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八點整,付羲推門邁入除月的“工作間”。
這裡已經從軟萌的少女風可愛臥室變爲堆滿服務器機組與數據線條的雜亂地獄。
唯一看起來空曠的地方,只有房間主人睡覺的一小半牀面,以及擺放數個顯示器與鍵盤的工作桌,低沉的風扇嗡嗡聲中房間氣溫都要比外界高不少。
如今是除月開始工作的第三天。
效率極快,在特別行動小隊還一無所獲的時候她就已經整理出首份“網絡病”病毒分析報告。
就像冷酷的工作機器,如果不是尚有秘密沒解開,除月會是一個不遜色蒂露的強力幫手,付羲升起這樣的念頭。
不過秘密總有解開的一天,當下能爲他所用就足夠。
“晚上好,我聽說你的工作有進展。”
付羲直入正題,在數據線地獄中找到一條能夠下腳的路,走到銀灰髮色少女的背後。
除月專心致志操作,等幾十秒後到一個階段收尾,才停下動作回覆:
“給您發過消息,公共網絡空間的‘網絡病’樣本已經找到,剛纔在對我找到的樣品溯源。”
“爲什麼不用更高級的設備?”
付羲看見角落無人問津的昂貴而尖端的頭戴式網絡接入設備,這些設備的使用效率肯定比復古的鍵盤鼠標要高。
“不習慣。”
除月冷淡地答道:“就感覺腦後插了個管子,一躺下就噁心想吐,而且都是外接網卡和處理器,屏幕顯示器和頭戴式設備區別不大。”
“你說了算。”
付羲聽到理由後也沒深究,臺式網絡設備最大的問題是笨重不易攜帶。
反正除月又不離開這個房間,義體、頭戴式設備、復古臺式設備對她來說區別不大。
“那就講講你的調查結果吧。”
付羲在服務器機櫃上面清理出一片平整的空間坐下,雖然有些硬,好歹也算個座位。
除月張嘴咬住嘴邊的吸管用力吮吸一口,吸管纏在她脖子上一度通到腳邊,那裡是濃縮的功能飲料,有大量葡萄糖和咖啡因,能讓她長時間保持精神。
“我語速會很快,老闆伱認真聽。”
她像個講物理課的老師,從桌面調出一份排版混亂的文檔。
“網絡病只是個概念稱呼,我對病毒代碼解碼後發現其中長段重複的字符串,通過解碼後組成一個單詞‘苦艾’,這是研發者對病毒的命名,我們應該稱呼它爲‘苦艾病毒’。”
“名稱的出處能找到嗎?”
付羲問,從命名上能側面反應幕後研發者的一些心路歷程。
“一種前星際時代就已經滅絕的地球菊科植物,可以用藥。”
除月一邊答一邊調出圖片,展示給付羲看:
“更多是個意象,名稱在多種影視文化作品和生物醫藥計劃中被使用,篩選需要時間,我認爲意義不大。”
“苦艾病毒基於公共互聯網傳播毋庸置疑,而且自備完整的算法,會隨接觸到的防火牆格式自我優化迭代,在我專門搜尋並發現病毒代碼前起碼已經迭代二十次,我發現的只是二十多種樣本之一。病毒只感染使用腦機式網絡接入倉的公共互聯網用戶,極具針對性。”
“由於是病毒常態爲靜態,啓動前通常不會被檢測發現。”
腦機式網絡接入倉,就是網絡接入義體。
常見的接入倉會直接替換小腦的一部分爲金屬,直接與大腦相連。
不僅玫瑰城,在整個蔚藍星這都是最常見的義體沒有之一。
平民無論從事什麼工作,都離不開直接使用網絡,普及程度遠超地球時代的手機。
“病毒目的呢?勒索、盜取信息、控制還是謀殺。”
網絡病毒的作用無非就是那麼幾個,在腦機接入義體沒有普及的年代,只有勒索和盜用信息兩個常見作用。
如今可以通過製造大量無用數據包使得義體過載發熱從而遠程完成謀殺,也可以篡改義體活動程序遠程控制目標義體,這兩種也是當下黑客的常用手段。
“不清楚。”
除月敲了敲鍵盤:
“病毒內置了腳本,遭到解析就會覆寫核心代碼成爲威力極大的刪除指令,不僅全面刪除所有痕跡,也會直接毀滅解析者的數據庫。我找到的病毒樣本只是經歷迭代的版本,報廢十幾臺服務器後,依然無法還原完整設計。”
“不過可以確定的是,病毒感染後無論動態靜態,都能降低人體的義體負載上限,也就是變相增加賽博精神病的發病概率。”
最後她關掉那個排版混亂的文檔,然後轉頭與付羲對視:
“我需要樣本,也就是實際感染病毒的‘患者’,否則溯源工作會很慢,一個月內不可能找到傳播鏈確定病毒傳播者。”
“資料交給諾亞,他會發給特別行動小隊成員的人。”
付羲從機櫃上站起來:
“樣本早就在找,儘快給你一個結果。”
“最好是初版病毒的感染者,如果有初版病毒樣本我能在不觸動其覆寫機制前提下做出更完整的解析。”
除月提醒道。
付羲點點頭表示知道,最後問道:
“你還有什麼要說的麼?沒有的話我就不打擾你,等待行動小隊找人需要時間,既然工作到瓶頸,你也可以休息一下。”
“休息麼?”
