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生沒聽到姚甜甜的話,生怕被精明的蝶舞看出破綻。可是,一向自詡涉獵廣泛的蝶舞卻被姚甜甜嘴裡出來的‘貝葉’二字吸引了心神,她暫時忘記了要試探對方的底細,忍不住好奇的問了出來,“貝葉?是什麼東西?”
蝶舞這開口一問,總算讓福生摸到了頭腦,他趕緊從隨身的包裹了翻出了一早就熬煮好的貝葉還有刻字的鐵刀,恭敬的遞到了姚甜甜張着的手裡,這才鬆了口氣,擡手擦了擦汗水。
姚甜甜裝作沒有看到福生的窘迫,她掂了掂手裡的貝葉和鐵筆,不甚在意的說,“這是我們家用來刻字畫圖的小玩意,蝶老闆若是喜歡,回頭我讓人給你送些來。”
說着話,姚甜甜把貝葉放到了平坦的案板上,瞥了一眼蝶衣坊另一邊掛着的那片寬衣廣袖、雜裾雙裙等繁複的衣裳,她手裡的鐵筆徐徐落下,不大一會兒,一副盛唐仕女的服飾就躍然紙上了。
姚甜甜沒有把現代版的職業套裝給畫出來,因爲那些雖然穿着方便,但是和這個時代的審美相去甚遠,穿出去只會給人一種怪異的感覺。她選擇了盛唐的服飾,因爲這個時代是漢文化空前繁盛的時期,服飾也融合了胡服的便捷,衣飾不但好好,而且實用。
姚甜甜畫出的是一套襦裙,上身的短襦採用小袖,下着緊身長裙,裙腰高系,在腰部以上,絲帶系扎,給人一種俏麗修長的感覺。而手臂處還搭着一條飄逸的薄紗,一端固定在胸前,另一端旋繞於手臂間,是一條裝飾用的披帛。
繪製完女裝,姚甜甜略一思索,手下用力,又畫了一套以‘緊身、圓領、開叉’爲鮮明特色的短衣窄袖的男子胡服式樣來。
畫完之後,不等張大了嘴巴的蝶舞發問,姚甜甜指着自己畫的圖片說道,“我知道這樣的衣式你們之前並沒有見過,蝶老闆可依樣做的出來?”
“做的出來,做的出來。”蝶舞一疊聲地應承着,彷彿怕誰搶了一般,伸手就把兩幅貝葉拿了起來,寶貝一般的捧在了手裡。
以自己多年裁減衣裳的專業的目光,仔細的欣賞着着眼前這兩幅精美漂亮的服飾圖,蝶舞已經再五心思探究姚甜甜一行的身份來歷了,她滿懷希冀試探着問到,“敢問姚,姚小娘子,這樣的服飾你想做多少?”
裝作沒有看出蝶舞眼睛裡的盤算,姚甜甜一伸手想拿過那副女式服飾圖來再囑咐些什麼,沒想到蝶舞攥的很緊,姚甜甜一把並沒有搶得下來,她忍不住抽了抽嘴角,強忍下了笑意。
蝶舞見了姚甜甜的臉色,這才猛地醒悟了過來,她尷尬的鬆了手,重新把貝葉鋪在了案板上,不好意思地說,“姚娘子,您,您還有什麼吩咐?”
“蝶老闆裁剪多年,沒覺得這個少些什麼麼?”說着話,姚甜甜伸出手指敲了敲仕女服飾中的那條素色的薄紗披帛問道。
“這,”蝶舞隨着姚甜甜的提醒,也把目光聚集到了那條飄逸出彩的薄紗披帛上,她偏着頭想了想,斟酌的說,“這條紗好看是好看,就是顏色肅了些,我可以請人在上面繡上些雅緻的花朵。”
“嗯,”姚甜甜讚許的點了點頭,裝作不經意的問道,“蝶老闆這鋪子裡可有手藝好的繡娘啊?”
