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那個懶洋洋的聲音，荊楚鋒卻並不作答，只是伸手抓起了另一個門環，再次有節奏地叩擊了幾下。
等待片刻之後，看上去很有些陳舊的木門輕輕地打開了。從門後投射的柔和燈光照射之下，四名正坐在院落中石桌旁下棋的青年人同時扭頭看了荊楚鋒一眼，便又將眼神專注到了各自面前的棋盤上。
只粗粗瞥了一眼那四名年青人面前的棋盤，霍士便禁不住低聲笑道：“四棋？以前倒是知道有人在網上玩這個，用棋盤來下的……這還是第一次見。”
不以爲意地朝着院落中的房間看了看，荊楚鋒像是無意般地笑道：“你再仔細看看？”
有些疑惑地仔細看了看棋盤，霍士訝不禁訝然叫道：“這是……象棋棋盤？四國……象棋？”
輕輕搖了搖頭，荊楚鋒索性拉着霍士走到了那幾個青年人身邊，指點着那個很是古怪的棋盤說道：“不是四國象棋，是八卦棋。最初……應該是民國時期，在蜀中地區的一本殘缺棋譜上發現的。經過了改良和衍生之後，就成了現在這個模樣。”
看着那幾個年青人心無旁騖地飛速挪動着棋子，在形如八卦的棋盤上往來廝殺，霍士不一會兒就看得頭暈目眩，趕緊從那張詭異的棋盤上挪開了目光：“這棋子和棋盤……有些邪門！”
溫和地微笑着，荊楚鋒引領着霍士朝着院落中的小屋走去：“第一次看覺得頭暈很正常！雖說這種棋的規則的確是普通中國象棋的規則，但因爲增加了棋盤的大小和經緯走向，等於是同時要下八局象棋，對心力的損耗的確大了些……”
使勁晃了晃暈沉沉的腦袋，霍士很是不服氣地低聲叫道：“不就是同時下八局棋麼？我看着那些下快棋的好手，可以同時與上百人下快棋呢？”
還不等荊楚鋒回答，小屋的大門已經應聲而開。從小屋中走出的一名中年人顯然是聽到了霍士的華語，溫和地朝着霍士點頭笑道：“這倒是有些不一樣！快棋手就算同時下一百盤棋，棋盤的大小和經緯卻都是一樣的。而八卦棋的棋盤……通俗的說，有些代數平方計算的味道，繁複程度要大了許多倍！”
顯然是那名中年人極其熟悉，荊楚鋒擡手朝着那中年人打了個招呼，卻是將霍士推到了那名中年人的眼前：“就是他！”
也不等壓根摸不着頭腦的霍士說話，那名中年人已經把目光集中到了霍士脖子上的那道巨大傷疤上，老神在在地嘟囔着：“看上去割得很深，而且因爲包紮和後期處置倉促，肯定損害了聲帶和其他的器官功能！不過……也不是沒有修復的可能！”
驚訝地扭頭看着荊楚鋒，霍士疑惑地朝着荊楚鋒小聲問道：“頭兒，你……帶我來的，究竟是什麼地方？”
伸手在霍士肩頭重重拍了一把，荊楚鋒大笑着指了指那名同樣笑得極其爽朗的中年人：“一個……聰明人和妖孽扎堆的地方！”
見怪不管地從那間看上去並不算大的房間裡穿堂而過，在經過幾條極其狹窄的小門和夾牆巷道後，霍士瞠目結舌地看着驟然在眼前出現的那幢三層小樓、還有那些在小樓周遭端着自動武器往來廝殺的壯漢，吭哧着朝荊楚鋒說道：“這裡……還是在西安市區內吧？居然能有這麼個實戰演練基地？”
朝着那幢三層小樓上懸掛的巨大招牌努了努嘴，荊楚鋒像是解釋般地笑道：“這裡可是西安市區內最好的彩彈射擊遊樂場，白天的時候擠破頭都買不到一張票，晚上還得連軸轉才能趕得上絡繹不絕的野戰愛好者！”
揮手指點着周遭最高不過四層、最矮只有兩層的居民建築，荊楚鋒捉狹地朝着已經有些明白過來的霍士擠了擠眼睛：“這周遭住着的也恰好是野戰遊戲愛好者，也一直都極其配合彩彈射擊遊樂場的工作，從來都不會投訴大晚上的有人噪聲擾民！”
偏轉着腦袋朝着周遭的建築來回看了好一會，霍士慢悠悠地點頭應道：“恰好是個外圍堡壘羣的模樣，中心地帶只要架設些遠程武器，覆蓋範圍不會太小。簡而言之，如果遭遇敵軍空降或是進入城市巷戰階段，這片地區就是個巨大的絞肉機，不動重炮和飛機轟炸，根本就打不進來！”
豎起了個大拇指，在前面引路的中年人毫不掩飾自己誇讚的神情：“到底是內行！這地方算是西安市區內的一個永備武力支撐點，平時看起來不顯山露水，打起來的時候隨時就能變成個刺蝟。不過……還有些東西，倒是在這兒看不到的！”