除月喃喃,然後擡頭清晰開口:
“我想知道,在沒有工作休息的時候,您會做些什麼?”
付羲很意外,完全沒想到她會問出這種問題:“我麼?”
除月點點頭。
於是他反問道:“你之前是賽博朋克,不外出做委託的時候,會幹什麼?”
不外出做委託的時候……
程賽躺在手術檯上,丁伶爲他檢查,檢查到一半兩人開始拌嘴,她就會看他們拌嘴到誰也說服不了誰,然後拉她評理誰對誰錯。
每次除月都會客觀有理性的替兩人分析對錯,往往還沒說完他們就和好如初。
其他時候……
丁伶會帶她逛街,然後自顧自買一堆衣服飾品把她當洋娃娃打扮;程賽會帶她吃宵夜,吃到一半就歪進地下拳場裡,甚至還會把她丟下自己上臺打拳。
等到晚上兩人都呼呼大睡,除月就只能看着天花板發呆,一直到睡着爲止。
所以,她搖搖頭回答:
“我不知道。”
不做委託的時候她什麼也不會做,都是被另外兩人自顧自拖走,要自己陪他們做這做那。
現在突然要她休息,她反而一時間茫然難尋。
看一副被拋棄小動物的可憐樣子,付羲嘆了口氣,走到房間外的客廳中找出一套流行的全息投影遊戲主機。
“要是沒事做不如打打遊戲吧,消磨時間還能轉換心情。”
把遊戲主機放在服務器機櫃上,付羲轉身離開,當老闆還要教員工下班做什麼,他也是獨一份。
關上門後又過了好久,除月纔拿過遊戲主機打開。
[歡迎您,檢測到新用戶,請問是否從上一存檔點繼續]
“是,繼續吧。”
除月隨便選擇了一個選項,全息投影蔓延開來,將整個房間從數據線地獄變成陽光明媚的沙灘。
在沙灘中,一個身材妖豔的女人扭着腰走到除月面前。
“主人,快來寵幸你的小狗狗吧!”
除月豁然關閉遊戲機。
望向緊閉的房間門,那裡一個人都沒有,沒人觀察她在做什麼。
除月低下頭,思考片刻之後才重新打開遊戲機。
“原來如此,是想要我學習這些技巧嗎?”
“人類原始的繁衍衝動,可以刺激多巴胺分泌體驗快樂,也可更多分泌荷爾蒙調節身體狀態。”
除月從電腦桌前的椅子上站起,伸手往身後一拉,女僕裙就脫落下來。
“的確,我需要鍛鍊保持肌肉活性,既然如此就開始學習吧,學一點獨特技巧。”
……
付羲已經很久沒有打開過遊戲機。
也完全不知道穿越前的前身最後一個遊玩的遊戲是什麼。
更萬萬想不到旗下連偶像公司都有一家的花花公子會在遊戲機上找賽博消遣。
總之,他什麼都不知道,他只是回到屬於自己的書房,繼續處理其他事物。
有人給他遞了一封邀請函,是下城區野火街的LiveHouse夜場的表演邀請。
按常理說這種邀請函不可能遞到他手上,但這次表演的“嘉賓”有些特殊。
曾經的上層區大小姐,下城區的善良傳奇,人們的救星與恩主。
——玫瑰英雄。
看邀請函上印着陸赧笙彆扭的臉,付羲忍不住嘴角揚起。
這麼說他可愛又天真的“青梅竹馬”已經意識到,離開她爸的羽翼之後,首先要面對的問題就是錢。
曾經的陸小姐恐怕對“錢”這個概念都不清不楚,更不會想到阻礙她實現理想的第一道坎會是小小不起眼的數字。
以陸赧笙的性子不會去做賽博朋克那種刀口舔血殺人比吃飯還隨便的工作,她到下城區是想救人而不是殺人。
就算有頂尖的機械師天賦,如果不製造武器售賣,其它工業機械市場早就被各種精緻的企業商品瓜分殆盡,誰會去買別人手搓的三無產品?
因此她在下城區將要面對的第一道坎就是賺錢。
說要扶持,付羲不會在這種時候幫她。
只有吃盡苦頭,陸赧笙纔會知道別人幫助的來之不易。
如果不能讓她感恩,付羲即使幫她又有什麼意義。
不過……
“玫瑰英雄演唱專場,確實有看頭,估計是花音琥珀幫她想到這一出。”
他從書桌前站起,給在訓練場的蒂露發信息。
“蒂露,準備好我們出去一趟。”
“好的老闆,去哪?”
“約會。”
“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