爲了追求利益最大化,幾乎所有的假鈔製作專家都會在這兩個月內瘋狂地拋售着那些壽命短暫的假鈔。這就在無形中形成了一個巨大的致命漏洞——過多、過於頻繁的傾銷,也就不可避免地產生了更多的危險!
相對於這種追求短期內最大贏利的行爲,朗納德.杜威從來都是嗤之以鼻!
按照朗納德.杜威的想法和做法說來,最好的假鈔,就是能夠在漫長的流通過程中與真鈔融爲一體,並且通過銀行慢慢地漂洗着假鈔的身份,達到最終以假亂真、甚至是以假替真的目的。
所以在朗納德.杜威製作假鈔的過程中,從來都是使用最新科技與最原始的雕版模式相結合的方式。雖說製作工藝相對繁瑣複雜,但製作出來的產品卻能經得起絕大多數銀行專業人員的檢測!
一如當年,朗納德.杜威在那個狹小逼仄的末流小旅館的房間裡,在充斥着各種噪音、食物也僅僅剩下兩片乾麪包和兩罐過期發黴的花生醬時,用微雕刻刀和打印機油墨製作出了第一張旅行支票一般。
似乎是在那片震耳欲聾的噪音和過期花生醬的古怪味道中找回了當年的靈感,朗納德.杜威猛地睜開了眼睛,伸手抓起了一隻U型刀口的微雕用刻刀,狠狠地在眼前的那塊固定在微米平衡夾上的硌金屬模板上劃出了一條直線!
猶如達芬奇的畫筆般神奇,更猶如多那泰羅的石刀般天馬行空,沒有使用任何的標準測量工具,朗納德.杜威就在衆目睽睽之下,僅僅憑藉着手中的那把U型刀口微雕用刻刀,便在硌金屬模板上刻畫出了一個標準的長方形線條邊框。
放置在硌金屬模板旁的微電子監控儀立刻對這個長方形線條邊框給出了評估——與真鈔圖片邊框契合度百分之九十九點七!
扔掉了手中的U型刀口微雕用刻刀,朗納德.杜威飛快地抓起了另一隻三菱刀口的微雕用刻刀,逆轉着手腕在剛剛雕刻好的長方形邊框範圍內雕鑿起來。不過三五分鐘的時間,一個二十世紀現代主義建築的輪廓便清晰地展現在微電子監控儀的外置屏幕上。
滿意地看着爲電子監控儀給出的相似度百分之九十七的答案,朗納德.杜威像是叼着一支雪茄般地將那隻三菱型刀口微雕用刻刀叼在嘴角,順手抓過了一隻針尖刀口的微雕用刻刀,小心地在那個初具輪廓的二十世紀現代主義建築圖像上修飾起來。
一個個細小到令人難以察覺的點狀凹痕,一處處隱含着花體文字或是人物頭像輪廓的不關聯線條,甚至那些利用凹痕深淺所造成的光感差異來隱晦表現的圖案,竟然都沒能逃脫朗納德.杜威的觀察,全都被朗納德.杜威一一複製了出來。
整整一個小時的時間,朗納德.杜威就那麼着身子站在工作臺前,手中的雕刻刀不斷地更換着,但嘴上叼着的那支U型刀口微雕用刻刀卻始終被朗納德.杜威緊緊叼在嘴角,彷彿是被朗納德.杜威遺忘了一般。
當身穿全套正裝的威廉端着個巨大的托盤,將一杯法式咖啡、一大杯檸檬水和一個純麥熱狗走到了朗納德.杜威身邊時,朗納德.杜威終於滿意地嘆了口氣,將叼在嘴角的U型微雕用刻刀重新抓在了手中,一邊小心地將刻刀放置到了那個二十世紀現代主義建築圖案的正中位置,一邊頭也不擡地朝着與自己近在咫尺的威廉說道:“老天……你居然花了這麼長時間纔買來了我要的熱狗?或者……你是去地獄買來的全麥熱狗麼?看看啊……我的威廉,我的蹩腳的、但卻無法被解僱的管家,就在你買來一個熱狗的時間,我已經制造出了一塊五百歐元紙幣的雕刻模板……”
雖然嘴巴上異常的刻薄,但朗納德.杜威的眼睛裡所透露出來的全是凝重的意味。如果有人曾經見到過朗納德.杜威其他的雕版作品,那麼便會明白朗納德.杜威正處於僞鈔雕版製作中最關鍵的一步——用連貫不斷的一刀,刻畫出整塊假鈔雕版中最爲重要的一根中軸主線。
從高聳入雲的摩天大樓,到雜木稻草搭建的窩棚,從能夠直接起降飛機的橋樑,到一索飛渡天塹的索橋……舉凡建築,都有最重要的那一塊基石,或是個最重要的着力點。
而圖案也是這樣,哪怕是那些鬼畫桃符般的所謂野獸派、印象派作品中,也都會有用點、線、或是一些細碎圖案組成的中軸主線的存在,讓整個畫面在人的視覺中產生一種相對對等的平衡、或是逆平衡的美感。
尤其是在各國的鈔票圖案上,那根幾乎被絕大部分人的肉眼忽略的中軸主線,便是鈔票防僞的關鍵部分之一。
或許一般人壓根沒法用言辭來形容真鈔與僞鈔之間的細微差別,但絕大多數人在看到中軸主線出現偏差的僞鈔時,都會覺得整張僞鈔的圖案十分別扭。而且看的時間越長,這種彆扭的感覺就會越來越明顯!
