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8章 捨身化鬼
此刻，狹窄的樓道宛如一場專屬於厲鬼的盛宴，隨便一隻在外都能引發極高危害的厲鬼，如今卻匯聚於此，只爲跟那個從301走出的老太婆相抗衡。
李樂平好不容易纔抓住機會，拖到了找人鬼和鬼煙成功復甦的時候。
然而，他卻遭到了那隻潛藏在陰影之中的鬼影頭的襲擊，導致他錯過了最佳的反擊時機。
非但如此，他自己也陷入了無法動彈的僵局。
儘管現在他的意識尚未被鬼影頭入侵而來的記憶吞沒，但這種身體關節被扭斷，活人之軀已經變得破爛不堪的慘樣，已經使得他無法站立起來，對那個站在臺階上的老人發動反擊了。
此刻。
李樂平的身體扭曲，以一個怪異的姿勢僵在地上，一動不動的，渾身散發着一股腐爛的屍臭味，神情也非常木訥，如果不是因爲他的眼珠還會時不時轉動一下，只怕旁人見此都會誤以爲他是一具死了好幾天的死屍，而且是一具死狀無比悽慘的死屍。
因爲人的血肉之軀被摧殘到如此程度之後，是根本不可能繼續生存的。
李樂平的各處關節遭受了無法想象的扭曲，小臂和大臂已經不在同一平面了，小腿和大腿亦是如此，四肢跟一團團麻花似的，以關節爲轉軸，遭受了可怕的扭曲。
至於他的脖子也是如此，腦袋已經不知道被鬼影頭操控地轉了多少個三百六十度，整條頸椎早就已經粉碎了，皮肉都已經裂開，劇烈的傷勢甚至影響到了頸椎下的胸椎和脊椎，讓他整條脊樑骨都不在一條直線上了。
這種傷勢，神醫看了都得搖搖頭，連夜幫你聯繫火葬場的那種。
然而，面對這樣的創傷，李樂平的神情依然無比麻木。
痛久了，心態就麻木了，整個人也沒有力氣再發出慘叫了。
他只覺得渾身的力氣都被抽空了，滿頭的汗滴不知是因爲痛苦，還是因爲恐懼而流出的。
但至少到目前爲止，他還活着。
這是現代醫學根本無法解釋的情況。
李樂平還沒有死去，因爲他遭受了鬼影頭的入侵，雖然這樣意識類的襲擊非常可怕，但是由於他的意識已經進入到了鬼影頭的記憶世界，混雜在無數人的記憶之中，所以他的意識已經不再是依靠大腦維護的了，而是依靠鬼影頭的靈異生存着。
然而矛盾的是，雖然他的意識因爲鬼影頭的靈異才得以延續，但他依然保持着清醒，縱然身體已經面目全非，破損得不成樣子，失去了活人的體徵，但是他依然還活着。
只要意識尚存，只要李樂平還知道自己是李樂平，他就不會消失。
這是一種十分另類的活法。
其實嚴格意義上來講，從哲學的角度來看，這樣一個已經不依靠肉體而活着的人，究竟還能否被算作是人類的一份子？
李樂平不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但他知道如果繼續這樣僵持下去，輸的一定會是他。
記憶中的鬼接通了電話，入侵他記憶的途中卻也在讓他保持清醒，能夠在鬼影頭的無數記憶之中保護住李樂平的意識。
但是，這始終是飲鴆止渴。
李樂平已經失去了對身體的控制權，鬼影頭正在用無數人的意識來入侵他那被保護住的意識，妄圖徹底奪走這具身體的控制權。
而自己現有的手段似乎已經不足以對抗這樣的困境了。
前後夾擊，一邊要面對那個恐怖的老人，一邊還要抵抗鬼影頭的意識入侵。
“不能這樣下去了……”
躺在地上的李樂平目光微動，他感受着這具身體時刻傳來的痛楚，清晰的思路卻沒有被打斷。
“鬼影頭入侵的記憶太多了，遺忘鬼根本沒有時間和多餘的力氣去一個個清理乾淨，遺忘鬼現在也不該浪費時間去清理那些毫無意義的記憶，它需要做的應該是抽身出去對抗那個可怕的老太婆。”
“鬼影頭入侵了我的記憶，讓我的意識與它擁有的衆多意識融爲了一體，但現在它又無法徹底吞沒我的意識，讓我迷失在那段由無數人雜糅而成的記憶海洋之中。”
這一刻，李樂平的目光一凝，似乎下定了某種決心，眼中透露出些許堅定的色彩。
