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出乎李樂平預料的是,眼前這羣被他派去竹林調查的馭鬼者竟然真的摸索出了一點竹林的秘密。
一次試探性的觸碰之下,一名不願跟隨大部隊,堅持留在寺院裡的馭鬼者居然誤打誤撞地試出了院中那根竹子的能力。
這根種在寺院左側,看起來孤零零的竹子似乎連接着寺院後方的竹林,只需要輕輕觸碰一下這根竹子,人就會被傳送到竹林之中。
類似的傳送能力,李樂平在很久之前就遇到過。
那時候,他成爲馭鬼者還沒有多久。
一次偶然的靈異事件調查卻讓他跟柳三一同發現了陵江底下的隱秘。
穿過水麪,他們來到了一個未知的靈異之地,那是一片無人的村莊,形似棺材的房屋裡關押着許多厲鬼。
而在最後一棟屋舍中,機緣巧合之下,他們發現屋子裡面擺放的水缸暗藏隱秘,一番查探之後,他們來到了一個更深層次的靈異之地。
那是一個有鬼鎮守的義莊,義莊裡面停放着兩口黑色的棺材,其中一個棺材裡關押着一隻兇險無比的老屍。
記得那時候,柳三居然膽大包天地對這具老屍動起了心思,硬是把屍體帶棺材一起搬走了。
“這種連通的方式,現在的我用鬼域也能做到,所謂的深層次靈異之地其實就是一種強度更高的鬼域,就像楊間的四層鬼域和五層鬼域一樣,通過不同程度的靈異疊加,進而創造出一個位於同一地點,卻又不處在同一空間的詭異之地。”
“至於改變位置,對於鬼域而言就更加簡單了,可以說是一念之間就可以在鬼域中做到。”
“唯一需要擔心的就是鬼域的強度能否承受如此之多的厲鬼,一般的鬼域可困不住幾十只處在復甦狀態下的厲鬼。”
聆聽完姜豪的翻譯,回想起這段經歷之後,李樂平重新將注意力放回到眼下。
“可是,爲什麼要在這地方留下一根連通着竹林的竹子?”
雖然李樂平最擅長的能力並非鬼域,但是豐富的經歷足以使他猜透那座水底村莊與缸中義莊是如何構建的了。
只是,此刻他依然不太明白那片竹林存在的意義。
竹子連通了竹林。
然後呢?
目的是什麼?
“問他們,竹林最後通往何處。”得知情報的李樂平立馬追問道。
他的思路依舊是最初的思路。
既然存在,那就一定有存在的道理,不可能只是一個擺設。
而他的追問則是由姜豪進行翻譯轉述。
很快。
對面的馭鬼者立刻嘰嘰喳喳地回答起來。
七嘴八舌的回答聲音之中,姜豪將答案整理之後翻譯了過來:“他們說竹林的盡頭是一片空地,不過奇怪的是空地上插着幾把鐵鍬,他們也不敢在這個時候亂動鐵鍬,更不敢亂挖,所以就先派了一部分人回來彙報。”
“空地?鐵鍬?”李樂平微微眯起了眼睛,陷入沉思。
儘管他尚未親自去過竹林,但是聽到如今姜豪給出的回覆,他的腦海中已經想象出了這樣一個場景。
昏暗無光的竹林,沿着腳下的道路前進,最後卻會來到一片空地。
奇怪的是,泥濘的土地上面卻插着幾把鐵鍬。
就彷彿……有人在故意用這些立在地上的鐵鍬來暗示他們,讓他們用這些現成的鐵鍬來挖掘空地?
“難不成是地下有什麼東西需要我們挖出來?還是有什麼別的意思?”
李樂平眉頭微皺,卻怎麼也得不出一個結論。
“法會流程裡面有需要挖土的儀式嗎?”
沒辦法,他只能詢問起對佛教禮儀非常瞭解的姜豪。
然而姜豪此刻也是眉頭緊皺,他在深思熟慮後得出的結論也跟李樂平有些相似,那就是既然會有鐵鍬擺在地面上,那就大概率會有需要用鐵鍬挖地的時候。
可問題是,姜豪從未聽說過那家舉辦的水陸法會是需要動用鐵鍬挖土的。
非要說的話,也就只有工地開工時的第一鏟,由相關領導裝模作樣地拿鏟子鏟一下,以此作爲舉行開工的奠基儀式。
“會不會是之前有人往地底下埋了東西,只是後面沒有來得及把鏟子收回去?”
