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的婚姻基礎太薄弱了,他不夠了解秦歌,秦歌也不夠了解他。
同樣的,他們對彼此的信任也不夠。秦歌會因爲他的一些舉動和做法而胡思亂想,而他,也會總是擔心秦歌會猜忌他。
他真的覺得這樣有點累。
秦歌看到莫子謙忽然沉默下去,帶着一點無能爲力的疲憊,心裡有點慌張和不安。
但是,這份慌張和不安,不再是因爲害怕他會繼續刨根究底,問她孩子的情況,讓她去檢查,也不是因爲,他說他可能會讓段婷心生下孩子。
而是因爲,她忽然從莫子謙的態度裡發現,他似乎心很累,而且,這份累是她施加給他的。
這樣的感受,讓秦歌不由回想了一下從事情發生到現在自己的反應。
似乎,從事情發生以來,她考慮的都只是她自己的感受,考慮的都是,如果莫子謙變了心,她該怎麼辦,她是否能夠面對。
她似乎從來都沒有相信過莫子謙,也從來都沒有想過,如果莫子謙說的是真的,他確實愛着她,也沒有想過要讓段婷心取代她,也真的是突然才知道段婷心懷孕了,那麼這個突然多出來的孩子,會讓他多爲難。
五個月大的孩子,已經是真正的生命了,如果那個孩子真的是他的,他也能毫不猶豫,眼睛眨也不眨強制要求段婷心引產,那麼,也太過殘忍了一些。
對自己的孩子都這樣殘忍的人,也不會是她想要愛的人。
在這件事上,莫子謙可以選擇騙她,但是他沒有這樣做,而是將真正的想法告訴了她,這也說明他在這件事上的坦承,說明他真的將她當做了妻子一樣真心相待,沒有與她隔着心。
這麼想着,秦歌的內心忽然安定了一些。
內心安定下來,秦歌的情緒也變得平靜了許多,理智重新佔據上風,也讓她能夠冷靜地想一想這件事,而且是站在莫子謙的角度想一想這件事。
這讓她突然有點能明白現在莫子謙的心情,有多麼矛盾和複雜。也突然,有點無法讓自己繼續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感覺裡,逼着莫子謙和她一再解釋和保證。
如果莫子謙的心不在她這裡了,就算他給出再多的解釋和保證,又能有什麼用呢。
現在已經是這個局面了,如果她想留住莫子謙的人,還有莫子謙的愛,只有讓他的心還留在自己這裡才行。
秦歌靜靜思考了一會兒,越想越覺得應該是這樣的。
她應該對莫子謙多一些信心,對他們的婚姻多一些信心,在這件事,多爲他考慮一些,而不是完全崩潰地沉浸在她自己的情緒裡,更加重他的負擔。
雖然,她沒有做過任何思想準備,在走進這段婚姻之後,還要額外接受一個私生子的存在,但是,如果事情真的會變成那樣,那麼她也會努力學着接受,只要莫子謙還愛她,還是她的丈夫就好。
她擡頭看了看莫子謙,輕輕拉了拉莫子謙的手。
莫子謙沉重地深呼吸了一下,才焦慮地擡頭,看向了秦歌。
他沉重而疲憊的眼神,看得秦歌心裡很難受。
這樣的眼神,怎麼會是一個不在意他們的婚姻,蓄意想要欺騙她的人會有的。這一次,她可能真的誤會莫子謙了。
“對不起,”道歉的話脫口而出,說完之後,秦歌的心裡又有點小小的糾結。
這件事上,也許她和莫子謙誰都有錯,也許又誰都沒錯。他們畢竟是夫妻,出了一個懷孕的段婷心,她沒法不在意,可是畢竟是莫子謙和她結婚之前發生的事,她也沒辦法去怪莫子謙。
秦歌緩緩地深呼吸一下,不想再這件事上多糾結了。
既然莫子謙的心還在她這裡,那麼她就也把心放到肚子裡,和他一起想想,該怎麼面對接下來的生活吧。
“我們,我們去檢查一下寶寶的狀況吧……”秦歌低下頭,輕輕地說。
不管接下來會面臨怎樣的情形,她首先要面對的就是肚子裡的寶寶的情況。
她突然轉變的態度,讓莫子謙有些驚訝,隨即,又轉變成了驚喜。
他不知道她是怎麼想通的,不過,她能想通,也讓他輕鬆了不少。
莫子謙想說什麼,但是又覺得這個時候還是什麼都不說,就保持現在這樣的狀態和氣氛就好。
他點了點頭,慢慢扶着秦歌站了起來,帶着秦歌走出了被盆栽隔斷的候診區。
祈安遲遲看不到他們出現,就在走廊的椅子上等着,看到他們走出來,立即站了起來。