“既然如此，那就只能拼一把了。”
不知爲何，他在心中想到這句話的時候，眼中隱隱浮現出一絲無奈與不捨。
“終於……還是要走出這一步嗎？”
他在自問自答之中，放棄了對鬼影頭記憶的抹除。
沒錯。
他收回了用以對抗鬼影頭入侵的遺忘鬼靈異。
但這不是在找死。
因爲在他收回對抗鬼影頭的遺忘鬼靈異力量之時，他也在收回另外一部分寄存於某處的靈異力量。
他在收回壓制夢遊鬼的靈異。
“該醒過來了……”
李樂平在尚能清醒的意識之中默唸道。
這就是他的計劃。
一個無比瘋狂，結合當下每隻鬼的能力而臨時拼湊出來的計劃。
由於是臨時想出來的，所以這個計劃的風險性很高，沒有任何保障手段，可以說得上是完全聽天由命了。
成功的話，他就能活下去。
失敗的話，或許也能將明月小區的問題處理乾淨。
“既然想要爭奪這具身體，那你就去爭奪吧，跟夢遊鬼去爭奪這具身體吧。”
李樂平如此盤算着。
他的意識已經遭受鬼影頭的侵蝕，成爲了鬼影頭記憶的一員，只是由於記憶中有着一隻接通計劃的厲鬼，再加上遺忘鬼的存在，所以李樂平還沒有迷失自我。
但他終究是成爲了鬼影頭無數記憶的一部分，只是就目前來看，他根本無暇去爭奪主導權，因爲遺忘鬼的極限就在這，不可能在壓制夢遊鬼的情況下還要去忙於對抗那個老人和鬼影頭。
既然如此，李樂平乾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放開手腳，讓夢遊鬼跟鬼影頭去拼個你死我活吧。
現在是晚上，正好是夢遊鬼甦醒的時間段。
一旦失去了遺忘鬼的影響，夢遊鬼很快便會從沉睡的狀態中甦醒。
屆時，就讓它去跟鬼影頭爭奪身體的控制權吧。
“夢遊鬼甦醒，鬼影頭一定會對它發動襲擊，先不說厲鬼襲擊的本能會影響鬼影頭的行爲方式，光是鬼影頭對身體的渴望本能，就註定了它會去侵蝕夢遊鬼的身體。”
這就是李樂平的計劃。
利用厲鬼的殺人規律，引發一場可怕的靈異對抗，然後在這場衝突之中，他纔有辦法抽出精力去對抗那個尚在旁邊的老婆婆。
他很清楚，鬼影頭已經對他發動了襲擊。
鬼影頭的殺人規律很有可能是觸碰到人的影子，即使不是這樣，李樂平也是實打實地觸發了鬼影頭的殺人規律。
既然是對他發動的襲擊，就不太可能沒有盯上他身體裡的夢遊鬼。
畢竟這顆鬼影頭雖然明面上是在接入的是李樂平的影子，但實則也是在接入夢遊鬼的影子。
李樂平就是以此展開一場生與死的博弈。
他在賭，賭鬼影頭沒有聰明到足以違反殺人規律的程度，賭鬼影頭會出於本能地想要佔據夢遊鬼的身體。
就像無頭鬼影總是會出於本能的想要找回自己的腦袋，或是給自己裝上一個完整的身軀。
李樂平也只能賭鬼影頭會跟他身體裡的夢遊鬼爆發衝突了。
鬼影會不停襲擊甦醒的夢遊鬼，而李樂平則依靠接話鬼的靈異維持住意識，以此避免遭受這場意識衝突的波及。
二鬼相爭的情況之下，李樂平纔有機會讓遺忘鬼完全抽身出來，以此專注於對抗那個復甦程度正在逐漸加深的老太婆。
而當鬼影頭與夢遊鬼的衝突結束之後，不論結果如何，都會有其中一方被壓制。
要麼是剛剛甦醒的夢遊鬼，要麼是竊取了無數活人記憶的鬼影頭。
總之無論是哪一方勝出，勝利的一方都會經受一輪極大的消耗。
到那時，李樂平就可以專注於針對勝利且遭受削弱的那一方了。
而這也意味着，他很可能無法再回到那具雖然飽受摧殘，但卻是實實在在屬於他的活人身軀了。
因爲鬼影頭選擇跟夢遊鬼的身體爆發對抗，這也就意味着李樂平的意識也被連帶着轉移到了夢遊鬼的身上。
所以無論最後的贏家是誰，那具原屬於李樂平的血肉之軀也將成爲一個無意義的軀殼，因爲李樂平的意識已經被鬼影頭帶到了夢遊鬼的身體上。
但李樂平沒有在這種時候兒女情長。
一旦下定決心，他就會立刻付之行動。
