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部什麼時候搞起這種行爲藝術了?”
被吸引注意的李樂平好奇地打量着這個雕像。
對靈異圈而言,黃金一般都是用來關押鬼的,但是他不認爲這個雕像裡面會關押一隻厲鬼。
這又不是古老的獵人習俗,難不成曹延華會腦抽到爲了炫耀獵物而允許把一隻鬼擺在總部大廳,供人觀賞?
“厲鬼不可能被關押之後擺放在這裡,這種光明正大擺給所有人看的方式,更像是一種象徵。”
“可這又代表什麼?”
可就在李樂平正在思考之時。
“一個被遺忘的存在……”
一道聽起來像是因爲年紀大而顯得聲調悠長的聲音傳入了李樂平耳中,聽起來像是在對他進行描述一樣。
“嗯?”
猛地。
李樂平回過頭,頓時看見了一個臉上滿是皺紋,長滿老年斑的老人杵着柺杖站在他身後。
老人的年紀很大了,而且精氣神看起來也很是不足,給人一種沒幾口氣可喘了,隨時都會死去的腐朽感。
“秦老?”
二人都站在大廳上,相互對視着,但是周圍的總部工作人員卻都無視了他們,仍在忙於手頭上的工作。
好像這些工作人員根本沒有發現他們的存在。
面前,不知道什麼時候來到李樂平身後的秦老此刻正用着一雙渾濁的眼睛看着李樂平,他似乎能夠無視遺忘鬼的靈異影響,一瞬間便能覺察到李樂平存在,並能第一時間認出他來。
而李樂平也沒有繼續說話。
這個平日裡就像是一個吉祥物的老人可不是那麼簡單的。
平日裡,秦老彷彿真的是一個閒來無事的老人,杵着他的柺杖,在總部裡到處散散步,坐一坐。
但是,對於這個年過百歲的老人,任何馭鬼者都是會感到忌憚的。
這是一個掌握了大範圍重啓的民國時期馭鬼者,哪怕如今壽命即將走到盡頭,但也威懾力依舊。
無人懷疑,即使如今總部麾下的所有馭鬼者一起上,只怕都不夠他打的。
然而秦老在喊了李樂平一聲之後,似乎就沒有什麼動作了,就只是杵着柺杖,一動不動地站在那裡。
“秦老。”
李樂平主動開口了。
在他看來,這個姓秦的老人雖然恐怖,但自己又沒有跟他對着幹,又是總部的隊長,問心無愧的前提下,秦老顯然不會視他爲敵人,更不會對他出手。
聽到這聲問候的秦老微微點了點頭,接着似乎真的打算什麼也不說,就只是來看李樂平一眼似的,隨後竟然杵着柺杖從李樂平的旁邊走過,來到了那尊黃金雕像旁邊。
“所以這尊雕像是留給這個老人的?”
看着站在黃金雕像旁邊的秦老,李樂平立刻得出了結論。
秦老要撐不住了,所以自己把自己關進了雕像裡。
而這樣立在大廳顯眼處的黃金雕像其實就是在警告一些人,秦老雖然狀態很糟糕,但只要雕像擺在這,就沒有人敢確保他究竟是不是真的死去了。
這是一種威懾,越是這種只剩一口氣吊着不死的馭鬼者反而最讓人忌憚,因爲誰都知道他尚有一搏之力。
而秦老打算用這樣的方式爲這個時代進行最後的保駕護航。
“要不要問他一些事情?”
見此一幕,李樂平的心中有了這樣一個想法。
眼前這個老人已經垂垂老矣,看起來是行將就木的狀態,搞不好這就是他們之間的最後一面。
可是李樂平的心裡還有很多問題沒有得到答案。
“秦老,這個時候了,也許你可以告訴我那張照片的來歷。”
不想錯過這個機會的李樂平往前走了幾步,問起了那張拍攝有遺忘鬼的照片的來歷。
杵着柺杖,站在雕像前方,似乎在打量雕像的秦老沒有回頭,仍然一動不動地站在那。
“照片是一個故人交給我的,待到那隻鬼再次出現的時候,將照片交給駕馭那隻鬼的人,這就是我該做的。”
秦老雖然沒有轉過身,但是他那蒼老的聲音卻緩緩傳來。
“該做的?”
李樂平眉頭微微皺起,緊接着道出了心中一直以來的疑惑:“你們到底在計劃着什麼?你又究竟知道些什麼?”
“嚴格說起來,我知道得不多,我只是能和未來的自己對話罷了。”
秦老的衰老聲音再度傳來,雖然沒有直接回答李樂平的問題,但是言語中包含的信息卻足以讓李樂平的臉色一變。
和未來的自己對話?
