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我卻對韓立充滿了憐憫,它是沒有被吞噬,而是被當成奶牛一樣的,被這裡的所謂強者圈養了起來,細水長流的剝削它,它在這裡過得太不容易。或者,這已經是這裡的弱者的一種生存法則。
我無言的拍了拍韓立的肩膀,笑道:“你相信我,這樣的日子不會太久了。你們會得到解脫的,很快就會的。”
韓立疑惑的看着我,它眼神中不置可否,顯然它對於我這個說法是不相信的。人的靈魂也是人,人性就是如此。絕望了太久,就算希望真的出現了,它也不會相信,情願保持着鴕鳥精神,繼續麻木下去。比起一直痛苦頹廢的過生活,一直充滿希望的過生活,顯然是一件更難的事。每一天充滿了希望,也是一種對心靈的歷煉,可惜懂的人又有多少?所以,我也不解釋什麼,只是對韓立卓笑了笑,然後說道:“唉!走吧!那這就出發。”
或許,我們的存在給了韓立極大的安全感,它也沒有反對,很自然的帶着我們就出門了。在跟隨着它走出了大門之後,它還在絮絮叨叨:“我怎麼就這樣跟着你們出門了呢?萬一你們把我扔下?我找誰說去?可我還是願意賭一賭,我心底還是有些相信你們的。”這種信任在這座外城裡有多難得?望着滿街的瘋子,我認爲韓立給的這一些信任多珍貴,這個城市至少在韓立的身上還沒有完全的墮落。
我們走在街上,把韓立圍在了中間,態度都對它儘量的恭敬。不爲別的,就爲了它接下來幾天的日子會好過一些。韓立也意識到了我們這種行爲,眼神中都是感激。就這樣,我們默默的走了十幾分鍾,快要走出這條街口的時候,在遠方忽然響起了悠遠,古樸,洪亮的鐘聲,好像意識着什麼。
韓立聽到鐘聲,一下子變得激動了起來!
這鐘聲是有什麼意思?我眉頭微皺,一時之間愣住了。
我是愣住了,但是反觀李師伯卻完全是不同的神情。
李師伯在聽聞鐘聲的那一剎那,他一下子呆立街中,接着就閉上了雙目,神情也隨着悠遠的鐘聲,變得悲憫起來,這種感覺無法言語。
我不清楚李師伯怎麼了,對他們的擔心讓我顧不上問韓立什麼,而是在鐘聲暫停的時候,這才問道:“李師伯?你怎麼了?”
從這鐘聲中,我能聽出慈悲之意,我還沒來得及開口,李師伯已經擦乾了眼淚,這纔對我說道:“洞玄?這鐘聲一定是一個非常了不起的高道前輩,快要成仙那種才能敲響的。在這鐘聲中,包含着他的個人意志:那是一種大慈大悲,悲天憫人,救苦救難,不自私,不自利的大道境界。他在捨棄自己,成就大道。聽到鐘聲響起,我能感受到他那股不能度化這裡的罪惡,而衍生的悲苦,我是忍不住要流淚了。”
其實,我沒有搞懂的關鍵在於靈魂要如何流淚,這是我個感覺。只能猜測這裡,在這整個城市都是一場夢的所在,李師伯是真的非常想要流淚來表達。所以,我們就看見了這樣一副場景。
我想我是不用問韓立什麼,也知道這鐘聲代表的是什麼了,爲了確定一下,我問韓立道:“這個?可是太玄真人?”
韓立興奮的點頭,回道:“就是太玄真人!你們運氣真好。太玄真人很少有這樣的例外,會連續出現的。”
是運氣好麼?我有些懷疑,但也顧不得多想,對韓立說道:“你快帶我們去。”
韓立自然是願意的,因爲它自己也很想去太玄真人那裡,按照它的說法,感受太玄真人的超度,聽太玄真人講解道法,能夠減輕它的痛苦和讓它的靈魂清醒。
太玄真人每次超度講解道法的地方都是固定的,是在外城中的一處廣場上。所以,我們趕去的時候,發現路上密密麻麻的鬼魂都是朝着那邊趕去。在這一路上,我見到了最多的清醒的鬼魂,不計其數,就連一些已經不甚清醒,眼睛發紅的鬼魂也本能的朝着那邊趕去。
看見這一切,不禁讓我感慨,在這個充滿了各種負面情緒,獨獨缺少溫暖正能量的所在的地獄鬼城,一個人能在這裡創下這樣的聲名與威望,是多麼的不容易。
我們隨着擁擠的鬼羣前進,李伯觀察着四周,在我耳邊說道:“洞玄?這就是真正的大慈大悲,從心底散發出來的慈悲所帶來的感染力。沒有慘一點兒假,沒慘一點兒自私,這就是道者的最高境界,沒有分別心,一視同仁。如果不是這樣,是不可能有這種效果的。不過,是善鬼也好,惡鬼也罷,它們都是靈魂,而靈魂是最敏感的所在。你的善意與惡意,在它們眼裡總是直接的,它們可以本能的感覺到。”
應該是這樣的,因爲在韓立對我們莫名的信任上,我看到了這一點兒。如果不是靈魂的敏感的話,它何以在這種環境下,對我們幾個陌生人如此信任?就算是在那陽世間,一個好人這樣遇見我們,也不可能這樣冒着危險,來信任我們的。
太玄真人所在的廣場離我們原本所在的那處街區不遠,只是三個街口的距離就到了。韓立告訴我們,如若不是如此,它就算再渴求見到太玄真人,也是萬萬不敢外出的。
我點着頭,此刻已經身在了這處廣場,這廣場的名字頗爲恢宏,叫做萬惡廣場,可以想象在這處寬闊的所在,各種各樣的鬼魂集結的景象,是多麼的讓人震撼。你可以感受到當初給廣場命名的這位大能的野心,也可以在此時感受這萬鬼齊聚的震撼,如果換成是軍隊?又是怎麼樣一番景象?
廣場四周佈滿了雕刻與塑像,無一不是惡鬼大將的形象,而且充滿了那種廝殺的慘烈感,廣場的地下也佈滿了雕刻。低頭一看,那感覺不怎麼讓人好受,竟然是浮屍遍野的雕刻。
那些雕刻有的已經是風華的骷髏,有的則是將死未死的人,那感覺彷彿都是在人們的踐踏下,發出了最後的嘶喊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