實在想不出鐵鏟跟法會有何關係的姜豪只能給出一個非常勉強的解釋。
“不太可能,如果只有一把鐵鍬留在地上,那你的解釋或許是合理的。”
“可是既然眼下襬了這麼多鐵鍬,那就意味着這些東西一定是留給我們這些後來者使用的。”
李樂平否決了姜豪的猜測,隨後立刻道:“待在這也研究不出個所以然來,反正大殿裡的情況已經大致確定了,現在就去那片竹林裡看看。”
說完,他立馬行動了起來
略顯黯淡的月光下,一羣人浩浩蕩蕩地走出了大殿,來到了一根高聳而又孤單的竹子旁邊。
這是一根略有些枯黃跡象的竹子,長得比較高,足足有十幾米,給人一種枯而不死的反常。
“是這根竹子麼?”李樂平再次確認道。
“是這根竹子。”很快,他得到了答覆。
“好,你先請。”
儘管李樂平有親自前往的打算,卻沒有急到要當開頭炮的地步。
雖然他料這些馭鬼者不敢在這種時候欺騙隱瞞,但是防人之心不可無,出於保險起見,他還是選擇從身邊隨機抓了一個幸運觀衆。
在這個幸運觀衆還沒反應過來,神情懵逼之時,李樂平立刻往這人的意識裡植入了一點不乾淨的東西。
之後,在衆目睽睽之下,這個眸光黯淡,透露出幾分迷茫的傢伙就這樣被李樂平推向眼前這根竹子。
讓人不寒而慄的是,這個被抓出來的傢伙從始至終一點反抗的動作都沒有展露,宛若一個溫順的提線木偶。
下一刻。
匪夷所思的一幕出現了。
衆人還沒有從李樂平這般蠻橫的行徑中反應過來,那個被他推出去的傢伙在觸碰到竹子的瞬間,毫無徵兆地消失在衆人的視線中。
“他們沒有說謊。”
李樂平一直灰暗無光的眼眸此刻直勾勾地凝視着前方,彷彿是在藉助另外一個人的身體,窺視着其他地方的景物。
而能夠聽懂這句話的也只有姜豪一個人。
“意識類的能力麼?”
隱約瞧出些許苗頭的姜豪臉上不由得一驚。
他跟李樂平接觸的次數不多,算上之前鬼巷的那一次,再往前推,也就只有大京市開會時以及更早期在大雲市寺廟裡的那次接觸了。
滿打滿算,他們正式接觸的次數都沒有超過五次,在鬼巷之前甚至都沒有過太多交流。
而在此刻,李樂平展露出的各種詭異能力無疑讓姜豪感覺到震驚。
“不單單是擁有正面對抗厲鬼的資格,甚至在更加難以揣測的意識領域,他都已經有所涉及了麼?”
意識到這一點的姜豪突然心中有點小慶幸。慶幸這樣的人是站在自己這邊的。
不過,姜豪此刻的心中想法自然是不爲李樂平所知的。
李樂平也沒有心思去刻意留意別人埋在心底的小秘密,只要這些秘密不會危及到他,他當然沒必要去理會,更不會去刨根問底。
眼下這片竹林中的秘密纔是應該挖掘的。
當即。
確認竹子能夠通往竹林,同時確認竹林中暫未出現異常的李樂平動身了。
他上前一步,然後伸出蒼白得毫無血色的手掌,輕輕觸碰了一下這根竹子。
驀地。
猶如切換幻燈片一般,他眼前的景物驟然發生了變化。
這種變化出現得是如此突兀,如此地不真實,遠遠顛覆了常人的認知。
一眨眼。
周圍的光亮銳減,天上的月光彷彿被什麼東西遮掩住了,寺院的圍牆以及圍繞在他身邊的衆多馭鬼者也消失不見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被竹林包圍的空地。
李樂平就這樣來到了竹林深處的盡頭。
這裡是一片位於竹林中的空曠地帶,呈現一個圓形,地上的泥土發黑,不知道是什麼土,像是沾了水一般泥濘,上面連一根雜草也看不見,很是鬆軟。
空地周圍全是密集竹林,唯有一條小路坐立於竹林之間,連接到那座詭秘的寺院。
而在這片鬆軟得踩在上面都會留下一個清晰腳印的空地上,李樂平看見了幾把鐵鍬。
跟那些馭鬼者說的一模一樣。
泥土中插着鐵鍬,數量共有六把,不規則地立在空地的各個位置,全都是木柄鐵頭的材質,前部插在土地之中,木杆筆直地立起,讓人看起來很不舒服,就好似六個稻草人一樣,恍惚中甚至會將其視作六個人影。
這時。
姜豪緊隨其後地出現在這片竹林中。
李樂平都過來了,他自然沒有留在那座寺院的理由。
與此同時。
一直留在空地這邊充當守衛的馭鬼者立刻注意到了他們的到來,隨即趕忙上前,嘰裡呱啦地又說了一段話。
“他們說自己一直待在這裡,沒有別的情況出現,那六把鏟子他們也沒有動過。”
姜豪流利地將這些人的話翻譯了過來。
“我知道了。”
李樂平微微點頭,隨後走向一把最靠近他的鐵鍬。
這鐵鍬細看就會覺得跟農村的農具沒什麼區別,一樣地老舊,木杆的顏色都因爲使用多年而變舊了,呈現出一種包漿的棕黑色。
握着木杆,試着搖晃了一下。
鐵鍬的尖頭全部沒入土地之中,以至於立起的鐵鍬遠比想象中的要穩固,光憑一點力氣根本不足以讓木杆晃動起來。
不過,通過這次接觸,李樂平也
“要拔出來麼?”