微笑着朝幾名端着自動武器站在大樓門邊的壯漢出示了身份證明，那名中年人在簡短地朝着其中一名壯漢交代了幾句後，引領着荊楚鋒與霍士走近了那幢已經被各色彩彈打得斑駁陸離的大樓中。
與尋常的彩彈射擊遊樂場截然不同，這幢三層樓內雖然隨處可見彩彈射擊留下的痕跡，但卻再也沒有任何其他的雜物。
隨手按下了電梯按鈕，招呼着荊楚鋒與霍士走近電梯的中年人伸手在電梯內壁上幾塊不起眼的貼瓷裝飾物上按了幾下，已經關閉的電梯中，立刻響起了個乾巴巴的電子合成音：“請保持相對靜止狀態。”
伴隨着那個乾巴巴的電子合成音響起，幾道散射的紅色光芒，飛快地掃過了電梯內三人的身體。
一動不動的保持着立正姿勢，荊楚鋒微微擡眼看了看安置在電梯角落的幾個像是紅外線掃描器般的東西，小聲朝着那名中年人問道：“啥時候裝上的這玩意？”
同樣保持着立正的姿勢，那名中年人笑嘻嘻的應道：“表功是吧？這不就是你們上次從德國弄回來的單兵戰場雷達系統？基地內的那些妖孽把那玩意給拆分了，再進行了一部分改良，這個廣譜掃描儀，就是其中的衍生產品之一！”
感受着電梯在迅速下降，霍士悶啞着嗓子悄聲朝荊楚鋒說道：“德國那套系統……能拆分出廣譜掃描儀？我記得那就是單純的戰場感應系統，還有些其他的……”
同樣壓低了聲音，荊楚鋒悄然笑道：“剛纔不是跟你說過麼？這裡是個妖孽和天才扎堆的地方！還記得原來德國曾經高價向我們兜售預警機那事情麼？”
略作思忖，霍士重重地點了點頭：“記得！當時德國人抓住了我們急於掌握預警機技術的當口，獅子大開口的出了個天價。不過……我記得那事情後來不是不了了之了？”
伸手指了指腳下的地板，荊楚鋒很有些得意地微笑着說道：“這就得多虧在這下面待着的某位大仙了！原本是軍方機場的老技工，算是中國第一批軍方高級技術人員。也就是看了看德國人預警機上的常規數據，逆推衍之後土法上馬，不到兩年就琢磨出了一架純國產的預警機！你應該有印象……就是在飛機下面掛了兩條加長的電磁導軌類型的玩意！”
低頭琢磨了好一陣，在電梯慢慢停止的瞬間，霍士猛地回憶起了什麼，驚訝地看着荊楚鋒叫道：“那位爺是不是還用鑄鐵密封環解決了飛機停放時某個部件漏油的問題？”
不等荊楚鋒回答，那名中年人已經大笑着一拍霍士的肩膀，推着霍士朝着電梯外走去：“就是你說的那位爺！在這個基地裡，像是他那樣的大仙到處都是，甚至還有不少比他還妖孽的！來，上車！”
再次的瞠目結舌，霍士看着電梯前寬闊的火車月臺和那輛只有五節車廂的高速列車，扭曲着面孔看向了荊楚鋒：“居然……在西安的地下，還有這麼條鐵路？”
指點着頭頂上明亮的燈光，荊楚鋒見怪不怪地笑道：“應該說是配屬地下基地的一整個地下交通系統。深藏地下六十五米，水電全部自給自足，常年儲備的物資……即使遇到核襲擊也能獨立生存至少兩年時間！”
看了看腕上戴着的一塊樣式古怪的手錶，那名中年人一迭聲地催促着荊楚鋒與霍士趕緊上車坐定之後，方纔笑嘻嘻的朝着霍士伸出了巴掌：“在外面的時候不方便說太多話，總擔心被些耳朵長的傢伙聽了去！自我介紹一下，小姓戴，負責基地外聯部門。大傢伙賞臉，都叫我戴高帽。”
只一聽這頗具喜感的綽號，霍士禁不住啞然失笑道：“戴……高帽？這是不是說你……”
嬉笑着握住了霍士不由自主伸出來的巴掌，戴高帽倒是顯得格外的坦然：“朝着好聽了說，那就是說兄弟我言談得體，還不那麼招人不待見；朝着根子上說，那就是說兄弟我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總之跟誰都能說得上路。”
儘管見面纔不過短短的半小時左右，但看着戴高帽臉上坦坦蕩蕩的表情，再加上戴高帽語調中恰到好處的升降，霍士心頭已然有了種莫名來由的感覺——戴高帽是個看上去很順眼的哥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