“這,”蝶舞一時語賽,她家鋪子的老底她自己清楚,由於爹爹不肯所波逐流的改變經營模式,導致客人日漸稀少,爲了維持住鋪面,夥計、師傅和繡娘們的薪金都是從老本里拿的。後來實在養不起那麼多人,夥計打發了一大批,師傅和繡娘們也漸漸的自謀出路去了。
蝶舞接手蝶衣坊之後,爲了重振昔日的風采,她大刀闊斧的改革,把鋪面騰出一半來也經營成衣,爲了籌措本錢,她都把老宅子給壓上了,這才讓鋪子看起來象樣了些。如今的蝶衣坊,看着架子大,實際上已經沒有多少餘錢了,更不用說又多餘的錢請繡娘了。
可是,眼前是這麼好的一樁生意,做好了很有可能讓這家百年老店重振聲威的,她怎麼可以讓機會白白的錯過。思前想後,蝶舞一咬牙,承諾到,“請姚娘子放心,蝶舞一定請一位好手藝的繡娘來,不會讓這麼漂亮的衣裳因爲這一點而失色的。”
姚甜甜信任的點了點頭,閒閒地說道,“我知道蝶老闆裁剪的手藝是一流的,也聽說錦繡坊裡的出售的帕子也是城中小姐們爭相搶購的,蝶老闆可要多花些心思啊。”
“姚娘子好眼力,錦繡坊賣的成衣沒什麼新意,但是他們家買的帕子,繡的的確很好,尤其是‘並蒂蓮花’的,或靈活想得,那真是一絕啊。可是,”蝶舞真心的誇讚完,臉上卻露出了爲難的神色,“那些帕子並不是錦繡坊自家的繡娘繡的,而是從別處重金轉來的,他們對於來源寶貝的緊,從來不肯透露半點口風的,因此,咱,咱沒處去請了這位大師來給姚娘子刺繡啊。”
聽了蝶舞的這番話,棗花的臉色動了動,她沒想到她每日在燈下苦苦煎熬繡出來的帕子只能換些須的米糧,轉了幾到手到了城裡,竟然是這麼的奇貨可居起來。
因爲怯懦,她棗花從來沒有來過城裡,連自己變成了人家口中的刺繡大師都一點也不知道。若不是這一回,甜妞堅持帶自己來城裡,自己怕是一輩子也不知道這件事,還會整天苦巴苦結的繡花,自己熬的脖子生疼,卻給人家賺得了大把的銀子。
姚甜甜一邊聽着蝶舞訴苦,一邊偷眼打量着棗花的神色,見她一臉的若有所悟,知道時候差不多了。姚甜甜衝着棗花招了招手,柔聲說道,“來,棗花姐姐,把你的帕子拿來給蝶老闆過過目。”
“好的。”棗花少有的爽快,她答應着,瞥了一眼旁邊若有所思地福生,快步的來到了姚甜甜面前,把昨夜趕製的帶有‘棗’字印跡的帕子取了出來,小心翼翼的放到了案板上。
蝶舞果然是個識貨的,她只瞅了一樣,眼中就冒出了小星星,忙不迭的拿起帕子捧在了手裡,一邊看,一邊讚歎的嘖嘖出聲,“好,好,好,繡的就是鮮亮、逼真,比起錦繡坊的帕子來也不匡多讓啊。”
“敢問這位小娘子,”蝶舞激動地說着,突然她看到了帕子角上那個棗紅色的‘棗’字,眼神轉了轉,欣喜地大聲問道,“棗?棗花姐姐?難道這帕子就是出自小娘子之手?”說着話,蝶舞激動地一把抓住棗花的手,抓得緊緊的,彷彿抓住了財神爺一樣。
棗花被蝶舞熱情的抓着,一時之間有些不適應,她羞澀的‘嗯’了一聲,就不知道接下來該說什麼了,只要把求助的目光投向了笑吟吟的姚甜甜。
姚甜甜清了清嗓子,提醒蝶舞別太激動了,“蝶老闆好眼力,這位棗紅姐姐就是給錦繡坊供貨‘並蒂蓮花’的大師,是我費了些心力從專程從清水鎮那邊請來城裡的。”
聽說是姚甜甜請來的,蝶舞的眼神黯淡了一下,只不過須臾之間又重新燃起了希望,她放了棗花的手,對着姚甜甜試探着問到,“姚小娘子專程請了棗花大師來,就是爲了這套漂亮的衣衫麼?不知道,……”
蝶舞花說了一半,沒有繼續說下去,反而忽閃着黑亮的大眼睛,等着姚甜甜說出她的打算。
見時機差不多了,姚甜甜也不再故意賣關子,她痛痛快快的說道,“其實,我請了棗花姐姐出來一方面是爲了做身和心意的衣裳,兩一方面也不希望棗花姐姐辛苦勞作,卻爲世人所不知,白白的給黑心的商家賺了銀錢。所以呢,我打算爲棗花姐姐在城裡尋找一個識貨的合作商家。”
姚甜甜說的很清楚,她要替棗花做主,是要尋一個合作伙伴,而不是找一個東家,這樣滿心滿算得想把棗花招攬來自家鋪子的蝶舞泛起了嘀咕。她現在看明白了,這些人是專程的找上了自己的蝶衣坊的,拿出了一套新鮮的衣式做誘餌,又搬出了個刺繡的高手來,合作,能怎麼合作呢,難道是要分了她蝶衣坊一半的家業去?
雖說現在的蝶衣坊沒落了,但是它是蝶家好幾輩人的心血,她爹連改行賣成衣都不肯的,更別說要把鋪子分了人家一半去了,她碟舞就是支撐的再艱難,也不能做那種讓她爹氣的能從棺材裡跳出來的事情。
看着蝶舞臉上青一陣白一陣的,甚至還隱隱的帶上了怒意,姚甜甜知道她錯會了自己的意思,她輕輕一笑,繼續解釋道,“蝶老闆不要誤會了,其實棗花姐姐所求不多,她只不過不想自己辛辛苦苦的繡活,卻不爲人所知,只是想找一處靠譜的鋪面,以自己的名字刺繡,賺得的銀錢能份了一半而已。”