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郵局,大廳之內。
幾盞吊燈晃盪,灑落的光線昏昏暗暗,勉強的照亮了周圍的情景。
地板痕跡班駁,部分地方已經腐爛發黑,踩在上面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響,空氣裡面瀰漫着一股陰冷潮溼的氣息,有種說不出的陰森。
兩邊的牆壁上掛着一幅幅老舊的畫像,那些畫像有男有女,有老人也有青年,各不一樣,但從面相上看去,每個人的相貌都栩栩如生,只是不知爲何,莫名的有一種相同的僵硬麻木之感,就好似他們被什麼東西控制了一般,變得機械,毫無生機。
“這裡是大廳。”孫瑞道。
“回子長廊已經消失,一樓的七間屋子也不見了,只有那個古怪的天井依舊貫穿樓棟。”張韓觀察了一下。
“按照之前的邏輯,我們已經完成了送信任務,現在應該是二樓的信使了,所以一樓的景象被抽離,展示給我們的是這個上樓的通道。”
羅異指了指前面莫名出現的一段樓梯。
這就和鬼畫世界中一樣,惡鬼的靈異影響了不同的樓層,把它們抽取、分離、佈置在不同的空間之中,讓人難以捉摸。
不過這也避免了不同樓層的信使來回走動,防止有人耍小心思,偷渡到樓上。
樓梯也是木質的,材質和之前走過的地板是一樣的,但是上面卻籠罩在一層昏暗之中,越往上那昏暗越沉,最後根本沒辦法看清楚樓梯的盡頭有什麼。
“這個場景竟然有些似曾相識。”羅異走在樓梯之上,腦中卻浮現了鬼畫中的那隻樓梯鬼。
一步一步踏出,羅異在心中暗自估摸着步數與間距,以鬼軀的能力,足以精確的控制每一個動作的大小和幅度,因此自身便是最好的丈量工具。
十幾步之後,羅異感覺腦中突然一空,緊接着就有一種頭腦晃盪的眩暈之感,就好像是人坐久了突然站起身來的那種貧血,但這種感覺來得快,去得也快。
“我被惡鬼影響了。”張韓反應很快,“隊長?”
“不用這麼緊張,只是距離被改變了。”羅異面色不變,“鬼域的力量在剛纔的地方加深了,它改變了間距和空間,這種瞬間遷移人物,修改現實的作用下,馭鬼者的身體或多或少都會有些反應,算不得什麼大事。”
“不過這也從側面說明了這裡的鬼域力量很強,它將鬼郵局切割爲了多個錯亂的空間,將其摺疊翻轉,甚至是層層嵌套也不一定。”
“那隊長能通過這種感應找到真正的二樓嗎?”孫瑞道。
“除開佈局者本身,外人想憑藉這一點感應就逆推出正確的路線多少有些不現實。”羅異道,這並非是他不夠聰慧,不夠敏銳,而是靈異本身就是最大的變數和不科學,物質界的邏輯和定論在這裡都不再是公理。
幾人繼續向上,那種距離和空間的紊亂之感連續傳來好幾次,讓人難以捉摸真正的二樓到底位處何方。
幾人踩在樓梯上發出的聲響似乎更大了,他們甚至能夠感覺樓梯在搖晃,有種要散架,崩塌的感覺,很不安全。
但幾人都沒有露出什麼懼怕的神色,因爲他們都知道這個樓道不是真正意義上的木質樓梯,而是鬼郵局內某種靈異的體現,只要靈異不受干擾和阻隔,即便是樓梯搖晃得猶如地震一般,這種將要崩塌的事情也不會出現。
當然如果是走在上面觸發了惡鬼的規律那就是另外一件事情了。
張韓、孫瑞一左一右的走在樓道上,他們脊背微微拱起,呼吸輕柔,悠長,耳朵警醒,眼神四處打量,做好了隨時應對來自於暗黑中危險的準備。
相比起他們,羅異則要隨意得多,他負手而立,也不去管周圍的種種怪誕變化,一步一行,動作瀟灑隨意,就彷彿正常的上樓登門一般。
這並不是他大意,而是他知道他們現在是二樓的信使,在沒有做出違背郵局規律的時候,鬼郵局是不會做出自毀長城的事情來的。
“等等。”羅異突然喊了一聲。
就在幾步開外,出現了一個半透明的瓶子,這個瓶子被一張黃紙封住口子,然後內嵌到了樓道之上,僅僅露出來不足半指節的高度。
若是不仔細觀察,很有可能便會忽略過去。
