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籠罩下來,時辰已經有些晚,喧鬧的雲都城也漸漸靜了下來。
在和楊勝一行人告別後,陳啓拉着小雅走回了自己的院子。
沿路走來,他體內的靈氣運轉個不停,還沒到家就已經把一身的酒意消化得七七八八了。
“七少爺,你終於回來了。”
忽然之間,一個人影站在了院子門口,慢慢轉過身來,是一個老者。他雙手插在袖子裡,戴着一頂氈帽,面容枯槁消瘦,但是兩眼發亮,在昏暗中也要冒着精光。
“劉柱!”
陳啓的心猛跳了一下,僅剩的那兩成酒意瞬間就沒了。
“七少爺還認得老朽。”
劉柱微微笑道,他的臉皮發黑像一張老樹皮,在夜色裡顯得有些嚇人。
“七少爺請移步,老爺在書房裡候你多時了。”劉柱把手伸出袖子,做了個請,隨後他便走在了前面。
陳顏回來了!
劉柱是陳顏身邊的老奴,跟了陳顏幾十年。劉柱出現了,那麼陳顏肯定已經回到了將軍府上。
“回屋子裡等我,我很快便回來。”
陳啓摸摸小雅的頭,轉身跟着劉柱去了。
一路無話。
不知不覺,劉柱已經停了下來。
書房門半掩着,透出火光來,房間外面靜悄悄的,沒有一個下人。
“老爺,七少爺請到了。”劉柱道了一聲,隨後躬身退了下去。
陳啓站在門口,思緒有些混亂。
陳顏,大夏王朝鎮國大將軍,功高權重,一身修爲高深莫測。這個男人,收養了自己十五年,卻把自己母親留給自己的功法和妖丹奪走,拿給了陳乾!
究竟要怎麼面對他?
陳啓靜了靜心神,深深的吸了一口氣,伸手在門上輕叩了三聲。
砰砰砰。
“進來。”一個聲音傳了出來,平靜中帶着威嚴。
陳啓推門而入,一個男人正站在書房裡背對着他,手上拿着一卷書卷。
“你來了。”
陳顏把手中書卷蓋到了桌上,轉過身來,雙手背在身後。
紫金色的袍子繡着大日烈火,腰上束一根金玉腰帶,雙眼有神韻,太陽穴鼓起,面孔線條分明,不怒自威,一言一語之間流露出一股大氣勢。陳顏只是站在那裡,就有一切盡在手中的帝王氣質。
“我來晚了,請責罰。”陳啓低頭請罪。這些都是謙詞,是府上的規矩。
見什麼人,說什麼話。在陳顏面前,就要循規守矩,辦事說話都要謹慎。
“你的事情我已經知曉三分,是要責罰。你有自知之明,還算有點樣子。”
陳顏點點頭。他走到陳啓身邊,眼睛盯着前面,嘴巴里說出話來:“你在府上毆打兄長陳動,違背了孝悌二字,要按家規處置。同時你打斷了大夏王朝青衣副校尉王青的手,已經觸犯了大夏王朝的律法。之後你去了一趟越水縣,剿滅了投靠蒼天道的匪徒,擊殺了一名蒼天聖使。但是你既沒參加文舉,也沒參加武舉,身上沒有功名,只是一介凡夫俗子。剿匪這個功勞落不到你頭上來,不能爲你將功抵罪。”
說到這
裡,陳顏轉身走到書桌前,揹着陳啓又道:“隨後在族比上,你依靠外力擊一舉奪冠。你大哥要撤銷你的名頭,但是奇遇也是實力的一部分,這件事也就過去了。今天我又聽說你收了別人的請帖,進了如意賭坊,後來那裡死了人。這件事情我已經查清楚,是有他人所爲,與你並沒有關係。但是你身爲陳家人,進出那種污濁之地已經失了陳家的臉面,不成體統,又該罰。”
陳啓低着頭,越聽越心驚。他沒想到自己的所有動作都被陳顏知曉得清清楚楚,只怕不是陳顏口中說的知曉三分,而是有八九分了。
“對了,族比之後你就進了神武閣閉關。在福祿的包庇下,你沒有上交一兩銀子。後來你強行出關,打壞了所有的機關傀儡,損壞了閉關密室,這也是大罪。”
陳顏句句誅心,一頂又一頂的大帽子給陳啓扣了下來,罪名一個接一個,條條都是大罪。
陳啓心裡一緊,一股無名怒火在陳啓心裡燃燒起來,熱血衝上腦袋,滿腔的怒意洶涌。
強勢,霸道,顛倒黑白,玩弄是非!這就是陳顏!
陳啓幾乎就要暴走,不過他忍住了。現在和陳顏翻臉沒有任何好處,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擡起頭來。
“我是赤虎衛,如何沒有功勞?”
