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陸熠晨這樣說,徐磊立馬說:“那我們要更加小心了,這些人都不是省油的燈,我們可不能栽在他們手裡。”
陸熠晨點頭說道:“那是自然。”
寂靜的醫院內,冰涼的地板上,倒映着黎靜媛和蔣誠的影子,黎靜媛坐在冰涼的長椅上,她看了看手術室的燈,還亮着,而林萱粒在手術室還沒有出來。
這個漫漫長夜,黎靜媛看到林萱粒那麼可憐,那麼無助,可是黎靜媛卻不知道如何表達自己的感情,只是低頭。
冬天的夜裡很涼,蔣誠和黎靜媛一直坐到深夜,幾次蔣誠提醒黎靜媛該走了,可是林萱粒尚在醫院,黎靜媛心裡實在是難受,萬一她的孩子有個什麼閃失,黎靜媛實在不敢往下想。
黎靜媛仍舊不說話,不起身離開。於是繼續這樣坐着。
蔣誠是見不得黎靜媛這個難受的樣子,於是他下樓給黎靜媛買了杯熱奶茶上來,蔣誠說道:“靜媛,今天的事情也不是我們能控制的,冬天夜裡涼,要不你先回去休息吧,我自己一個人在這裡就行。”
不知道是那句話激怒了黎靜媛,她站起來,激動的質問道:“蔣誠,那是你的孩子!你就一點不擔心嗎?你不感到內疚嗎?林萱粒真是可憐,竟然還這麼死心塌地的給你懷孩子!”
誰知蔣誠還是那句話:“靜媛,我說過,那天是我沒有意識的,我現在愛着的人是你,是你啊,靜媛,關於這件事情,我會跟萱粒好好解釋的,你就無需操心了。”
說完,蔣誠把奶茶塞進黎靜媛的手裡,黎靜媛把奶茶的杯子抱在手心裡。
可是一直到奶茶冷去,黎靜媛也只是看着,卻咽不下一口。
    “要不,我們還是算了吧。”黎靜媛忽然沒頭沒腦的說了句。
只見蔣誠不滿的說:“什麼算了?怎麼算了?靜媛,你總是站在別人的立場上爲別人考慮,可是你對我呢?哪怕有一次,你是爲了我,站在我的立場上爲我考慮一次,行嗎?”
自從王一峰去世後,還沒有人這樣對黎靜媛說過話,這樣祈求着黎靜媛的關心。
而黎靜媛的心原本也是荒涼的,直到此刻蔣誠使她的心漸漸潮溼起來。
黎靜媛叫他:“蔣誠,你對我是認真的嗎?。”
樓道的道門是半掩半開的,隨着清涼的風在黎靜媛和蔣誠中間晃動。
風吹動着這扇門,包圍着、扯住着黎靜媛和蔣誠,蔣誠的風衣衣角被吹起來,高高地吹起,輕飄飄地拍打在黎靜媛的腿上。
兩個人就這樣站着,就在這段小小的距離內,不發一言地站着,看着。
看着,站着。
不知道過了多麼久之後,甚至當黎靜媛再也不能聽到風聲之後,可是黎靜媛都知道,她和蔣誠是兩個把從前過往全部刪掉的空心人,站在風裡,似乎是想讓風給出答案。
可是風知道什
麼啊?
蔣誠用哀傷的眼神看着黎靜媛,然後他終於說:“這麼多年,你還是看不清我的心,看不清我對你的感情嗎?我爲了雲鼎集團,爲了伯父伯母,爲了你,所做的一切,靜媛,我知道,作爲一個男人,說這些實在是沒有風度,但是我發現,如果我不說出來,你似乎是感受不到的,直到今天,你還在問,我對你是不是認真地,這樣的問題,讓我感到悲哀。”
黎靜媛一驚,這個問題終於還是發生了,它像一朵枯萎的花,已經在黎靜媛的心裡懸掛多季。
現在蔣誠終於讓拿出來了,雖然黎靜媛並不知道,蔣誠心裡是怎麼樣想自己的,但是今天黎靜媛是沒有做任何思想準備的,她就是沒頭沒腦的那麼一問。
黎靜媛不說話。
蔣誠表示理解地點點頭,又說: “也許你以爲我是爲了雲鼎集團的資產纔會跟你訂婚,可是靜媛,你可以想一想,上次是不是有個富商也想把他的女兒介紹給我認識,我當時是怎麼說的?我說我已經有喜歡的人了,靜媛,這個人是你,一直是你啊,將來也是你,不會改變,不會因爲一個孩子就改變。”
沒想到蔣誠說得這樣篤定,黎靜媛擡眸看着蔣誠,他皮膚白皙,眉目清秀,帶着一種與生俱來的溫雅氣質,是這樣好看並且可以看起來值得信賴。
可是爲什麼黎靜媛就是對蔣誠沒有那種怦然心動的感覺呢,還有時候,蔣誠做的事情,總是讓黎靜媛無法理解,但是時候蔣誠會誠懇的跟黎靜媛解釋,道歉,直到黎靜媛原諒他。