由此而言,整個的僞鈔雕版中最爲重要的,便是這根只能用連貫不斷的一刀來完成的中軸主線!
或許是對朗納德.杜威的習慣性舉動早就司空見慣,整個工作室內的所有工作人員都不約而同地從各自的工作臺前退後了幾步。有幾個靠近工作室出口的工作人員,甚至已經擺出了一副隨時奪路而逃的準備動作!
就因爲製作這條中軸主線的難度極高,朗納德.杜威僅僅是在製作一百元面額歐元僞鈔雕版時便失敗了二十多次!
每一次的失敗後,情緒失控的朗納德.杜威便會着身子,肆無忌憚地打砸工作室內的一切東西,毆打一切他能見到的人,直到精疲力竭爲止!
也曾經有人建議,在朗納德.杜威發狂時給他穿上束縛衣,這就能免去許多麻煩。
但那些坐在蘭利總部辦公室的政客們卻對這個聰明的建議嗤之以鼻……
理由很簡單——砸壞的設備和普通技工隨時可以替換,但朗納德.杜威卻只有一個!
既然如此,那所有的技術人員也就只能是讓自己變得耳聰目明,在朗納德.杜威發狂時腳底抹油了。
或許是巧合,又或許是天意,就在朗納德.杜威凝神靜氣的將U型刀口微雕用刻刀伸到硌金屬雕版上的一瞬間,站在朗納德.杜威的威廉似乎是吃不住手中托盤的份量,微微地顫抖了一下。
就像是上帝的惡作劇,裝滿了檸檬水的高腳杯就在那微不足道的顫抖中搖晃了一下,輕輕地碰到了一旁的法式咖啡杯上!
在轟鳴的噪音中,兩個杯子相撞的聲音顯然微不足道。但在朗納德.杜威的耳中,卻不亞於書齋中靜坐時驟聞驚雷!
原本穩定的拿着U型刀口微雕用刻刀的手幾乎不爲人所察覺地搖晃了一下,在硌金屬雕版上產生了一個不到半秒鐘時間的凝滯。
但也就是這半秒鐘的凝滯,卻讓朗納德.杜威前功盡棄!
瞠目結舌地看着原本可以一氣呵成的中軸主線上出現了一個絕不該產生的凹痕,朗納德.杜威僅僅愣怔了幾秒鐘,便把手中的U型刀口微雕用刻刀狠狠朝着地板上摔去,赤紅着眼睛朝着同樣瞠目結舌的威廉怒吼道:“你這個該死的白癡!你知道你幹了些什麼?你毀了……你剛剛毀了一件足以流傳千年的藝術品!你毀了我的孩子……”
語無倫次地怒吼着,朗納德.杜威幾乎是胡亂伸手在工作臺上抓撓着,將能夠抓到手中的一切東西都朝着慌亂躲閃的威廉砸了過去。
近在咫尺的距離,再加上原本就有些心虛和緊張,即使威廉的身手還算不錯,也沒能逃脫臉上被好幾把鋒利的微雕用刻刀刺出鮮血的厄運。
眼睜睜地看着朗納德.杜威抓起了那塊已經報廢的、沉重的硌金屬雕版朝着自己砸了過來,威廉再也顧不上多想什麼,當機立斷地舉起了手中的托盤擋住了面門的位置!
雖說一塊硌金屬雕版也就是十公斤左右的份量,但被這麼個有棱有角的玩意砸到臉上,可絕不會是一件賞心悅目的好事!
與威廉手中的實木托盤碰撞着,十公斤重的硌金屬雕版、再加上朗納德.杜威含恨投擲的份量,顯然沒能對身強力壯的威廉造成任何的傷害。但在那塊硌金屬雕版掉落在工作室堅硬的地板上時,卻發出了令所有人都瞠目結舌的的巨響和震動!
巨大的轟鳴和讓整個工作室裡的工作臺都跳起來的震盪,同樣也將正企圖逃離工作室的工作人員放倒在地上。同樣猝不及防摔了個四腳朝天的朗納德.杜威與威廉面面相覷地彼此看了老半天,才同時將目光集中到了那塊硌金屬雕版上。
傻愣愣地指點着那塊硌金屬雕版,朗納德.杜威就像是難以置信一般地吭哧着朝威廉說道:“這個……這玩意到底是什麼?從超人棲身的K星球上找來的水晶原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