“赤虎衛?”陳顏轉過身來,眉毛皺起,臉上頓時露出一絲慍色。
一個眼神,就讓陳啓有種心驚肉跳的感覺。
太強了!陳啓咬了咬牙關,平定了氣血。
“你不提也就罷了,你既然提了,我就給你說明白。”陳顏道,“虎衛堂是什麼你可能不太清楚,你要是以爲你成了一名赤虎衛就算是朝廷中人了,我也只能說你不識時務,癡人說夢。”
“虎衛堂雖然是四皇子葉星辰一手建立的,不過並沒有得到當朝天子的冊封,只能算是四皇子的私人武裝。更甚者,虎衛堂四處接手民間的委託,收人錢財,替人消災。此種行徑,與江湖草莽何異?實在是有失皇子身份。再者,他葉星辰沒有受任何冊封,一個普普通通的皇子擁兵自重,搜刮錢財,是何居心?”
陳顏越說語氣越冰冷,字字如刀。
“我早已經上摺子奏明瞭聖上,聖上也是有所考慮。如今蒼天道作亂,聖上要藉助虎衛堂的力量,你身上的赤虎令還能再揣一段時間。”
原來虎衛堂只是四皇子葉星辰的私兵,類似於傭兵一樣的組織。陳啓心裡頓時明白了,不過讓他更加心驚的是陳顏的大膽,竟然在自己面前公然議論皇子的是非。
“天欲使其滅亡,必先使其瘋狂。看來,這個男人已經有些瘋狂了,竟然肆無忌憚的議論社稷神器。”
陳啓腦中閃過一個念頭,心裡想着越早離開雲都城這個是非之地越好。
無論是陳顏還是陳乾,都是一個性格,霸道,強勢,無法無天,任何時候都要一手操控所有事物。如此下去,陳家最後的結果,必然是走向滅亡。
“話就說到這個地步。我問你一句,你可知罪?”
陳顏眼睛微微一眯,射出一道精光。
被陳顏這麼一看,陳啓頓時覺得呼吸困難,手腳都要癱軟。
竟然用境界壓我
?
陳啓心中怒火一燒,魔心嘭嘭嘭連跳,血液熱流流轉全身,所有的壓迫感立刻消散。
“我沒有罪。”陳啓毅然道。
雖然不能和陳顏翻臉,但是如果就這麼服軟認罪,陳啓心裡就會憋着一股氣,心情鬱悶,大大影響修行。
再見到陳顏的時候,陳啓心裡就會產生陰影,以後一輩子都只能活在陰影下,無法擺脫。
陳顏聞言一字不說,只是面露沉思,良久,他轉過身去,傳來一句話。
“果然和你母親一個性子。你母親當日救過我,我今天不罰你,算是還了她一個恩情。你好自爲之,從今以後但凡你做出什麼有違道義,或者是讓我陳家丟臉的事情,只要傳到了我耳朵裡,我定會親自出手將你擒拿。”
“好了,你去吧。”陳顏揮了揮手,隨後他拿起了蓋在桌上的書卷。
“公道自在人心。我陳啓的所做所爲只求一個不違本心,就算是天塌下來我也絕不眨一下眼。”
陳啓言罷,深深的看了一眼陳顏的背影,隨後轉身走出了書房。
“好一個公道自在人心。老爺,用不用我跟着他?”劉柱不知什麼時候已經從門外走了進來,站在了陳顏身邊。
“一條小魚,豈會翻出浪花?眼下正是我用人的時候,讓你去跟着他,卻是有些大材小用了。”陳顏負手道。
“不如,我去了結了那個小雜種,以免夜長夢多。”劉柱想了想道,臉上露出陰狠的神色來。
陳顏搖了搖頭。“劉柱,你跟了我這麼多年,有些東西你還是沒學會。眼裡要容得下沙子,纔能有大成就。心眼太小,就看不到道。心中無道,又要如何站在雲端?”
“老爺說的對,受教了。”劉柱點點頭,弓着身子退了出去。
“不違本心,不違本心......”
劉柱走後,陳顏伸手揉了揉太陽穴,嘴裡念着不違本心這四個字。
良久,陳顏閉上了眼。“天意都可操控,何來本心一說?只有絕對的力量,纔是道,纔是凌駕衆生的意志。”
......
“你這個便宜父親野心不小,修煉的功法神秘,以我現在這個樣子看不透他的修爲。”白閻天只剩一絲元神存在於陳啓體內,沒有把陳顏的根底看穿。
“終有一日我會將他狠狠擒拿!”陳啓下定決心,要將今天所受的屈辱還給陳顏。
從頭到尾陳啓都沒有叫陳顏一聲父親,陳顏面對陳啓也都是冷冰冰的語氣。這對名義上的父子在今晚,已經決裂。
“他想剝奪我所有的功勞獎勵,我豈能就這麼讓他得逞?我現在就去藏書閣中尋找功法,以陳顏的性格,定然不會出手阻攔。”
陳啓捏了捏拳頭,心裡已經有了計劃。
原本族比的冠軍能夠在陳家藏書閣中自由閱覽功法,但是陳啓一直沒有機會前去。三天後陳啓就將啓程前往青陽郡,現在就是最好的時機。
“沒錯。以陳顏那種極度要強的性格,你現在去藏書閣,他也只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白閻天興奮道。
“去叫上小雅。”陳啓拿定主意,快步朝着自己的屋子裡走了回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