這還能叫“知道得不多”?
“這就是秦老的能力麼?”
難怪感覺秦老什麼都知道。
在李樂平看來,這是一種遠比預知還要可怕的能力。
也許通過重啓,可以彌補無數次曾經的失誤。
也許過去可以被改變,但是未來始終只有一個。
正因如此,李樂平纔沒有選擇繼續問下去。
因爲這沒有任何意義。
即使他問了,並且秦老真的將自己看到的未來透露給他,那也沒有任何意義。
要知道,秦老可不是熊文文那種預知着預知着就會出問題的菜雞,秦老可是一個打孃胎裡就是厲鬼的詭異存在。
他口中的未來是一定會發生的,是不可避免的。
秦老眼中的未來一定是唯一的,是旁人難以改變的,因爲即使有人無數次試圖通過修改過去來改變未來,又有誰能保證秦老看到的那個未來就不是經歷過無數次修改之後的最終答案呢?
這就好比填塗答題卡一樣,無論塗改了多少次,最終分數也會隨着成績出來的那一刻而定死,是無法再改變的。
過去的改動再多,也改變不了未來的唯一性。
除非秦老這個特殊的存在自己下場改變未來,不斷讓未來試錯的自己告訴自己失敗的關鍵點在何處,最終在不停地完善之後,走出一個正確的未來。
也正是因爲李樂平認識到了這一點,所以他才放棄繼續問下去了。
因爲秦老或許已經試出了那個正確的答案,也有可能無數次嘗試之後還是失敗了。
但無論如何,如果現在的事情都在秦老的預料之中的話,那麼李樂平就會有一個非常殘酷的事實要面對。
那就是即使自己知道了秦老眼中的未來,也沒有意義。
如果說秦老已經提前布好了局,那麼身處其中的馭鬼者除非在預知方面超越他,否則是根本跳不出這個局的。
反抗也好,掙扎也好,一切都是註定會發生的。
所以李樂平纔不想知道秦老眼中的未來。
因爲如果知道了,或許就意味着他的未來被徹底定死了,而他的一舉一動也會在不知不覺間受到這份來自未來的答案影響。
越是試圖遠離那個未來中的自己,就反而會越來越靠近那個未來的自己,影響是潛移默化的。
如若一切都是註定的話,那倒不如什麼都不知道。
想清楚這一點之後,對未來信息不再感興趣的李樂平轉身打算離開。
他要先找個地方把何雪硯她們放出來。
“李樂平。”
然而,當他打算離開大廳的時候,他忽然聽見了秦老的聲音再次響起。
李樂平回頭的同時,一聲低沉的輕語也迴盪在耳邊。
“想想你爲什麼會來到這。”
爲什麼會來到這?
聽到這個問題的李樂平不由地怔了一下。
什麼叫我爲什麼會來到這?
當然是爲了把何雪硯這個接線員送回總部這邊。
但是很顯然,這個絕對不是秦老問題的答案。
秦老說這句話的目的絕對不是讓李樂平回答他,更像是在暗示他什麼。
只是秦老在說完這句話之後又站在雕像前毫無動靜了,像是不願意再多透露什麼。
李樂平最後看了一眼這個渾身都是秘密的老人,沒有追問,直接離開了。
無聲無息,彷彿之前從未出現過。
而秦老依然矗立在雕像前,沒有什麼動作,來往的工作人員也沒有注意到他的存在,彷彿秦老根本不存在於現實一樣,是無法用肉眼看到的。
直到一段時間之後。
像是提前預知到什麼的秦老這才轉過身,用那看似渾濁,實則什麼都能看清的眼睛看向大廳的門外。
總部大樓外,道路兩側的路燈雖然正常亮起,但卻總是有着一些光芒照亮不到的地方。
忽的。
“踏踏。”
在那無人的黑暗之中,竟然響起了一陣腳步聲。
然而詭異的是,此時的路面上根本一個人也沒有。
似乎有一個看不見的人突然來到了這裡,但是在發現秦老覺察到自己之後,他又匆忙離開了。
這個看不見的人似乎非常忌憚秦老。
而秦老也在這時收回了目光。
他似乎早就料到會有人在這個時候來到總部這邊試探,也清楚來的人是誰,更知曉對方來此的意圖,所以纔會提前站在這裡等候對方。
但秦老並沒有選擇出手將對方留下。
這不是說秦老沒有能力將其留下,而是一種默許。
他默許了對方的到來與離去,並且任由對方看到自己這副衰老得快要不行的模樣。
似乎只有在對方看到他這副樣子以後,對方纔敢於放開手腳做些什麼。
然而,這之後的種種事情似乎都在秦老的預料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