“這可不太正常,習俗中確實有把東西放在樓道的習慣,但是沒有把瓶子嵌在樓道的習慣啊。”孫瑞道。
“樓道上怎麼會出現這樣的東西,會不會是關押惡鬼的?”張韓壓着聲音小心翼翼道。
“有可能”,羅異點點頭,“過去看看先。”
羅異目光微動,他沒有因爲見到一點怪異就轉身而逃,而是大膽的靠近。
因爲就算是鬼,不觸發鬼的殺人規律的話,被盯上的概率還是不大的。
等到靠近一點,他這才發現這個半透明的瓶子內裝的是什麼東西,那是一隻慘白的腳掌,腳掌纖細,指節秀氣,皮膚白皙細膩,上面沒有什麼老繭和傷疤,就連皮膚下的青色脈絡都依稀可見。
“女人的腳?”孫瑞拄着手杖半蹲下來,“被裝到一個瓶子裡面,而且裡面似乎還有着某種液體,看起來有點像是是屍水。”
“隊長,我怎麼感覺像進入了某個兇案現場,一個漂亮女人被變態殺人狂凌辱後肢解,爲了逃脫法律的制裁和掩人耳目,他把屍體分割埋藏在各個角落,想要以此躲避追查。”張韓一下子就聯想到。
不得不說,現代人的思維真的很活躍,尤其是經歷過互聯網信息大轟炸之後,一些該有的、不該有的見識全部都具備了。
“這裡是鬼郵局,不是名偵探。”孫瑞無語道,“照我看這裡面的一定是隻惡鬼,你們看這隻腳掌,雖然慘白一片,但是卻沒有絲毫的淤青和血漬,而且這個斷口平整細滑,根本不像是普通的利器所導致的,更重要的是,在這處靈異之地,它居然沒有絲毫腐敗、糜爛的跡象,這放在普通肉體上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羅異伸出手,抓住瓶子一側,入手冰涼,像是盛夏天氣捏住了一塊寒冰,那股涼意從掌心涌入,浸透骨髓,與此同時還有一種陰冷襲來,那是獨屬於惡鬼的滿滿惡意。
“或許你們兩人都說得不錯”,羅異手掌用力,絲絲金線浮現在他的手背之上,金線扭曲,涌動,好似勾勒出一副神奇的圖案。
五指下探,深入到木質的樓道之內。
這一動作的反饋很是奇怪,就好像不是探入到了某個緊實、紋路清晰的木頭之內,而像是驗屍官做手術時把手放入了屍體的胸腔之內。
滑膩、噁心、還有些粘連,讓人雞皮疙瘩起了一臂,噁心不已。
伸到底部之後,羅異指尖彎曲,向上勾住瓶子底部,硬生生把這個瓶子從木樓梯中挖了出來。
而等到瓶子徹底出來,那樓梯上的大洞竟然開始慢慢的癒合,不過十幾秒鐘的時間,就徹底的消失不見。
與此同時,樓道上那個嘎吱嘎吱的酸牙聲也消失了,就好像羅異取出了毒瘤,讓樓梯恢復了健壯一般,端得詭異莫測。
羅異舉起瓶子看了看,裡面有液體晃動,但奇怪的是無論怎麼晃動瓶身,裡面的斷腳卻紋絲不動,好似兩者根本不處於同一個空間一般。
“田曉月,是你嗎?”羅異端詳片刻,就被瓶子放下,“女人的腳,熟悉的傷口,本就不屬於樓梯的瓶子,這種種的一切無不是在說明着什麼。”
“看來張羨光這個管理員對於郵局的把控也並沒有那麼到位,否則,這隻腳一定是深埋在樓道之內,絕不會被排擠而出。”
“不過想來也是,他只是其中一任管理員,若是什麼都能把控入微,那才真的有問題了。”
羅異撩動衣袍,站起身來,“你們兩個,瓶子帶上,跟我繼續上樓。”
張韓皺眉看了一眼地上的瓶子,眼神裡有一些嫌棄,“孫瑞,你帶上這個瓶子。”
孫瑞指着自己的鼻子,詫異道:“爲什麼是我?”
“當然是你,我張韓堂堂七尺男兒,抱着個女人的腳像個什麼話,不知道的還以爲我是個變態呢!”
“那我呢,我不也是男人?”孫瑞叫道。
張韓臉色嚴肅,一本正經的道:“你不一樣,你雖然也是男人,但是你那慘淡、發黃的臉色,看起來就像是個變態,你抱着它,再合適不過了。”
看着甩手離去的張韓,孫瑞連續咳嗽好幾聲,那胸腔內空洞的迴響和臉上異樣的血絲讓他看起來就像是病入膏肓的垂死之人。
“算我倒黴!”他皺了皺鼻子,不情願的抱起了瓶子。(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