就這樣一直循環着。
黎靜媛說道:“蔣誠,如果跟我在一起讓你揹負着很多包袱,那麼真的不是我所期待的,我希望你能夠輕鬆的生活,不要總被一些東西牽絆着,林萱粒肚子裡的孩子是你的,你要負責的,這個跟我們訂婚有着直接的關係,難道要那個孩子一生下來就沒有父親啊?那樣太殘忍了。”
說道這裡,黎靜媛想起自己一個略微溫暖的冬日,她在書裡讀到了《悲慘世界》。
那時黎靜媛倚在飄窗的角落裡,讀着可憐的女人芳汀的遭遇。當黎靜媛讀到芳汀是怎麼失去她的一頭金髮,是怎麼心甘情願地被人打掉了兩顆門牙只爲了她親愛的小女兒,黎靜媛當時淚流滿面。
現在一想到林萱粒的孩子一出生就沒有父親,那麼這個孩子將來並會受到很多的不幸,黎靜媛的心就狠狠的揪了一下。
一時間蔣誠和黎靜媛都沒有說話,醫院的走廊裡變得很安靜。
黎靜媛所說的問題並沒有給蔣誠帶來預想的結果,他們已經在安逸中倦怠了,體會不到那尚在太遠處的麻煩。
有護士從身邊經過,黎靜媛立刻站起身,問道:“護士,請問,手術室裡的病人,還要多久纔出來?”
護士看了看病例,說道:“快了,我剛剛進去看了,最多半小時,醫生說的。”
蔣誠看着這個小個子護士,她穿制服、
戴着編號卡、頭髮齊耳,說話的時候亦不看人,低頭含胸……
以前在醫院工作的蔣誠已經習慣這樣的護士,蔣誠關心的問題恐怕只有林萱粒的肚子裡孩子還在不在。
其他的問題,蔣誠縱然悲憫,縱然關懷,縱然感傷,也同樣是無計可施。
趁着護士還沒有走遠,蔣誠決定找個合適的機會去問一下林萱粒的情況,只聽見蔣誠問道:“護士,請問病人情況如何?”
護士頓了頓,說道:“還是等醫生出來跟你們說吧。”
說完,護士就走了。
蔣誠也是在醫院工作有些年了,多少知道點醫院的暗語,看護士的回答,似乎是一種不好的預兆,不知道爲什麼,蔣誠心裡反而輕鬆了不少,他開始期待手術室的門快點打開。
就像黎靜媛只是關心着工作室的租金,畫稿換多少版稅。這真是殘酷,人在努力想同情和理解一個自己活動範圍之外的人時,總顯得有些生硬和笨拙。
 兩個人默無聲息地坐着,不去看彼此的眼睛。蔣誠終於明白,原來想要掏出心捧出愛給一個人,有時候也會缺乏路徑。
黎靜媛是如此難以取悅的一個人,特別是經歷過那種深愛的人,在想要接受另外一個人,是很難的。
直到如今,蔣誠終於相信,所有的感情都是有來有回,愛如此,恨也是如此,他和林萱粒走到今天,肯定不僅僅是黎靜媛的緣故。
可是蔣誠仍舊是忍不住走到黎靜媛的面前說:“靜媛,不管你有沒有感受到我的心意,我都要對你說,我蔣誠這輩子都是隻愛着你黎靜媛一個人,不管什麼原因,都不能阻止我對你的愛,請你相信我,也請你原諒我,再給我一次機會,這樣的話,伯父和伯母也會好受點,你說呢?”
這個蔣誠真是別有用心,關鍵時候還知道把黎建成等人搬出來,蔣誠深深的知道,黎靜媛是一個孝順的人,不會自顧着自己的感受,而肆意妄爲。
黎靜媛也不喝奶茶,仍是那個姿勢坐着,雙手抱着膝蓋,咬着牙齒,內心像是在度過一個難關。
半晌,黎靜媛終於說道:“蔣誠,我還是覺得你這樣說,不妥,對你,對林萱粒,這都不是一個好的結果,我實在是不忍心看着你們這樣,我知道,從前的時候,你們也是深愛着彼此……”
還沒等黎靜媛說完,蔣誠就打斷了她的話,蔣誠說道:“我心疼你,總是不考慮自己的感受,昨天你的臉色太難看了,站也站不穩。誰會在這樣的時候跑去別人家大門外那麼委屈地看着呢?你若成心去搗亂,早就大喊大叫了。但是你不能做到不顧臉面,所以你也沒有吵鬧,就因爲這點,林萱粒就沒法跟你比,靜媛,你是最好的,”
“那你瞭解林萱粒嗎?”黎靜媛擡眸,深邃的看着蔣誠,這樣的眼神,看得蔣誠擡不起頭來,於是黎靜媛放下手中的奶茶杯,抿了抿嘴脣,然後緩緩的走到窗邊,她看着窗外橘黃色的路燈。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