秦歌低着頭,但是感覺平靜了很多。莫子謙的神情有些複雜,不過整個人看着也不像之前那麼慌亂了,估計兩個人應該把話說開了一些。
突然出現了一個懷孕的段婷心,祈安也不知道這件事要如何收場,秦歌要如何面對了。
可是當務之急,不是如何面對那些事,而是秦歌肚子裡的孩子。
她看向莫子謙,看到莫子謙向她點了點頭,估計秦歌是同意去做檢查了,輕嘆了一口氣,走到了秦歌身邊,將病歷本默默地放到了秦歌的手裡。
低聲告訴她:“哪個診室都可以,不必和之前的是一個。”
秦歌知道,祈安特意說“不必和之前是一個”,是在爲自己打掩護,輕輕說了聲“謝謝”,攥緊了空白的病歷本。
莫子謙看到秦歌的小動作,他不想讓秦歌再變得緊張,移開視線,當做沒有看見,帶着她向最近的一間診室走去。
祈安也默默跟在他們的後面,但沒有跟着進入診室裡,就站在門口等着秦歌。
醫生詳細詢問了秦歌的情況,又調出了各種電子檔的檢查結果,然後,帶着秦歌到裡面的檢查室仔細檢查了胎兒的情況。莫子謙一直陪在秦歌的身邊。
彩超顯示屏幕上,三個月左右的胎兒,只有小小的一個,只能大體分辨出頭部和身體,還有一點手腳的輪廓。
莫子謙緊張地盯着屏幕,努力尋找着生命的跡象,可是屏幕裡他的孩子,不像段婷心做彩超時那樣,會動,會吸手指,屏幕裡的小小的胎兒,幾乎看不出在
活動。
莫子謙心情很沉重,他不知道這是因爲三個月大的孩子就是這樣的,還是因爲,孩子已經結束了生命。他揹着手,緊緊地攥住,不想在表面上泄露情緒,讓秦歌跟着擔心。
只是,他的臉上,多少帶有了一絲之前所沒有的凝重。
秦歌躺在涼涼的檢查牀上,感受着器械在她的腹部不斷移動,心也跟着器械七上八下,感覺到莫子謙的神情似乎有點不對,心,也不由得高高地懸了起來。
“醫生,情況怎麼樣?”
“不要着急,我查得仔細一些,稍後告訴你準確的結果。”五十來歲左右的女醫生,沒有尋常醫院醫生的冷淡麻木,很溫柔地告訴秦歌。
秦歌點點頭,繼續躺在檢查牀上,一分一秒,都像一年一樣難熬。
過了不知道多久,醫生終於停止了檢查。秦歌擦掉藥膏,從檢查牀上坐起來,莫子謙立即上前扶住她,幫她慢慢站了起來。
醫生取過檢查報告,神情變得有些嚴肅,在心裡暗暗嘆了一口氣,低聲對秦歌和莫子謙說:“你們跟我出來吧。”
祈安看到醫生從檢查室裡走出來,忍不住走進了室內,輕聲詢問:“醫生,怎麼樣?”
醫生看了眼檢查室的方向,輕輕搖了搖頭。祈安的心,立即揪了起來。
如果孩子沒有保住,秦歌,一定會傷心死。
秦歌整理好衣物,由莫子謙陪着,從檢查室裡走出來,坐到了醫生的對面。
醫生將報告單放在一旁,又用聽診器爲秦歌詳細檢查了一遍,然後,放下了聽診器,神情漸漸變得有些沉重起來。
秦歌看到醫生這樣的表情,一顆心,迅速沉到了谷底。
“我的寶寶,是……是沒有了嗎?”
秦歌有點不敢相信,她竟然能親口問出來這個問題,眼淚,同時也衝出了眼眶。
莫子謙儘管已經在心裡做好了心理準備,但是當秦歌真的問出來的時候,心,還是不由自主地狠狠揪住了。
他默默攬住了秦歌的腰,讓她靠到自己的懷裡,同時,也握住了她的手,用自己的行動告訴她,不論接下來是怎樣的結果,都有他和她一起面對。
莫子謙無言的舉動,給了秦歌一點面對的勇氣,只是,這一點勇氣,相較於可能的結果而言,還是太過微小了,秦歌凝視着醫生,眼淚還是不停地流了出來。
醫生慢慢地嘆了一下,搖了搖頭:“孩子現在還在,但是胎心跳動很不穩定,幾乎可以說是不存在了。結合你的毒理分析報告,以及心臟科李教授的診斷來看,孩子在遭受了大劑量的生物鹼攻擊之後,還能有心跳已經是個奇蹟了。只是,這個奇蹟是有盡頭的,孩子還能擁有的存活時間,應該不會超過三天。”
醫生慢慢地告訴秦歌最終的結果,很平和,很惋惜地向她提出瞭解決的方案:“你可以選擇現在就入院,結束和寶寶的緣分,我可以立即爲你安排手術。也可以再等三天,等到寶寶自己結束這段緣分,我再爲你安排手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