收回手,李樂平目光閃爍,在心中抉擇起來。
他並不知曉這六把鐵鍬擺在這的緣由,也不清楚鐵鍬底下會不會埋着什麼,更不知道這個時候把鐵鍬拔出來會不會引發某些異變。
“這個時候不放手測試一下,恐怕接下來就沒有這樣安穩的時機了。”
儘管把鐵鍬拔出來的行爲可能引發危險,但是在李樂平看來,眼下卻是研究這片竹林的最好時機。
越往後,這地方的兇險必然會隨着天數增加而遞增。
尤其是在李樂平的推測中,往後的幾天裡面,厲鬼一定會進入到寺院參加法會。
屆時,先不提這片竹林還會不會像這個時候一樣寧靜,光是進入寺院的厲鬼都足以讓他感到力不從心了,哪裡還有閒心來調查這片竹林?
可是,既然這片竹林能夠在靈異之地佔據如此大的一塊地盤,就必定是有存在意義的,跟八天法會是息息相關的。
如果不弄清楚這片竹林存在的意義,就很可能會導致接下來某天的流程出現問題。
當即。
想清楚的李樂平立刻將手中的鐵鍬拔了出來。
有些讓人沒想到的是,這鐵鍬插在土裡的時候,怎麼晃都晃不動,穩當當地像是一塊石頭。
但是將其拔出來的時候,卻又覺得非常輕鬆,稍稍一使勁就拔出來了。
可就是在鐵鍬脫離泥土之時。
忽的。
腳下的泥濘出現了詭異的蠕動。
這種蠕動的幅度很小,小到讓人難以察覺。
但也就是在這種蠕動之中,附近留意狀況的所有人都看見了,原本由鐵鍬留在泥土上的痕跡驟然消失了。
鐵鍬插在泥裡,拔出來之後,土地自然會留下一個被鐵鍬插入造成的凹陷區域。
然而詭異的是,就在鐵鍬拔出來的瞬間,腳下的泥土突然詭異地蠕動了起來,彷彿具有生命一般。
而在這詭異的蠕動之下,凹陷的區域驟然被周圍的泥土重新填補了。
地面再次變得平整,儘管依然泥濘,卻一點被鐵鍬插入過的痕跡都看不見了。
“有問題的不是鐵鍬,是這片土地本身。”
有所發現之後,李樂平大膽地用鐵鍬剷起了一鏟子的泥土,地上也因此出現了一個小坑。
可是下一秒,腳下的土地又開始詭異地蠕動起來,似乎只要地上出現空缺,就必定會有不知道從哪裡靠近過來的新土把空缺補上。
還沒等李樂平把鏟子裡的泥土倒回去,原本的小坑就在泥土的蠕動中被重新補齊了。
而在這時。
當李樂平重新將鏟子裡的泥土倒在地上之時。
地面又開始了怪異的蠕動。
只是這一次,地面要做的不再是填補空缺,而是要接納本就屬於自己的那一部分泥土。
蠕動之中,這倒在地上的泥土彷彿被吸收了一般,在蠕動中融入了大地,成爲了這片黑土地的一部分,直到再也看不見這部分倒在地面上的泥土爲止。
如此往復,這片空地始終維持着最初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