”海芋挑了挑眉毛,故意挑釁。
華看着她那雙黑白分明的眼睛
,半響,動了動脣,壓抑着心中的不耐道:“你就沒有什麼時候能靜下來的?”
“沒有。”
“……”
華往牆壁上一靠,再次閉上了眼睛。
“不識好人心。”海芋冷冷哼了一聲,心中有點憋悶,“你看着這個地方,狹窄陰暗,我不過是想讓你下去見見陽光而已。”
“不勞你操心。”
海芋心中更憋悶了,擡起腳就想狠狠踹他一下,誰知道他眼睛沒睜卻準確抓住了她的腳踝,他的聲音無波無瀾,然而裡面的嫌棄是濃濃的。
“不要來聒噪,很煩。”
海芋用力掙了一下沒掙開,於是惡聲道:“你放開我!”
他輕嗤了一聲。
海芋剛要發作,下一刻腳踝上傳來一股子大力,眼前驟然天旋地轉,她的身體立刻收勢不住地往下跌落而去,海芋這才匆忙反應了過來,在就要狠狠摔落的時候,手臂一撐,重新站了起來。
海芋氣得咬牙切齒:“你竟然敢扔我?你、你——真是放肆!”
“更放肆的我都做過了。”華的聲音冷冷淡淡,“再說一遍,不要來煩我。”
“煩你?好,我要是再對你傷勢關心一句,我就——”
華又冷哧了一聲,聽在海芋的耳朵裡格外刺耳。
“你就給我跪下!”
“呵……”
她堂堂神女,怎麼能對一個凡人發誓?她當然是隨心所以的了,想做什麼就做什麼,還要在乎別人的看法嗎?雖然,被他鄙視有一點點的尷尬,但是她一神君還用在乎凡人的感受了?
想通了的海芋,通體舒暢。
今日早膳只有海芋一人,對着一大桌子精美可口的菜式,平日裡總要來纏着她的祁照熙不見了蹤影,她還有一點不習慣。
雨霏給她盛了一碗雪梨銀耳湯,清淡可口的味道瀰漫在脣齒之間。
上官蘭婷垂眸在另一旁俯視着,海芋眼角餘光掃到了她,突然想起了什麼,說:“一會兒我給你另外一張面具,你不用扮作侍女了。”
上官蘭婷有些詫異:“那……奴婢做什麼?”
“扮我。”海芋說,“玄衣。這個身份不能平白消失了。不過換了身份,你依然跟在我身邊。至於其他的,不用我多說吧?”
“奴婢會謹記自己的身份,王妃的大恩大德奴婢沒齒難忘。”
“嗯,你明白就好。”
海芋也沒那麼多客氣話,她本來就是一個直接了斷的人。
她喝了一碗湯後,又盛了一碗另外的。
就在這時,她的眼角餘光瞥見一點飛灰飄落了下來,上面正是華所在的房樑,她目不斜視地攪拌了一下調羹,慢慢悠悠說:“哦對了,讓廚房幫我燉一點補身子的雞湯吧,端到房間裡放着就可以了。”
“是,奴婢這就去吩咐。”雨霏行禮後快步走了出去。
海芋用完膳後,所有人都退出了屋中,他們都知道這個“王妃”的怪癖,喜歡獨處,不喜歡有人在旁邊打攪。
上官蘭婷有些好奇,離開的時候慢了幾步,就聽海芋在空蕩蕩的屋子裡說道:“最近學了個新詞語,胸襟廣闊,說的就是本君這樣的人。看在你昨晚幫了本君的份兒上,不僅不跟你計較方纔的事情,還燉雞湯給你喝。”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