從進入靈異圈的第一天起，隨着經歷的詭異事件越來越多，隨着眼界的開拓，他也不得不有所成長，也不得不理解、接受一些完全忤逆人類思維的想法。
捨棄肉身，化身爲鬼。
很快。
隨着李樂平將覆蓋在夢遊鬼身上的靈異收回。
李樂平那僵硬，散發着腐爛臭味的身體開始劇烈抽搐起來。
但這劇烈的抽動卻不是由他引起的，甚至不是由他的身體產生的。
這宛若在掙扎中脫困的動靜，是隱藏在他那一層皮肉之下的夢遊鬼引發的。
現在是晚上，隨着夢遊鬼身上的束縛被解開，它也開始重新甦醒過來。
至於那顆停留在李樂平影子上的鬼影頭，果然也在此刻盯上了那具隱藏在李樂平體內的夢遊鬼的身體，開始發動了襲擊。
他在這一刻徹底失去了對身體的控制。
因爲他的意識已經已經跟着鬼影頭一起來到了夢遊鬼的身上，原本的身體自然成爲了一個空殼。
預想中對抗開始了，至於夢遊鬼與鬼影頭之間誰勝誰負，李樂平就不關心了。
此刻。
無法控制身體，或者說已經沒有身體的李樂平只能保持着睜開眼睛的模樣，猶如死不瞑目一般凝視着上方的天花板。
然而，他空殼模樣的身體之中，夢遊鬼正在不斷扭曲身體，因爲它感受到有什麼東西正在試圖入侵自己，自然而然地，它也開始進行瘋狂地反撲。
下一秒。
李樂平只覺得眼前一黑。
這不是說他眼睛瞎了，而是因爲夢遊鬼閉上了眼睛。
它順利甦醒了，並且立刻進入了夢遊狀態，渾身散發出一股陰冷到極致的氣息，似乎是在用這可怕的靈異襲擊來對抗意識中遭受的侵蝕。
李樂平能夠感受到，一個個存在於鬼影頭之中的記憶正在迅速消失，像是黑板上用粉筆書寫下的字跡，被粉筆擦一劃過就擦得乾乾淨淨。
“果然，沒有牽制的情況下，即使夢遊鬼才剛剛復甦，哪怕現在還沒有到它靈異最強的十二點，也足以輕鬆抹去一大批鬼影頭竊取來的記憶了。”
即使眼前一抹黑，但李樂平的意識仍然清醒，他發現自己在放任夢遊鬼復甦之後，隨着鬼影頭入侵了夢遊鬼的身體，當他擺脫了滿是創傷的原身之後，他反而不再被原身那劇烈的傷勢折磨了。
但這樣的解脫之中卻也蘊含着無比殘酷的真相。
當李樂平已經無法感受到來自身體的痛苦之時，就意味着他的意識已經跟隨着鬼影頭的無數記憶一起入侵到了夢遊鬼的身體之中。
失去了原本的身體，自然就感受不到身體上傳來的痛苦了，這就像是靈魂出竅一樣，無論肉身被如何摧殘，靈魂也無法感受到肉身上的痛苦了。
可事實上，只要他的計劃順利，哪怕鬼影頭和夢遊鬼之間只有其中一方被壓制，他都有很大概率漁翁得利。
因爲他已經搭着鬼影頭這艘船，來到了夢遊鬼的身體之中。
只要他能夠在搞定老人之後，尚有餘力將鬼影頭或是夢遊鬼處理的話，他或許就能讓自己的意識持續寄託在夢遊鬼的身體上。
儘管這個方案開展得無比匆忙，甚至暗藏無數危險，但一旦他成功，他就將成爲擁有活人意識的鬼，化身異類。
而就在兩隻鬼正在爭奪身體之時。
李樂平和遺忘鬼開始專注於對抗那個恐怖的老人。
“不需要看見，遺忘鬼的靈異能夠散播出去就行了。”
李樂平非常冷靜地思考着，儘管雙眼已經閉上，他無法通過肉眼看清外界的情況，但是對他而言，遺忘鬼就是他的第二雙眼睛。
這一刻，在他遭受拼圖被肢解，身體失去控制權，短棍也無法使用的重重限制之際，他彷彿又回到了最初的起點，回到了那個剛剛駕馭遺忘鬼的新人時期。
當初，他身上除了一隻遺忘鬼以外，就是孑然一身。
如今，兜兜轉轉了一圈之後，他雖然看似掌握了各種詭異的能力，但在絕境之中真正能依靠的，還是最初駕馭的遺忘鬼。
沒有束縛，沒有牽制的情況下，遺忘鬼最巔峰，最完整的靈異終於在此刻爆發開來。
一瞬間，整個樓道的溫度都驟然降低了許多，彷彿這裡已經變成了一個巨大的冰箱，雖然最強大的製冷機依然是那個老人，但是在它之下的，一定是全力爆發的遺忘鬼。
僵局終將被打破，局勢也終將迎來逆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