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雲澤搖了搖頭，低聲道，“下車吧。”
高歌沒再說話，推門下車後，走到另一邊，幫着蕭雪婉拉開車門。
慕崇峰已經在這裡等了兩個多小時。
他來的時候，蕭雪婉的公寓沒有人，她並不是一個喜歡晚歸的人，他習慣n的以爲他很快就能回來，所以就在樓下等，這一等，就是兩個多小時。
按照他以前的脾氣，現在早就走了，但是今天，他並沒有走，他居然比想象中的，更希望見到蕭雪婉。
他們夫妻三十多年，一大半時間都在彼此的冷漠中度過，年輕的時候想過離婚，年紀大了，反倒一點不想離，並不是感情有多深，只是覺得這麼大年紀，丟不起那人。
他不明白蕭雪婉到底怎麼想的，一把年紀了，把彼此弄到這麼尷尬的地步，到底有什麼好處，他只是想給那孩子一點補償，整個慕家不還是慕雲澤的？他就不明白她爲什麼一定要離這個婚。
等着，想着，時間過得漫長又難熬，終於他快等不下去的時候，前面車燈一亮，他下意識的閉上眼睛。
等睜開眸子的時候，就看見蕭雪婉從車上下來了。
他鬆了口氣，推開車門下來。
沒等他走近，就瞧見蕭雪婉站在車門前，扶着另一個人下了車。
他動作一頓，下一秒，就看清了那個人的長相。
這就像是一個火柴，頃刻間引燃了他的情緒。
他寒着臉衝過去，冷聲道，“你怎麼會跟他在一起！”
蕭雪婉聽見聲音身形一頓，轉過身就看見滿臉怒容的慕崇峰。
她淡淡掃了他一眼，並未說話，鬆開手，將藥遞給溫珩。
慕崇峰見她這副愛答不理的樣子，火氣更盛，他上前一把拉住蕭雪婉的手腕，沉着臉道，“一個星期了，鬧也該鬧夠了，跟我回家！”
蕭雪婉終於有了反應，慕崇峰碰到他那一瞬間，他就像是被蜂蟄了一口那樣，快速甩開，這種條件翻身的似的舉動，刺激着慕崇峰的神經。
他緩緩將那隻手攥成拳，陰沉着臉看了一眼溫珩，“因爲他嗎？因爲他你要拋棄這個家？”
蕭雪婉嘲諷的扯了一下嘴角，“這個家存在嗎？它真的存在過嗎？它只不過是我們爲了掩飾這段千瘡百孔的婚姻鎖製作出來的假象！你有見過哪個家庭的夫妻分牀十年？你又見過那對夫妻，只有在逢年過節的時候，爲了在長輩面前僞裝，才坐一桌吃飯？你現在要我回家？我問你，家在哪兒？它在哪兒？”
慕崇峰一怔，頃刻間被她問得啞口無言。
蕭雪婉深吸一口氣，“我陪你演了一輩子戲，慕崇峰，我已經倦了，你若是來跟我談離婚的事，那麼有請，如果不是，這裡不歡迎你。”
她決絕的下了逐客令，這種果決的態度，讓慕崇峰一陣心寒。
“你怎麼會這麼蠻不講理的樣子？”
“我一直都是這樣子。”
蕭雪婉一臉淡漠，“不陪你演戲的蕭雪婉就是這副樣子，這場婚姻鬧劇，我陪你已經演夠了。”
“三十年在婚姻，在你眼裡就只是演戲？”慕崇峰的心口縮了縮，這段他以爲會終老的婚姻，在慢慢開始崩盤的時候，他居然衍出一陣恐慌。
“難道不是？”
蕭雪婉猛地拔高聲音，“那個孩子流掉以後，我們之間的婚姻就已經徹底崩塌了！我留在慕家的唯一目的就是雲澤，現在雲澤長大了，他有很好的人照顧他，他不再需要我的庇護，我對這個家的感情也已經結束了，你要我去認那個野種，那我問你，那個孩子，誰還我？這麼多年，你知道我睡在你身邊的時候，心裡是什麼感覺嗎，我每天早上從夢裡驚醒的時候，我都恨不得掐死你，你想知道我心中的想法？這就是我的想法！現在知道真相，你還想每天讓一個想殺你的女人睡在枕邊嗎？你不覺得恐怖嗎？”
慕崇峰臉色變得蒼白。
“遠來，你一直都在恨我……”
蕭雪婉情緒激動，眼圈通紅，“你有什麼理由讓我不恨你？二十多年前，我懼怕自己無力撫養兒子，懼怕別人嘲諷可憐的目光，你以爲二十多年後的我還會再怕嗎？我這一生最後悔的事情就是嫁給你，我怎麼會天真的以爲你對我會有感情？你愛的，由始至終都只有你自己！”
她渾身顫抖，高歌很擔心她下一秒會站不住，但是沒有，她由始至終的站得很穩，她身上蔓延出來那股背上，讓高歌的心都跟着揪了起來。
她沒有做過母親，但她想，那應該是撕心裂肺的，不然不會讓她銘記二十多年，還恨得如此之深。
溫珩面有慍怒，但是由始至終都爲說話，這是他給蕭雪婉的尊重，因爲這個女人，不需要憐憫，她要的，這是一份支持。
慕崇峰一瞬間像是老了十幾歲，肩膀都跟着塌了下來，他攥着手指，無力道，“那是個意外……”
“對，”蕭雪婉抹掉眼角的淚珠，“那是你出軌惱羞成怒的意外，我記得清清楚楚，一輩子都不會忘，我的孩子沒了，你要認她的孩子回來，慕崇峰，這世上沒有那麼好的事，你想兒孫滿堂那是你的事，我不會再奉陪，最遲後天，我就會把離婚協議書寄過去，如果你沒有異議，我們儘快去辦理離婚證，慕夫人這個稱呼，多在我身上喊一天我都覺得噁心！”
說完最後一句話，她越過慕崇峰，挺直脊樑，大步離開。
溫珩拿着藥追了兩步，又頓住，轉身一把提起慕崇峰的衣領，將他揪起來，“我在知道會有這麼一天，當年無論如何都不會把她給你。”
慕崇峰嘲諷一笑，“別把自己的懦弱說得那麼的崇高，你爲什麼放手，你自己心裡清楚。”
溫珩鬆開手，淡漠道，“你說得對，以前的我是太過懦弱，但是現在不會了。”
“以雪婉的n格，就算跟我離婚，你以爲她會嫁給你？”
慕崇峰整理着領結，表情依舊諷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